藏身地點在開城南面,道元裡附近的一座村莊裡。
村子裡只有六戶人,其中四戶人家常年住在城裡,很少回來,一戶人家只有一名六旬老頭守著祖屋,剩下的一戶住著一對四十多歲的中年夫婦,就是他們為馬明濤等三人提供了藏身地點。
「阿媽,別忙了,我們還不餓。」
「老婆子,你就不能安靜一點嗎?」中年人叫住了正在和面、準備為馬明濤他們烙餅的老婆,「去雞窩裡摸幾個雞蛋,煮熟了讓小馬帶著在路上吃。」
中年婦女放下面盆,趕緊出去了。
「你們什麼時候走?」中年人把目光轉了回來。
「天亮後吧。」馬明濤沒有明確回答,因為他還沒有收到撤退命令。
「行,你們將就著休息一會,我去外面溜躂一圈。」中年人磕了磕煙斗,起身說道,「缸裡有水,渴了自己喝,別客氣。」
等中年人出去,馬明濤拿起水瓢,舀起一瓢涼水,喝了一口,把瓢遞給了牧浩洋。
「他們是二部的人?」牧浩洋大喝了一口,把水瓢給了龐躍龍。
「當然不是。」
「那……」
「他們都是正宗的朝鮮人。」馬明濤笑了笑,說道,「金大叔的父親是當年自願留下的朝鮮族志願軍戰士,阿媽的雙親都是孤兒,在戰爭中被志願軍救了回來。五年前,金大叔回國探親,與我有一面之緣。」
「巧合?」
馬明濤笑著搖了搖頭,說道:「雖然金大叔從沒問過,但是肯定知道我的身份。要不是這邊沒有我們的人,也不會找他們。」
「不會有危險吧?」龐躍龍有點擔心。
「放心好了,金大叔的兒子能去北大讀書,我幫了不少忙。三年前,他的女兒在瀋陽安家,也是我跑的關係。」馬明濤接住水瓢,舀了一瓢涼水。「這裡的人就像這裡的水,清澈乾淨,沒有我們那麼複雜。」
雖然牧浩洋與龐躍龍對朝鮮的瞭解並不多,但是他們也感覺到,夫婦倆確實很樸實。
「你們休息一陣,我出去一趟。」
「幹嘛?」
「該跟老李聯繫了,說不定有新的指示。」
馬明濤猜得沒錯,確實有新指示。
十五分鐘後,當他罵罵咧咧的回到屋裡,牧浩洋與龐躍龍立即意識到,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此時,崔永光已經離開平壤,帶著警衛部隊趕往開城。
出發前,他沒給傅秀波打電話,只是讓樸俊哲轉告中國領導人,他會盡全力穩住第四軍團,防止韓源和叛變。
樸俊哲是外交家,也是政治家,立即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要是在一天之內失去兩位統帥,朝鮮不亂才怪!
樸俊哲沒能留住崔永光,只能去找中國領導人。因為文廷貴已經返回國務院,所以他找到了準備去戰略指揮中心的黎平寇。
問題有多嚴重,黎平寇心裡非常有數。
因為擔心說不清楚,所以黎平寇帶樸俊哲去了戰略指揮中心。
得知崔永光以身犯險,傅秀波也非常震驚,只是沒有表現出來。安撫了樸俊哲,讓他不用擔心後,傅秀波把黎平寇留了下來。
「崔永光是不是吃錯藥了!?」黎平寇這時才發起牢騷。「要是韓源和打算叛變,他去開城就是自投羅網。」
「至少韓源和還沒有叛變。」
「老傅……」
「崔永光確實是一介武夫,沒有半點政治頭腦。」傅秀波歎了口氣,說道,「我們不得不賭上一把。」
「怎麼賭?」黎平寇拿起香煙,點上後猛吸了一口。
「到目前為止,美國還不不知道樸正德已死,也就不知道韓源和打算叛變。」傅秀波拿起香煙,但是沒有點燃。「要是能讓美國總統相信,韓源和不但沒有叛變,還處決了叛徒樸正德,就能讓他們放棄軍事行動。」
「讓他們覺得無法策反第四軍團?」
傅秀波點了點頭,這才點上香煙。「美韓聯軍要想在我們出兵前打下平壤,就得讓第四軍團放下武器。沒有韓源和,美韓聯軍會在開城浪費很多時間。只要我們態度堅決,美國總統就會有所顧忌。」
黎平寇吸了幾口煙,沒多說什麼。
傅秀波把秘書叫進來,讓他準備與美國總統通熱線電話,並且格外強調,讓CIA局長旁聽。
「去把李國強叫來,讓他把獲得的情報帶來,特別是樸正德的照片。」
黎平寇點了點頭,出去找李國強。
五分鐘後,兩人回到會議室,秘書已經準備好了熱線電話。
傅秀波朝兩人招了招手,讓他們走近一點,然後讓李國強把照片交給秘書。
接通電話後,秘書朝傅秀波點了點頭。
「總統閣下,很抱歉在這個時候給你打電話。」傅秀波看了眼掛在牆上的時鐘,「沒有打擾你吃晚飯吧?」
