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寒潭邊上足足盤桓到酉時初,眼看著已是寒氣逼人,楚青衣才硬是拖著猶自戀戀不捨的寧宛然回到飛燕宮中。明嫣抱著雪球迎了出來,俏臉上笑意融融,顯然已與季晗和好了,雪球一見了楚青衣便即睜大了眼,旋即往明嫣懷裡縮了一縮,神情怯怯的。
楚青衣原來很是有幾分將它抓過來揉上一通的想法,看它那副模樣,便也沒了心情。
只是一抬手,彈了一下明嫣俏挺的鼻尖:「明嫣是愈長愈標緻了,改日楚爺給你做媒,幫你尋個好人家!」
寧宛然掉頭瞪了她一眼:「明嫣的心思,你是想也莫要想的……」
我雖讓你去給白煥風做媒,又誰知將來成與不成,何況這白煥風的性子,只聽你說來,也知是個悶葫蘆瓢子,又不是個溫柔體貼的,於明嫣未必便是良配。
楚青衣摸摸鼻子,忍不住抱怨道:「你如今倒跟石楠類似,活脫脫成了護窩的老母雞了!」
明嫣跟楚青衣見面雖不多,卻是時常聽瑞雪提起楚青衣的性子,所以對她也並不陌生,眼見寧宛然這般認真,倒不覺好奇的轉了下眼,只是看著二人。
寧宛然不願多說這個,轉頭去問明嫣道:「傳膳罷!皇上可來用膳?」
明嫣搖了搖頭:「適才榮公公過來了,說晚上就不來了,讓娘娘跟楚爺好好的敘敘舊……」她語氣一轉,吐了吐舌頭笑道:「不過皇上又說了,這裡是行宮,三日之後還請楚爺自便!」
楚青衣撇嘴,冷笑道:「莫說這裡只是行宮,即便是天宮,宛然若不在,他便是拿了八抬大轎求著我。我也懶得踏足一步……」
寧宛然笑笑,對這些事情實在無甚心情糾纏,只是伸手推了明嫣一把:「去傳膳罷,叫他們只挑清淡有特色的上個四五個即可……」明嫣點了點頭,走到殿外去吩咐外面的人去了。
二人在殿中坐下。不過才扯了幾句閒話。御膳房便已派了人送了膳食過來。果然是極清淡地四菜一湯。那湯正是桃花魚所制。寧宛然指了那湯笑著解釋了一番來歷。楚青衣聽得興致勃勃。拿了湯匙一嘗。連呼果然美味。一個人喝了足有半盆下去。
寧宛然只是略略地嘗了幾口而已。
二人吃了飯。令人收拾了器具。便相偕進了內殿。
楚青衣心中猶自戀戀不忘桃花魚地鮮香滋味。因興致勃勃道:「這東西有意思。外面還真是見不到。待我走地時候你叫人給我備點。我拿去送人!」
寧宛然懶懶地笑起來:「這個可就不能如楚爺之願了。聽說這魚肉一旦離了寒泉水半個時辰不到。便會消融成清水。所以即便宮中也是吃不到這個東西地。」
楚青衣猶不死心:「可以拿了大桶。貯了寒泉之水。存放著啊……」
寧宛然笑吟吟的拿了眼看她:「拿了大桶貯水固是可以的,但要保證一路之上,水不能變得溫熱,否則這肉也便化成了一汪清水。而這魚還有個奇異的地方,冬日裡是不能吃的,只有春日食完春華入了夏方能食用。待到入了秋,秋實落水,便無鮮香滋味……」
楚青衣歎了口氣,喃喃抱怨道:「只是一條魚,也這般多的講究……」
明嫣在一邊撲的一聲笑了起來。
吃完了飯,二人沐浴完了,閒閒的一路走回內殿。楚青衣穿了一件寧宛然素日裡愛穿地寬袖長袍,施施然的走著,長髮半濕的垂了下來,燈光下散發出幽黑泛藍的光澤。
寧宛然在金華之時。極愛在夏日沐浴後穿這種寬袍大袖。輕絹為質的衣裳,大多是淺淡的素色。式樣非男非女,只圖個清涼舒適。楚青衣昔日也穿過幾次。倒也頗為喜歡。
寧宛然伸手摸了摸她已將及腰的長髮,笑道:「如今可算是留得長了,這般散著,還真有點嫵媚氣息,與你妹子也越發的相似……」
楚青衣翻了個白眼,卻又不好回嘴。
二人走到內殿,寧宛然便喚了明嫣,提了一隻小小地紅泥茶爐熱了一壺水在爐上,又釅釅的泡了一壺茶,才打發明嫣去睡了。自己提了茶壺倒了倒了兩杯茶水。
楚青衣低頭嗅了一下,只覺其香幽幽,清淡卻雋永。
「這是今年的茉莉……」寧宛然淡淡的笑。
楚青衣忍不住歎了口氣。寧宛然極其鍾愛花茶,猶愛茉莉,她會毫不猶豫的拿了最好的雨前龍井與碧螺春去合成茉莉香片。
然後笑吟吟的說,雖然茉莉香片不需要這般地好茶,可我總不願委屈了這花。
它,值得最好的!
