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裡好像有人。」
淚兒輕輕推了一下我的胳膊,讓我從驚愕中清醒過來。老實說意識到自己已經變成了靈魂狀態後,我反而依稀產生了一絲驚喜,一方面是對未知事物的好奇,另一方面則是對仍然和身邊美女相處產生的竊喜,看著她嬌俏的臉蛋,內心深處隱隱湧起溫馨的感覺,憑心而論,淚兒沒有絹子那般美麗,甚至小芹也顯得比她可愛清新,但她給我的感覺卻更加親切自然,彷彿冥冥然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將她送到我的身邊,可能我的潛意識裡更接受她這種恬靜溫柔個性的女孩子吧,和她在一起總覺得非常自然,儘管我和她並沒有真正深入交談過多少。
「在哪裡?」我順著她的視線往遠處望去,朦朧的濃霧中隱隱有數個人影在晃動,我和淚兒對望了一眼,壓抑著極度的訝然,朝他們輕飄飄飛了過去。
沒有肉體的束縛,我們瞬間飄到了那群人的面前,察覺我們靠近,對方紛紛轉過頭來,待看清對方相貌後我禁不住吃了一驚,失聲叫道,「笑三少!」
和我們一樣,笑三少的身體也呈現靈魂狀態,下半身彷彿絹絲一樣,圈繞著懸浮在半空中,我這才記起這傢伙也死在將臣的手上,略一猶豫,笑三少疑惑地看著我,開口道,
「你認識我?」
我們一愣,不是吧,剛才和他在外面打了那麼半天的照面,居然不認得我們?看來這位大哥把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蛇七的身上了,像我們這種一看就是蝦兵蟹將的普通玩家顯然沒放在心上,禁不住笑了笑,「對不起,我和你們一樣,也是被將臣幹掉的,這地方到底怎麼回事,我們也一樣納悶呢。」
笑三少一怔,他身邊一個劍士打量了我們半天,突然出聲道,「我知道他們,剛才他們就站在旁邊,好像和蛇七很熟的樣子!」
笑三少立刻變了臉色,冷冷看著我們,「你們和蛇七是一夥的?」
我覺得很是好笑,辯解道,「我們認識蛇七不假,不過一夥的倒談不上,事實上認識他的時間不比認識你更多,」邊說邊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聽到我看見鐵匠鋪的那一幕,笑三少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我可沒那麼多顧忌,老大級的人物我見得多了,比起麒麟、天子、死神軍刀、靈魂發條等人,笑三少頂多只能算上是號強人,在我心中,已經不自覺把他放在了比上述諸人低一個檔次的位置上。
聽明白我們和蛇七的關係後,笑三少也釋懷了不少,見蛇七沒有在這裡出現,自然明白他沒有掛掉,論起勝負他又敗了一場,冷繃的黑臉便一直不肯放鬆,左右打量了一番,「這裡到底是哪裡呢?從來沒見過《創神記》的主頁上介紹過呀?」
「拉倒吧,那個破主頁上什麼時候介紹過東西?」一個劍士接口道,一指那座高聳巍峨的神殿,「老大,我看那座宮殿有點蹊蹺,要不我們去那裡看看?」
笑三少自無異議,眾人朝神殿的方向遊蕩過去,我拉著淚兒的手尾隨著他們後面,偷眼看了看她,淚兒粉臉又泛起了微紅,這回卻沒有鬆開我的手,我心中頓時一喜,將她的小手拉得更緊了。
笑三少卻沒有我這般好心情,不明不白淪落到這個鬼地方讓他很是不爽,一馬當先衝到最前面,轉眼之間已經躍上上百級石階,來到緊閉的銅鑄大門前,伸出手欲去推開它,卻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叫——出人意料,他的手臂竟然穿越了銅門,逕直消失在門的另一面!
「這是……」笑三少吃了一驚,趕緊收回手,卻見手臂完好無損,這才醒悟到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嘴裡嘀咕了一句,整個身體向前移動,全部擠了進去!
見笑三少如此舉動,那些劍士趕緊如法炮製,一個個穿越過去,紛紛消失在大門面前,見狀我也連忙拉著淚兒緊緊跟上,只感覺眼前一暗,隨即重見光明,回頭再看,淚兒的身體被我牽引著從身後的銅門鑽了過來,厚實的門對我們全無作用,這一幕分外詭異。
笑三少回頭看了我們一眼,立刻被殿內的景象吸引住了,我也抬眼朝四面望去,殿內結構與堊羅神殿有些相像,不同的是四處安置的塑像看上去凶神惡煞,面目猙獰,座下幾盞長明燈火焰無風自動,淡淡的煙霧徐徐升起,一眼看過去,頗有些心驚肉跳的感覺。在內殿的盡頭,有一層薄薄的帳幕低低垂下,兩側則懸掛著落地黑紗,顯得肅穆陰沉。而在帳幕的後面,隱隱約約有一張高大的王椅擺在正中間——我突然升起一種怪異的想法:如果真有地獄的話,大抵也不過如此吧?