「元首閣下,沒想到你會給我打電話,我正準備吃晚飯。」
「這麼說來,接下來要說到的事情,會敗了你的胃口。」傅秀波笑了笑,讓秘書用傳真機把照片發出去。「這是朝鮮外相剛剛送過來的,也許你不認識照片上的這個人,但是你旁邊的錢德勒局長肯定認識。」
沉默了十幾秒,電話那頭的林德伯格才說道:「元首閣下,這是什麼意思?」
「這也是我要問總統閣下的問題。」傅秀波的語氣非常強硬,「這個人叫樸正德,數年前叛逃到韓國,聽說後來去了貴國。不知道什麼原因,幾十分鐘前,朝鮮人民軍第四軍團的巡邏部隊在開城附近發現了他,並且在激烈交火後將其擊斃。總統閣下要問為什麼,錢德勒局長肯定能給你一個滿意答案。」
「元首閣下,這絕對是誣蔑,毫無根據的誣蔑。」
「總統閣下,我開始說錯話了嗎?」傅秀波笑了起來,說道,「事到如今,我們需要的不是解釋,也不是追究責任。比起可能發生的災難,之前的事不值一提。六十多年前,我們發出的警告沒有得到重視,釀成了一場巨大的災難,讓雙方數以萬計的將士血染疆場。現在我們再次發出警告,和平來之不易,破壞和平得到的絕對不是繁榮與興盛,而是無盡的戰火與殺戮。總統閣下,我們已經站在戰場邊緣,現在收手還來得及。我相信,只要我們共同努力,就能阻止戰爭。」
這番話,傅秀波說得輕重有別,有理有據,意思表達得非常明確。
林德伯格沉默了幾分鐘,才說道:「元首閣下,你肯定知道,朝鮮人民軍炮擊首爾,韓國已經要求我們出兵,我們也剛剛通過了『戰爭授權法』。要想阻止戰爭,貴國就得有所表示,至少得交出製造首爾慘案的兇手。」
「沒問題,我會親自與朝鮮領導人交涉,只是貴國也得做同樣的事情。」
「同樣的事情?」
「交出轟炸朝鮮領導人住所的兇手,不是轟炸機飛行員,他們只是執行命令的軍人,而是幕後策劃者。如果我沒猜錯,現在他就在你身旁。」
「閣下……」
「貴軍轟炸在先,人民軍炮擊在後。我們的偵察機與偵察衛星拍下了照片,需要我發給閣下嗎?」
林德伯格又沉默了一陣,才說道:「元首閣下,我們也有證據,人民軍首先開火。」
「這麼說來,我們沒辦法達成妥協了?」
「元首閣下,我們都非常熱愛和平,絕不允許任何人破壞和平,更不會輕易放過破壞和平的兇手。如果閣下對我的觀點存在質疑,大可到聯大與安理會申訴,讓全球所有國家來仲裁。」
「總統閣下,最近十多年,貴國的戰爭行為沒有一次得到聯合國的支持與認同。」
「至少貴國也沒有投否決票。」
「總統閣下,你的語氣讓我非常擔心。」傅秀波的臉色陰沉了下來,「如同你們有義務保衛韓國,我們也有義務捍衛朝鮮。」
「那我們只能各盡其責。」
「這麼說來,只有戰爭能夠解決問題。」
「為了懲戒兇手,避免再次發生類似的事情,我們願意承受戰爭的代價。」
「那麼,希望這是一場規模有限的戰爭。」
「元首閣下,這不是針對你們的戰爭,你們沒有必要……」
「總統閣下,你得明白,關鍵不是戰爭針對誰,而是由此產生的長遠影響。如果我們不得不在戰場上分出高下,恐怕誰也無法阻止戰爭擴大。如果要用更多人的鮮血與生命來證明閣下的觀點,那將是所有人的災難!」
「元首閣下,我們已經為和平做出最大努力,當戰爭無法避免,我們只能奮力應戰。」
「這樣的話,我們也別無選擇。」
林德伯格沉默了幾秒鐘,說道:「如果必然會走到一個戰場上,我希望這是一場與我們沒有直接關係的戰爭。」
「這也是我的願望。」
「那麼,請閣下約束好貴國軍隊。」
「總統閣下,行動是對等的,我也希望貴國的軍事行動能夠把握好分寸。」
「我會盡力而為。」
「那麼你能得到我的保證。」
通話到此結束,秘書關閉通信設備後,傅秀波才歎了口氣。
「老傅……」
「戰爭已經到來,誰也阻止不了。你去召集其他領導人,我們必須盡快定策,拿出戰略方案。」傅秀波對黎平寇吩咐了一句,又對李國強說道,「你也聽到了,林德伯格的決策權非常有限。我們發過去的照片,肯定會對CIA產生影響。你得盡快完成部署,必須穩住第四軍團。」
李國強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傅秀波的意思。
在戰爭必然打響的情況下,第四軍團的傾向足以決定戰爭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