「怎麼會忽然同他和好了!」早就想問了,可是白日裡你總是顧左右而言他。
「沒什麼,只是想和好了,於是就和好了……」她淡淡的回了一句。
楚青衣沉默了一會:「我在臨安聽說你們和好了,還略略放了心,如今看來,你們也並不像是真和好的樣子……」否則,你怎會對他那般的客氣,生疏冷淡的如對陌生人。
她苦笑了一下,青衣,你可知道,我是真地想同他和好的,可是他卻總是讓我失望……
那天晚上,我故意當著他的面,翻檢著我的藥,我有意的去刺痛他……只要他肯奪過我手裡的藥,只要他肯對我說一句……說一句……讓那該死的乩語見鬼去罷……
只要這一句,我便為他放掉一切矜持斬斷所有心結又有何妨……
我早已準備了兩種藥,一種是每日服用的,一種是只要服用一次便能永絕後患的……
可是……我看到他的眉心在跳,眼角在跳,卻終究不肯說一句,不肯為我想上一想,即使是在最纏綿激烈地親密之後,他對我。依然涼薄至此……
中虞初次重逢地時候,我便真心想過隨他回宮算了……
可是他機心重重,不肯對我說一句真話,只是暗暗的截斷了我地後路……
到了宮裡,我以為我被含煙設計了,可是到頭來,卻發現,其實含煙與虞璇。都只是他棋局上的一粒無關緊要地棋子,他看似無心,卻一點點、一步步的將我逼進他的懷裡……
其實……你何苦這麼算計著我,只要你肯退讓半步,我就肯為你退上一大步……
你要你肯說上一句輕飄飄的話,我又何至如此待你……
你一直都不懂我……我並不是真的非得要一個自己親生的孩子不可……
我只是想要知道,你願意為我做到哪一步。我從來不曾希冀過你能夠為我拋卻江山,丟掉社稷。可是……你既做不到傾心,我也就只能如此……
可是我終究還是不甘心,於是總是當著你的面冷冷的吃著藥……於是你居然也便慢慢地習慣了,面上也再沒有了一絲的波瀾,只是熟視無睹的淡漠,卻讓我更加的心寒……
我們……終究只能做一對最熟悉的陌生人,共享著一切。卻永遠不能靠近……
就像你時時對我所說的:咫尺天涯,只是不知道,這情狀,是你造成的還是我造成的……
我有傾國傾城貌,我有千伶百俐心,奈何君心似鐵終難回……
她歎了口氣。慢慢道:「青衣,我近來總是很猶豫……」
楚青衣揚眉看著她,目中有一絲疑惑。
「上官媚兒……」她平靜道:「我不知道是該攆了她出宮,還是繼續讓她在宮裡興風作浪……」攆了她出宮,宮裡自然是太平了,只是,沒有危機又哪來變故。
而變故,若能利用巧妙便大有可能成為轉機……
可是我心中又總是害怕因為她,而導致上官家遭受池魚之殃。
她將事情大略地提了一下,楚青衣沉默了一會。才道:「有太后在。上官家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你若是覺得由得她去。可能對你有好處,你就按照自己的意思做吧!」
她伸手入懷。取出一隻精緻的瓷瓶:「這是你初入勝京的時候,問我要的藥,我聽說你與他和好了,還一度想著,這藥可能派不上用場了……」
寧宛然苦笑起來,接過藥來,收好了,才略帶調侃道:「你若知道我死了,可得及時趕來才是,莫要當真將我在棺槨裡悶得死了!」
楚青衣端起茶杯,一口氣飲盡,笑道:「那是一定的!」
燭火搖曳,二人懶懶的坐著,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慵懶而悠閒,淡淡的茉莉清香溢出清遠的味道,溫暖而舒適。楚青衣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笑道:「我有時,忍不住會想,會不會我爹娘除了妹妹還給我生了個姐姐,只是早已失散了……」
寧宛然笑罵道:「我彷彿記得你比我還大上一個多月……」
楚青衣哈哈大笑,歪著頭看了她半日,才戲謔道:「不過每次有了這個想法,我看看你,想想自己,再想想我爹娘,覺得就我爹娘,好像還生不出你這樣的女兒來……」
寧宛然慵懶的伸個懶腰,拎起茶壺,發覺壺已空了,便微微欠身,提過爐上地水壺,微微一晃,這才發現,也已空了,起身笑道:「今兒這茶可是喝的過了,一壺水都喝完了!」
楚青衣歎了口氣,抱怨道:「這茶哪裡還有一絲的茶味來,你如今做了皇后,反倒是越發的小氣了,竟連茶也捨不得換上一壺來……」
茶越喝越淡,可是若和合適的人一同喝著,卻覺得即使淡了也是口有餘香。
粉紅30加更章節
最近心情比較撲,所以寫出來的東西也有點鬱悶
幸虧不是在寫青衣,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