設計這個場景的美工肯定是個有神論者,我默默想著,笑三少卻有些按捺不住,揚聲叫道,「我靠,怎麼一個人都沒有,搞什麼名堂?」
話音剛落,突然間燈光大亮,整個殿內嗡嗡作響,一個巨大的黑影緩緩從帳幕的後面升起來,伴隨而來的則是低沉的聲音,
「什麼人在此喧嘩?」
彷彿奇峰突起,所有人都呆在當場,對這突然發生的變故一時間反應不過來,笑三少臉色雪白,勉強一笑,「去你媽的,嚇老子一跳,什麼東西在那鬼鬼祟祟,讓老子揭穿你的真面目!」
他也真是大膽,話一說完立即飛身上前,企圖穿越帳幕去看後面到底是何方神聖,不料才走到中途,他便被擋了回來——原來前方是不可進入區域,不過這樣一來也讓我們明白了,這個黑影實際上不過是個NPC而已,不然憑借我們已經化為靈魂的身體,無論如何都是可以穿越那道帳幕的,既然知道了它的真實身份,所有人都變得輕鬆起來,明白眼前這一幕不過是個新的場景任務而已,於是大家打起精神,靜靜聽他的下文……
果然黑影又發話了,「你們這些膽敢冒犯將臣大人的無知之人,被流放到這墮落之城接受死神的審判,必須抱著虔誠尊敬的心,認真反省自己的罪過,將臣大人是很仁慈的,它會饒恕那些知道自己錯誤的人並會重新賜予他們新的生命,甚至獲得比生前更加強大的力量。而我作為將臣大人的代言人,將執行對你們的裁決,你們準備好了嗎?」
什麼嘛,哪來的垃圾,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聽了這番話後,我大致弄明白了它的意思,如果我沒猜錯,吸血鬼就是那些承認自己錯誤,臣服在將臣的力量下,被它重新賜予新生命的玩家,「獲得比生前更加強大的力量」云云,自然就是轉職為隱藏職業:吸血鬼。我靠,以為多稀罕呀,我才不會去做那什麼噁心的吸血鬼呢,像天魔神王那樣,連MM都泡不成,就算獲得了強大的力量又能如何,還不是終日見不得陽光?!
我哼了一聲,笑三少又看了我一眼,轉過頭對著黑影冷冷道,「你他媽的說些什麼呢,老子才不想做什麼莫名其妙的吸血鬼呢,快告訴老子怎麼離開這個鬼地方?」
黑影靜靜聽完後,淡淡道,「那些認識到自己錯誤,誠心膜拜將臣大人偉大力量的人將會得到將臣大人的力量的庇護,成為這黑暗世界的主人,當然,我說過,將臣大人是很仁慈的,即使有些人依舊冥頑不化,執迷不悟,執意挑戰將臣大人的威嚴,將臣大人還是會網開一面,繼續給他一次機會,當然,這是要付出代價的……」
我們面面相覷,一個劍士忍不住叫道,「要付出什麼代價?」
黑影緩緩道,「你們的靈魂被圈禁在這無盡的黑暗世界裡,如果想要讓你們的靈魂重新回歸到肉體,必須要拿一件物品來交換,這樣你們的靈魂才得到重生。你們確定真是不打算求得將臣大人的寬恕嗎?」
……什麼交換物品,說得好聽,其實不就是公開收受賄賂嘛!好嘛,想不到連遊戲裡的NPC也來這一套,見眾人大眼瞪小眼,我連忙高聲叫道,「你所說的物品到底指的是哪一方面?」
「身外之物。你們身體上的任何一件裝備都可以拿來交換你們的靈魂,當然,如果選擇新生,除了獲得將臣大人的力量庇護後,還會得到額外的裝備獎勵,你們裝備好了嗎?」
這傢伙還沒放棄對我們的誘導,幾個劍士你看我我看你,有些猶豫不決,看來被所謂的「新生力量」所打動了,畢竟吸血鬼的威力看上去實在很恐怖,對於追求力量的劍士來說,這是個不小的誘惑。我搖搖頭,轉頭看看淚兒,輕聲道,「我要重新回到地面上去。你呢?」
淚兒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說實話,我到現在還沒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我這才想起她這是第一次見到吸血鬼,還弄不明白這之間的關係,於是我耐心給她講解了一遍,當然少不了添油加醋,其實我根本無需如此,才講到一半,淚兒就明白了,微微皺起了眉頭,「是這樣的啊,就是說我們會變成和那個天魔神王一樣,那我就沒辦法繼續做魔法師了是嗎?」
見我點點頭,淚兒認真道,「我明白了,我很喜歡魔法師這個職業,我不會去做吸血鬼的。你也答應我,不要做吸血鬼好嗎?」
我當然不會做了,聽到她如此認真的吩咐我,我心裡忍不住有些欣喜,看來她很在意我這個才認識不久的人嘛。吸血鬼我是不會做的,當然我也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淚兒突發奇想想嘗試一下,沒準我也會跟著她一起墮落……現在看起來我是用不著傷這個腦筋了,畢竟女孩子都愛美,造型那麼遜的吸血鬼就算再強大,又有多少女孩子會真喜歡呢?
