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然如夢 正文 第三十章 黑炭球
    葉飄零微微的瞇了眼,懶懶的翻看著手中信箋,嘴角漫不經心的勾起。

    蓮兒捧了茶來,重重的摔在桌上,水嫩的小嘴嘟的高高的。

    葉飄零一笑,抬手拍了拍她嫣紅的面頰:「誰又招惹我家蓮兒了?」

    蓮兒憤憤的瞪了他一眼:「還有一個時辰小姐就要醒了,還要不要再餵她吃藥了!」

    「不用了,」他笑笑,起了身:「那隻小貂呢?」總讓她昏睡也並不是個事,而且岳漓函既然如今已然知道她還活著,時間便不如自己當初所預期的那般充足,該加快些了。

    蓮兒撇嘴,想起那隻小貂,她有些無奈。

    那小東西一副捍衛主子的模樣,緊緊的巴著葉宛瑜,寸步不離,略一靠近,它便炸了毛,齜著牙,黑溜溜的眼珠子惡霸霸的瞪著你,叫個不停。

    二人走進葉宛瑜的房間,原本乖順的伏在葉宛瑜臂彎裡的雪球立即跳了起來,警惕的瞪著二人。葉飄零不覺一笑,輕描淡寫的一伸手,雪球再要躲閃已是不及,被他一把揪住了頸皮,頓時四肢空懸,只是手舞足蹈,掙動不已。

    葉飄零抬手戳了戳它的小肚皮,笑道:「你是貂,不是狗,齜著牙也是白搭!」

    雪球悶悶的耷拉著腦袋,吱吱的叫了兩聲以示不滿。

    葉飄零轉頭看向蓮兒:「去跟掌櫃的要桶水來……」蓮兒應了一聲,匆匆的出去了。

    將雪球抱進懷裡。葉飄零笑吟吟地摸著它柔順光滑地皮毛。跟它打著商量:「小雪球。你若是乖乖地。我就好好疼你。你要吃什麼就給你什麼。可好?」

    雪球以一種近乎不屑地眼光看了他一眼。高傲地別過頭去。

    他也並不生氣。反而哈哈地笑起來。伸手去撓雪球地小耳朵:「那。給你娶個漂亮媳婦?」

    黑溜溜地眼珠骨碌碌地轉動著。從頭到腳地打量了葉飄零一番。有些鬆動地意思。

    「要不……娶兩個罷!」葉飄零看出它地猶疑。忍著笑。趁熱打鐵地道。愈發覺得這小東西實在有趣得緊。轉頭看了一眼正安靜睡著地葉宛瑜。雪球陷入天人交戰地矛盾之中。

    「你主子我會好好待她地……」他笑得溫柔而誠摯。

    「你想想宮裡那人,待你多不好!待她也不怎麼樣呵!」想起蕭青臧,雪球縮了一下。毅然的下了決定,它抬起了一隻小爪子,衝著葉飄零比了比。

    葉飄零爆笑出聲,一面笑,一面抬手在那小爪子上點了一下:「成交,就五個!」

    雪球滿意地點了點頭,對此人的識相還比較滿意。於是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蜷在葉飄零懷裡。準備睡覺。

    蓮兒推門走了進來,有些愕然的瞪著縮在葉飄零懷裡乖巧無比的雪球:「少……少爺……」小二拎著桶水。跟在她身後走了進來,蓮兒嚥下已到口邊的驚訝言語。令他將水放在房內,又取了銀子來賞了他。那小二收了銀子,千恩萬謝的去了。

    葉飄零微微笑著,伸手取出一包藥粉,吩咐道:「倒進水裡攪一攪……」

    蓮兒一面撕開紙包倒入水中,一面愕然道:「那個小東西……」

    「蓮兒,」葉飄零輕輕地笑著:「你要知道,只要代價給的足夠,這世上原沒有什麼是不可逆轉地……」他好玩的撫著雪球,笑得極為古怪:「小炭球……我幫你個洗個澡可好?」

    葉宛瑜睜開明淨如水地雙眸,有些疑惑的注視著這間佈置得甚是清爽乾淨地屋子。腦中裡迷迷糊糊的,似乎是睡了很久,連帶人都有些遲鈍了。枕邊有個黑黝黝又油光水亮地小東西,毛絨絨的,蜷縮成一團的趴著,小小的身子因著呼吸一起一伏的。

    她愣了一下,有些莫名的熟悉感,因拿手輕輕的戳了一下那個小東西,那小東西於是縮了縮,繼續睡的酣暢。有人輕輕的笑了起來,聲音極低沉又極悅耳:「醒了,來吃些東西罷!」

    她驚了一下,抬頭看到是葉霖,有些尷尬。

    葉霖依然笑得雲淡風輕:「你好些天沒吃東西了,起來吃些燕窩粥罷!」

    她默默的起了身,走到一邊,先取了青鹽漱了口,又淨了面,才走過來。金華的事,她知道一些,但也只是知道因為自己,葉霖得罪了言家,惹出了禍端,心中更覺歉疚。

    「我……是不是給你惹了大麻煩……」猶豫了一會,她還是問道。

    他還是微笑,眼神溫柔似水,抬了手,輕輕的撥了撥她的發:「不麻煩……」

    自然是不麻煩的,橫刀奪愛若不讓對方知道,該多麼無趣。要鬧自然得鬧個大的,悄無聲息的,豈非太違背了遊戲的宗旨,如今也不過是比自己預期的早了些而已。

    紅燭輕輕的跳動著,他的眼眸便也幻出流離的光彩,如三春的江水,清澈而盈潤。

    她的心便莫名的漏跳了半拍,面上也不覺飛了輕紅。她急急的低頭,拿了勺子去吃粥。叮的一聲,勺子磕在了碗邊上,響起了好大的一聲。

    他輕笑起來,眼神越發的溫柔,只是靜靜的凝視著她。

    她坐立不安,悶頭吃著燕窩,他的目光灼熱得讓人無法忽略,她吃的越發的艱難。味同嚼蠟一般的吃完了,她瞪著空碗,不知該抬頭還是繼續低著頭看那早已空空如也的碗。

    「這碗裡開了花了麼?」帶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輕柔的呼吸吹在她耳垂上,有些發癢。

