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春來,夏完秋至,轉眼將到中秋。
四川路的一個小縣城內,在好不容易解除匪患之後又遇上了一個豐收大年,全縣上到縣令,下到每一個庶民,都在歡樂地準備著中秋的盛典。此處原本是少數民族混居之地,因此還未進入縣城就可以感受到濃濃的異族風情,和十分喜慶的氣息,就連平時莊重嚴肅的縣衙門口也掛上了新的大紅燈籠。
時值黃昏,正值晚飯之時。
范小魚牽著馬緩緩地進入小山城,走在城中唯一的一條大街上,一邊微笑著看著沿街的風景,一邊聞著從飄到空氣中的食物香氣,並不時側身避讓舉著花燈跑過的小孩已經挎著籃子的婦人。
「娘,這個姐姐長得真好看,我好像在哪裡見過她。」一個小男孩好奇地瞧著范小魚,忽然扯著他娘的衣裳自以為十分悄悄地道。
回答他的是個小爆栗子。
「小小年紀就這麼好色,整天盯著這個姐姐那個姐姐看,讀書時怎麼就沒見你這麼用心呢?」那個母親毫不客氣地就訓道,同時給了范小魚一個歉意的笑容,「這位姑娘,對不住啊,我家這個小渾球就是愛亂說話。」
「沒關係的大嬸,他誇我長得好看我不是應該高興才對麼?呵呵。」范小魚微笑道,「請問大嬸,縣衙怎麼走啊?」
「哦,縣衙呀,你一直往前,再走一段路就看見了。」那大嬸十分熱情地道,「姑娘是來告狀的嗎?那你可來對地方了,這裡的吳縣令啊可是難得的一個大清官,大好官哪!」
「不,我是來訪友的,我有位朋友在縣衙裡做事。」半年多的漂泊,每一處都不多停留的生活讓范小魚養成了一種很少跟陌生人聊天的習慣,為了怕這位大嬸太過熱情,忙點了點頭就走了。
「娘,我真的覺得在哪裡見過這個姐姐。」
「你還說……」一個爆栗子落下。
……
小山城不大。小山城地縣衙更不大。若不是門面是標準地縣衙門面。范小魚還真以為這是誰家地普通院子。
衙門口有兩個衙役正一身制服。一絲不芶地按著刀柄守衛著。那神情模樣與其說是高傲。更不如說是一種積極地自豪感。
「兩位大哥好。請問貴衙地縣令是姓吳名言之麼?」范小魚禮貌地上前詢問。
「是啊。你是誰?是來遞狀子地麼?」兩人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其中一個問道。才問完。另一個突然捅了捅他地胳膊。低聲道。「虎二。你瞧著姑娘是不是看起來有些眼熟啊?」
另一個抽了口氣,低聲回道:「你別說,我瞅著還真有點眼熟?」
「兩位大哥認錯人了吧?我是今天才到貴地來的,」又聽到有人說自己眼熟,而且這一回還是兩個大男人,范小魚不由地有些冷汗,忙表明來意,「麻煩兩位大哥轉告一下貴知縣,就說京城百靈閣義妹葉如君前來拜見。」
「你是我們知縣的義妹?」兩個衙役面面相覷,然後猛地一齊往門裡跑,然後又齊齊地站住,那個叫虎二的推著另一人道,「差點又忘了規矩,你去通報,我守著。」
另一個衙役立刻一溜煙地跑進去了。
片刻後,一身常服的吳言之匆匆地引了出來。幾個月不見,他本來就黑瘦的身子更是黑瘦了,不過一股精神氣兒倒是比以前好了許多。
「人在哪裡?」吳言之還沒邁出門檻就已快速掃了一遍門口,現並沒有印象中那個戴著面具的女孩,而只有一個容顏清麗的少女,有些詫異地在她面上停留了一秒便轉了開去,側頭問那叫虎二的衙役。
