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西沉,缺月緩緩升起,黯淡無光的掛著東邊空中,幾點寒星蒙昧的閃爍的,模糊不清。長長的街道上,空無一人,冬風陣陣,刮在人面上如刀一般,生疼生疼的偏又冷寒入骨。這般寒冷的冬夜,但略有家產的,都已縮在屋中,燃起了熱炕,在燈下,捧了熱乎乎的薄酒,就著幾個簡單的小菜,一家團坐,其樂融融。
葉飄零緩步走著,白色寬袍在風中獵獵作響。風很大,天氣很冷,對於他這種內外兼修的高手來說,卻並不在心上。長街的前方,有一條小小的、陰暗的巷子。他挑了眉,因為那條巷子裡,有一股奇異的存在感。
那裡……有人……而且,還是個高手……
他忽然忽然之間便來了興致,因漫不經心的拐了一下,進了那條狹長的小巷。幽暗的巷子口上,矗立著一株高大的杉樹。樹下,有人靜靜立著,長風吹拂,落葉飄零,月光將那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越發覺得他身材筆挺修長,如玉樹臨風而立。
「在下冒昧在此等候,若有不便之處,還望葉兄見諒!」那人拱手,嘴角笑意隱隱。
葉飄零注目看他,月色時隱時現,並不明亮,但以他的目力,依然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人面色白皙如玉,生的長眉朗非凡。
「上官憑?」他挑眉,有些微微的訝異。上官憑不曾見過他,他卻是見過上官憑的。
上官憑淡淡的笑了一笑:
「你找我有事?」葉飄零問道,心中隱約猜出了幾分。
上官憑點了點頭,正色道:「我聽說宛然與青衣已有了三日之約?」
葉飄零一笑:「不錯!」
「我還知道。葉兄是東海琅琊仙島地主人……」
葉飄零眉頭微微一揚。並不意外。他知道凌雲鴻此刻正在中虞。
「上官兄有話只管直說便為北霄。只為我表妹!我希望葉兄能夠帶著宛然離開中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想來你們都能過得很好。又何苦營營碌碌。為凡塵俗世所擾!」
葉飄零默然了一會。淡淡道:「上官兄地意思。我已明白了。只是。我已決意讓她們相見。至於之後地事。只是聽天由命罷了!」
也該是時候了。早日見了。我也好早日消除了一塊心病。她是個執拗地人。攔得了一時。攔不了一世。拖地越久。她心中地芥蒂便愈深。平白更增了嫌隙。
上官憑搖了搖頭。道:「葉兄誤會了。我並無不讓她們相見之意。我只是希望宛然子。過些自由自在地生活!」
不讓她們相見,那青衣還不得吃了我,他苦笑的暗暗想著。
葉飄零淡淡的笑了起來,有些無謂:「我既然當日不曾帶她回島,將來自有全身而退之術,上官兄就不必擔心!」
我先前並不太在意她。因此也就沒有必要想得太多,如今既然在意她了。更該想得周全。周全之外,我更希望能幹乾淨淨,清清爽爽。
該了斷的,自該早早了斷清楚,豈能藕斷絲連。使我將來坐臥不寧。
上官憑凝神看著他,好一會才歎道:「既然葉兄有此自信。我若再多言,豈非成了小人。但願一切能如葉兄所言,宛然終有所托。我與青衣也都能放心!」
葉飄零輕輕的笑,眸中閃動著戲謔的光芒:「上官兄對我這般看重,我當真受寵若驚!」
楚青衣有些訝異得望著推門而入的上官憑,他的面色略略有些蒼白,似是受了些傷。
「怎麼了?」她問道,有些關切。
上官憑搖頭道:「沒有什麼,我只是去見了葉飄零!」
楚青衣劍眉一揚,眸中頓時現出幾分煞氣來,口氣也變了:「他居然敢傷你?」
立時起了身,氣勢洶洶便要往外走去。伸手拉住她,心中既有些微甜,又有些無奈。見她這般關心自然是高興的,只是,自己似乎也還不到略受了些內傷,便急急回家求援地淒涼地步罷!