「我們不想做吸血鬼。」我拉著淚兒的手堅定地衝著帳幕後的黑影大喊。
「明白了,那你們必須從自己身上找到一件裝備來換回自己的靈魂,」黑影不緊不慢道,「想好了給我什麼嗎?」
這丫還真明目張膽,擺明了宰你沒商量!我無可奈何的聳聳肩膀,低頭在自己身上找了一圈,靈魂狀態下我的裝備並沒有隨之而去,所有的裝備都留在原來的位置上,既然是什麼裝備都可以,自然要找一件最便宜的給它才划得來了,左看右看,也只有手裡的鐵劍最不值錢,於是舉起它晃了晃,底氣不足地問道,
「這東西行不行?」
說這話時我緊張萬分,如果它非要說不行那我也拿它沒辦法。好在黑影沒有怎麼遲疑,緩緩道,「可以用鐵劍來交換你的靈魂,現在你可以脫離這裡了,想馬上就回到地面上去嗎?」
我靠,這樣也行?我鬆了一口氣,衝著淚兒微微一笑,一旁的笑三少等人早已看傻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笑三少雙眼放亮,無聲息地飄過來,支吾道,「我說,你們身上還有沒有像這樣的裝備,能不能給我們兩件……」
「嗯?」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們自己不是……」不過看清他身上的裝備後,我頓時恍然大悟,與我和淚兒不同,包括笑三少在內,這幾個劍士身上的裝備光彩奪目,渾身上下珠光寶氣,隨便哪一件拿出手都是高檔貨,跟他們一比我們就顯得太寒酸了,其實這也很正常,到這種鬼地方來找蛇七的晦氣,自然要配備最好的裝備,否則沒有多大的勝算,另外說穿了,裝備太水也實在掉價,不符合他們的「身份」,而我們要不是有蛇七一路帶著我們,根本別想有命來這裡,誰知陰錯陽差,偏偏必須要用身上的一件裝備交換回自己的靈魂,任憑他們再怎麼大方,也不得不感到肉痛,這時候看到我居然靠區區一把破鐵劍就換回了自己的靈魂,不亞於發現了一根救命稻草,於是乎跑來找我商量自然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略略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潛台詞,想想覺得好笑,於是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我身上的裝備也不多,恐怕難以滿足你們這麼多人啊……再說我這幾件裝備雖然不怎麼樣,對我來說,已經是我最值錢的家當了……」
笑三少有些哭笑不得,「行了行了,別給我裝窮了,大家心知肚明,你既然知道我是什麼人,就應該知道笑三少言出必行,我身上的裝備好不容易才搞來的,就這麼隨隨便便送出去也太不甘心了,這樣吧,我知道你們倆是一起的,」他一指淚兒手裡握著的魔杖,「你讓她把這根魔杖給我做交換,等回到流仙我再還給你們一根白銀祭司法杖……不,堊羅雷杖,怎麼樣?」
堊羅雷杖是什麼屬性我是知道的,那是中級魔法師最喜歡的法器,不過笑三少顯然並沒當它是多寶貴的東西,比起他手裡拿著的綠玉教皇法杖,堊羅雷杖算不上什麼高檔貨,不過淚兒很明顯被笑三少的慷慨嚇住了,結結巴巴道,「你,你不是開玩笑吧,拿那麼高級的堊羅雷杖來換我的魔杖?你那是吃好大的虧呀……」
我要暈倒,這小丫頭搞不清狀況,還在為笑三少擔心呢,我無可奈何搖搖頭,「你可真善良啊,用你的垃圾裝備保住了他手裡的高檔裝備,他高興還來不及呢,算什麼吃虧?」
淚兒還是有些不敢相信,怯生生道,「那就給我根白銀祭司法杖好了,堊羅雷杖太貴了……」
這丫頭,真拿她沒辦法了,我生怕經她一說笑三少改變主意,連忙一把搶過她手裡的魔杖,塞到笑三少手裡,「成交!你是一城之主,應該不會不受信用吧?」