    她窘迫地縮了下。抬了眼看他。

    他笑了笑,忽然伸手抓住她的:「走,我帶你去賞月……」

    她坐在屋簷上,有些不適的挪動了一下身軀,身下是層層疊疊的青瓦,身邊是那個白衣的瀟灑男子。即使是在逃難,他居然也還是一般的穿著那身寬袍大袖的白衣。在這月色朦朧的夜裡,越發覺得顯眼。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白衣已染上了不少屋簷上地黑灰,他卻似一無所覺,依然閒適而優雅。這個男子,在他身邊。你會覺得茅屋也成了華堂,他有那種氣質。

    她抱膝坐在房頂上,仰頭看著天空。初冬的風已有些凜冽,她卻並不覺得怎麼冷,反而覺得特別的清爽。心底是難得的沉靜與平和,這種感覺已經久違了,她想。

    「我以前是個怎樣地人?」她問道,有些好奇的。

    他笑:「我說……你是一個顛倒眾生的人……」

    她嗤的一聲笑起來:「真的麼?」沒有絲毫相信地意思。

    他看著她,忽然笑笑:「你想要顛倒眾生麼?」

    搖了搖頭,她有些排斥顛倒眾生這四個字:「我現在這樣很好……」

    話一出口,她便怔了一下。現在這樣……那以前又是怎樣的?

    「你還想找楚青衣麼?」他問,有些漫不經心的隨意。

    「楚……青衣……」她喃喃的念著這個名字。好生熟悉,彷彿是刻在了骨血裡一般。

    「他既然過得很好。那便不找了罷!我會拖累他的,他一向喜歡自由自在。不愛在一個地方久待又討厭羈絆……」她不知不覺的說著,待到說完了。自己倒怔住了。

    我怎麼知道他喜歡自由自在,我怎麼知道他不愛在一個地方久待又討厭羈絆……

    她茫然的看向葉飄零,從他眼中讀出了一絲絲地錯愕。夜風輕拂,她不由得打了個冷戰。下一刻,她已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裡,有些不適地掙了一下,他卻擁得更緊。

    她想起自己原就是他未圓房的妻子,於是釋然,索性窩進他懷裡。

    仰起頭,她睜了眸子看著空中地星星,抬了手,一顆一顆的點著,慢慢地數。

    「你多大了?」他笑起來,胸腔輕輕的震動著,有種踏實地感覺:「還數這個?」

    「聽說……若是能把天上的星星都數對了,就可以完成一個心願……」她掐著指頭記著數,認真的對他道。

    他好玩的笑笑,伸手握住她纖細的手,柔滑的觸覺,卻是冰涼冰涼的,心疼的感覺不期而生:「你要什麼心願,不如說給我聽聽,或者我能幫你。」

    「我……想要……」她偏頭想了半天,又抬頭看了看星空月色,然後歎了口氣。

    「其實現在就很好了,似乎也再沒有什麼想要的!」

    月色愈發的深沉,風一陣陣的,夜色涼如水。她打了個冷戰,瑟縮的蜷進他懷裡。

    葉飄零難得的沒有笑,只是抬手撫了撫她的長髮:「下去罷,上面冷!」

    她倔強的搖了搖頭,抬頭看他,眸光清燦,倒映著彎月群星:「不,我還想多待一會……」

    他淡淡的歎了一聲:「執拗的女人……」終究還是抱緊了她。

    蓮兒氣憤的瞪著葉飄零,眼中幾乎便能噴出火來。

    葉飄零只作不見,笑吟吟的逗著懷裡黑漆漆的雪球:「炭球,昨兒睡的可好?」

    一團漆黑中,閃著兩點黑色的螢光,很有些恐怖,雪球委屈的吱吱叫了兩聲。昨兒出浴後,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白色毛皮忽然變成了一團徹底的漆黑,它驚惶的大叫不已,終於還是在葉飄零又給它加了五個媳婦後消聲了,只是極委屈的多啃了幾朵雪蓮來補償受傷的心靈。

    蓮兒原本是一肚子怒氣,見了雪球這般模樣,也忍不住撲的一聲笑了起來。

    「真是頭沒出息的色貂……」

    雪球鄙視的斜了她一眼,從葉飄零懷裡跳了出來,撥開桌上的茶盞蓋,伸頭去喝茶。

    葉飄零哈哈一笑,指指房內:「她怎麼樣?」

    「傷風了,還怎麼也不肯喝藥……」蓮兒氣呼呼的瞪他。她沒了過往的記憶,性子就越發的散漫和本真,執拗的讓人有些受不了,不肯做的事,怎麼勸著也還是搖頭。

    他點點頭,笑道:「她確實不愛喝藥……」若是她當真不會懷孕,又怎會跟蕭青臧鬧到最後的決裂。或者說,十年前,若不是懷孕又小產,她根本也不會出現在這個世界。

    他將一隻小小的玉瓶丟給蓮兒:「拿去給她服了,很快就會好了!」

    蓮兒望著那隻玉瓶,眼神有一瞬的呆滯:「拿千年玉芝液來治療風寒……」她無語的看著葉飄零:「少爺你還真是愈發的大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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