「是我去找他的……」
楚青衣挑眉看他,上官憑也無隱瞞的意思,因將事情都說了。
原來二人說完了正事,葉飄零便忽然笑了一笑,五指微張輕描淡寫的對了上官憑便是一拂。上官憑習武多年,早已有了近乎於本能的反應,見他猝然出手,自然肩膀一沉,輕輕巧巧的閃了開去。足下微微一點,轉瞬之間已退開數步。
葉飄零笑意盈然,也不見他足下如何移動,人已如影隨形一般的跟了過來,掌風袖影帶著無盡殺機,出手更不遲緩,竟是步步緊逼。口中猶自笑道:「南嶽楚青衣、北霄上官憑,我倒要稱量稱量,看你憑什麼與楚青衣齊名!」
他口中說的輕快瀟灑,下手卻越發狠毒,轉瞬之間,便是七拳十二掌,拳拳到肉,掌掌皆是要害部位,不似試探,全然便是生死相搏。偏又姿勢瀟灑,動作之間更是似緩實疾,遠遠望來,仿若閒庭信步,信手拈花一般。
上官憑心中大大的吃了一驚,他原以為葉飄零是楚青衣地師傅,二人武功路數必然相似,走的是輕靈飄忽的套路。卻是剛柔並濟,忽而飄若輕雲,忽而重逾泰山,偏生忽輕忽重,一時若打在棉花上,虛不著力;一時又是千鈞之力,直欲令人心口發悶。
上官憑一生之中,難纏的對手也碰過不少,卻真是不曾遇過葉飄零這般的路數,琢磨不透,更無從下手。逼得他只能頻頻後退。心中震撼更深,他為人謙遜,極少盛氣凌人,對自己其實信心十足,自視甚高,一生之中,能令他心服口服之人實在並不多見,此刻卻不由自主的在心中對葉飄零暗暗讚了一個好字。
他又退了兩步,眼看著背部已將將貼上了牆,知道再無後退的餘地。忽然開口輕輕喝了一聲:「咄……」只是這一個字,聽在葉飄零耳中卻是一震,手中下意識的便頓了一頓,只是這一瞬的功夫,上官憑已然略退半步,游魚一般靠牆一滑,轉到了他的身後。
葉飄零輕輕一笑,頭也不回,反手一揮長袖。帶起一股撲面生寒地勁道,將正欲出招地上官憑逼退了半步。
「好一個上官憑,剛才那一聲,便是佛門真言罷!想不到你竟是佛門弟子……」他笑得雲淡風輕,面上卻明白地有幾分掃興的意思。葉門精百藝,巫醫樂工,無一不通,更精於魅惑之術,偏巧技藝之巧與魅惑之術與佛門清心寡慾,大不相容的。因此葉門與佛門雖無仇隙,卻也大不相容。楚青衣偏由與上官憑相好,也不由得他心中不覺無趣。
上官憑見他住了手,自然不好再過相逼,便也停了手,含笑拱手道:「葉兄的武功。上官憑生平罕見,在下心中實在佩服得緊!」他一生對敵無數。用這佛門真言,卻當真還是大姑娘上花轎。生平第一回,今日若不是被葉飄零逼到最後關頭。他又怎肯輕易使了出來。
葉飄零懶懶道:「你的武功也不錯,倒也無須自謙,我這人素不愛與人動手,你若不是我地徒婿,我卻也還懶得出手稱量你!」一面說著,逕自負了手,閒閒的立在那裡。
上官憑微微尷尬,不管楚青衣口中如何說,葉飄零總也還是她地師傅,只這一層,其實自己確比他要矮了一輩,只是這一聲師傅,他卻是無論如何也是喊不出口的。
楚青衣聽到這裡,不覺劍眉一揚,撇嘴道:「本來就不必喊!」
她與葉飄零自幼一同長大,打打鬧鬧,從無輩分之見。
葉門講求隨心隨性,但興之所至,無可亦無不可,只是任性而為,率性而行罷了。
「那你怎麼會受傷地?」她忽然想起來,便又有些奇怪的問了一句。:「你那師傅……」
原來葉飄零與上官憑動了一番手,眼見一時半會也難取勝,他原就不是個循規蹈矩之人,更懶得與上官憑在陋巷之中打上幾個時辰,弄得汗流浹背,形容狼狽便索性使了個詐。
葉飄零忽而注目看向右側,面現驚容的輕呼一聲:「楚青衣……」上官憑一聽楚青衣三字,下意識的便轉眼看去,只是這一失神的當兒,肩上便被葉飄零迅捷無比又不輕不重的印了一記,頓時如被大石,只覺胸口之間一陣氣血翻湧,險險噴出一口血來。
耳中卻聽葉飄零輕飄飄的笑道:「上官憑,我養了楚青衣這麼些年,只收了你這麼點子聘禮,其實還是很吃了些虧的。不過呢,女生外向,我還不曾留她,已然有成仇地跡象了,我也只得就認了這個虧
上官憑哭笑不得,聽他這口氣,儼然是自己被他打了,還該感激他一般,只是這個不像長輩的長輩畢竟也還算是長輩,他吃了這個虧也只得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楚青衣朝天翻了白眼,沒好氣的罵道:「葉飄零……」自己想想,一個忍不住不由哈哈大笑起來,半日才向上官憑道:「將來若得了機會,我定幫你討了回來!」
上官憑搖搖頭,歎息道:「你呵,只是想著如何討了回傷的可重!」
楚青衣摸摸鼻子,嘿嘿一笑,這才補問了一句:「你傷的如何?」
上官憑白了她一眼,對她的後知後覺,心中更覺無奈,畢竟也還不忍為難她,因答道:「他下手還是留了力的,只是一些小傷,略略將養幾日便無大礙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om,章節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