虎二比他還納悶,指著范小魚道:「就是她,說是大人您的義妹,大人您不認識她嗎?」
「她?」吳言之怔了怔。
「大哥,才幾個月
就不記得小妹了?」范小魚伸手遮了一下臉,笑吟吟)3我在京城中因一場官司而結緣,義結金蘭,卻不料大哥因匆匆赴任而未有暇多聚,竟連小妹的真容都不曾見過。」
「你真是如君?」吳言之這一下頓時又驚又喜,「可你的臉……」
「大哥若是指那日上堂之時,其實只不過是小妹不欲別人知曉真容,略施薄技而已。」范小魚抿嘴笑道,「大哥不會要讓小妹唱上兩段牛郎織女才肯相信是我吧?」
「是你,真的是你!哈哈哈哈……我聽出來你的聲音來了。」吳言之恍然大笑,忙親自迎了下來,拉著范小魚的手進入衙中,笑道,「哎呀,大哥當時就想,小妹如此聰慧,卻偏生容貌有暇,實在頗為遺憾,沒想到小妹竟然是如此一個大美人。」
「大哥你別取笑我了。」范小魚笑道,她在外流浪的這幾個月來,一直都在用真容,不論到哪一處都多少會遇到一些浪蕩子,開口就是「小娘子好標緻」什麼的,讓她聽了幾乎作嘔,少不得要練習一番拳腳出出氣。但此刻聽到吳言之誇自己,卻是完全的不同,心中反而更加生氣一種親切感。
「對了,小妹,這些日子你都到哪裡去了?大哥寄了好幾封信到京城裡去,可每一次柳掌櫃都說你出遠門未有回去過,這是怎麼回事啊?」吳言之一邊問,一邊帶著她穿過前堂,來到二廳。
范小魚的眼眶陡然紅了起來,想要傾訴卻又緊緊地抿住了唇,生怕一開口自己就會哭出來。
「怎麼啦?怎麼啦?」吳言之頓時慌了起來,忙叫一直跟在旁邊、老偷眼看著范小魚的一個衙役趕緊打水去。
「大哥!你先別問好嗎?」過了幾個月的孤寂生活,過了幾個月只有刻骨的相思和悔恨相伴的生活,乍一遇見溫暖的親情,范小魚想要努力克制,可一張口卻真的無法控制地熱淚奪眶而出。
「好好好,大哥不問,大哥不問!」吳言之忙拍拍她的肩頭。
「哇……」范小魚此時哪裡禁得住這樣的溫柔安慰,憋在心裡的痛苦頓時全部化為一聲啼哭湧了出來,摟住他的肩膀就大哭了起來,「大哥,我心裡好難過……好苦……我好想念他……好想念他……」
「他?」吳言之愣了一下,忙哄道,「好妹子,跟大哥說,是不是妹夫欺負你了?你告訴大哥,大哥為你做主。」
「不……」范小魚吸了一下鼻子,哽咽道,「他……他……已經死了……是我……是我害死了他……哇……」
是的,他已經死了,丁澈已經死了。
這幾個月來,她一直不敢承認這個事實,可是她又如何能說服自己丁澈還活著。那麼冷的天,那麼急的河流,那麼重的傷,除非上天給與奇跡,否則就算是大羅神仙也不一定能就得了他,而這兩百多個日日夜夜以來,她幾乎無時無刻不在祈禱著有奇跡生,卻終究未能生。
世上本來就不會有奇跡的,像她當年穿越而來那樣的奇跡也許百年也未必有一次,她又怎能再奢望奇跡。
「妹子,妹子!」吳言之無措地拍著她的肩頭,撫摸著她的頭,看著自己相識沒幾天卻一直牽掛在心的義妹哭的如此傷心,任他是錚錚男兒也不禁動容傷感。但他不瞭解內情,不敢貿然插口以免引得范小魚越擔心,只好一味地讓她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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