「切,一根破雷杖算什麼,我笑三少怎麼會拿自己的名聲開玩笑?你也太小瞧我了吧?」說是這麼說,他還是很高興自己的綠玉教皇法杖保住了,將心比心,可知他身上的其他裝備價值幾何,這才是真的有錢人啊!如此說來,他的確沒把區區一根堊羅雷杖放在眼裡。
看到笑三少三言兩語就從我們手中拿到了魔杖,另外幾個劍士也坐不住了,急忙跑到我們身邊討價還價,紛紛表態以物換物,大開空頭支票,我自然也不客氣,抓住這難得的機會獅子大開口,為了避免身上的高級裝備被交換出去,他們只好咬咬牙點頭允諾。最後一個劍士忍不住抱怨道,「你小子還真是黑啊,換你一個頂多值50個銀幣的破項鏈,你敢喊3000銀幣,真是十足的奸商本色啊!我看你可以和那個誰與爭瘋有一拼了。」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三少等人被我笑得如墜雲裡霧裡,我笑瞇瞇道,「真是不好意思啊,想不到我竟然這麼出名,連遠在流仙的你們都知道我的大名,慚愧慚愧……」
眾人呆若木雞,笑三少上下看了我半天,「你就是誰與爭瘋?!」
「如假包換,只此一家,別無分店。」我笑嘻嘻的開放了自己的名字,笑三少看著我,露出古怪的神情,「原來就是你幫【傲】那小子造的戰斧啊,我一直以為你是個級別很高的創師,想不到你……」
糟糕,我這才記起笑三少曾經和【傲】為了爭奪氳-城的統治權而大戰一場,正是由於在攻城戰中落敗,而被迫遠征流仙,這麼說起來,多多少少和我也有點聯繫呢,我尷尬一笑,「你不會因為這個怨恨我吧?」
笑三少嘿嘿一笑,「收人錢財,替人消災,我當然知道這個道理,那是我和【傲】之間的事,要算帳怎麼也論不到你,可惜那時候沒有先找到你。對了,如果我要找你做生意,你應該不會拒絕吧?」
生意又上門了!我心中一喜,連忙道,「那是自然,創師嘛,做東西是我們的強項,只要價錢合理,又在我力所能及範圍之內,我是不會拒絕賺錢的買賣的。」
笑三少滿意的點點頭,「那就這麼說定了,有你這句話,流仙城大有希望,等我們回到了地面上,有空來流仙一趟,我們詳細談談。」
「好啊,反正我們也要去找你拿東西,兩件事一起辦好了。」我高興道,既然他有求於我,那就更不怕他賴帳了,笑三少嚴格來說不算是個英雄角色,不過也屬於真小人那種類型,有他一句承諾,我還是很放心的,自然捎帶著他手下的那幫傢伙也安心了。
我和淚兒身上的裝備並不是太多,不過先前蛇七幹掉那兩個吸血鬼時,很是蹦出了不少裝備,挑了七八件他們用的上的裝備,統統拿去交換,那個所謂的「將臣代言人」一一審核後,聽到他准許通過,我們都長長舒了一口氣,折騰了這許久,到底終於能夠擺脫這黑暗世界,返回到久違的光明空氣中了。
看著淚兒的臉,我心中突然有些不捨,情誼綿綿的話我是說不出來的,好在淚兒似乎感覺到了我的想法,衝著我微微一笑,「我可能回去之後就要下線了,明天再上來,到時候還能再見你嗎?」
我怔了一怔,這句話應該是我說才對吧?內心一股喜悅卻禁不住漫了上來,連忙點頭,「那是當然的了,只要你上來,我就會M你,別忘了我們還要一起去流仙城找笑三少他們要帳呢!」
淚兒撲哧一笑,「是哦,我重生的新手村在珈嵐城附近,要不,你有空到珈嵐城來找我,我們一起去流仙?」
我聽她的意思,似乎她對我的印象不壞,這麼說,我和她還有親近的機會,想到這忍不住心花怒放,難道我的愛情之花要綻放了?……555,網絡單身漢的日子就要結束了!機會難得,一定要把握住!我勉強壓抑住緊張的心情,連連點頭,結結巴巴道,「我,我一定會去珈嵐城找你的……」
淚兒微微一笑,衝我招了招手,笑容嫵媚可愛,我則目送她的身影逐步消失在視野之內,心醉神迷,久久才回味過來,打量四周,這才發現笑三少眾人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我自嘲地笑了一下,該是自己回到地面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