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憑看著石楠,眸中帶了幾分訝異:「青衣已出門去了,三當家的難道不知。」
楚青衣清晨便出了門,連早飯也不曾吃。上官憑隱隱知道她要去找誰,卻並沒有出言阻攔。對於楚青衣的性子,他已能漸漸的摸得準了,與其攔著她,倒不如順著她。她其實並不是個沒有分寸的人,有時卻又執拗得緊,你越是攔反越攔不住。
石楠懶懶的瞄了他一眼,見他神清氣爽,雙眸清亮,沒有絲毫頹廢之意,不由的歎了口氣:「上官憑,看來你是吃定了楚青衣了……」她揮了揮手:「我今兒是專門來找你的。」
上官憑微微一愕,隨即笑道:「請三當家的賜教!」
石楠撇嘴,也懶得跟他客氣,直接從懷裡掏出一隻銅麻花丟在桌上:「承惠三千五百兩!」
上官憑一見那麻花狀的東西,忍不住就想笑。那日事發之時,他雖不在場,不過上官嫣兒隨後便衝進了他的房裡,扯著他便是一頓語無倫次的匯報,雙眼晶亮,興奮莫名。
「三當家的真愛說笑,這個東西……」
石楠也不等他說完拒絕的話,便乾脆的打斷了他:「我本打算開價一萬,不過目前這個情況,與我原本預期的有些不同,所以一口價三千五百兩,狀元郎若是還要討價還價,那……」她刻意的將狀元郎三字咬得極重。
上官憑眼中訝色一閃而過,苦笑道:「綠林盟的消息果然靈通得緊……」
一面說著,當真便起了身,走到多寶格前,打開一隻抽屜,取了一疊銀票,放在桌上。
石楠數也不數,隨手放入袖中。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你還不打算跟青衣說麼?」
上官憑神色寧靜地看著石楠:「我給這銀子。一來是因為此物確是青衣損壞地。由我賠償也無不當之處;二來。青衣性子粗疏。素來行事隨心所欲。偶爾也愛鑽牛角尖。往日多承你照應。日後想來也還要麻煩你多多提點……」
石楠怔了一怔。隨即掩口一笑。千般裊娜、萬種風情:「這個卻是不勞你費心了……」
楚青衣抬眼看了一眼這間宅子。宅子並不大。只有三間簡樸素雅地青磚房。誰能想到。這便是南嶽綠林盟大當家地在臨安地暫住之所。
門外有二個黑衫精幹男子肅立把守著。卻都是南嶽地老相識。見她來了。便即躬身行禮。喚了一聲:「楚爺!」眼神淡定。動作俐落。沒有絲毫地猶疑與好奇。彷彿她依然還是當年那個青衫落拓且無事不登三寶殿地楚青衣。
楚青衣略一點頭。也不遲疑。徑直走了進去。過去地十二年裡。她曾無數次滿不在乎地這般走過。因為她是天下唯一一個無須通傳便可直接去尋白煥風地人。往日她早已習以為常。今日去見同一個人。從同樣地護衛身邊走過。心中卻忽然覺得酸痛難耐。
原來已有一十二年了……
她順著青磚鋪就的小路一直前行,白煥風是個喜歡簡單俐落的人,不愛過分地花哨修飾,連他的住處也是千篇一律的擺設與佈置,門前也總是一般無二的青磚小徑。
他很愛管著她,他其實從來不是個多言多語的人,在外人面前。更是冷言寡語。惟獨對了她,總能皺眉說上很多教訓的話。挑上很多刺,弄的她很是頭痛無奈。這也是她後來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原因之一。
如今想來,他怕是早已知道自己原來是個女子,所以總是有意無意的想要拘管……
她推開房門,動作熟稔而隨意,甚至連門也不敲,一如以往無數次做過地那樣。
房內的人便抬了頭看她,眼中閃過一絲微微的恍惚,有些悵然若失的模樣:「你來了!」
他說,面色寧定,語意平淡一如往日。
楚青衣忽然有些茫然,她環顧了一眼,這間房裡的擺設簡單到近乎於無,卻都是她所熟悉的。一床一桌一書架一椅子,桌上一隻青花纏枝蓮茶壺,兩隻同套地杯子。
唯一稱得上華麗精緻的便是房內南側的那張青色的貴妃榻……
椅子是他坐的,貴妃榻是為自己備著的。
只是我從前,永遠不會想到這些……
「風哥……」她忽然哽咽起來,原來我真的如此粗心,粗心的忽略了一切。
我永遠不會想到,為什麼這間屋子從來只讓我進,為什麼你這樣的人會去準備一張如此精緻華美地貴妃榻,為什麼你會對我百依百順,不問原因地寵溺著我……
白煥風慢慢的應了一聲:「今日怎麼來了,又有什麼事?」
熟悉地言辭,她早已聽過無數遍,今日聽得卻是格外心酸……
楚青衣壓下莫名的心緒,走到南側,在貴妃榻上坐下。搖了搖頭,低聲道:「沒有!」
白煥風淡淡道:「你已快嫁人了,總往我這裡跑算是什麼,日後還是少來些地好!」
楚青衣抿了唇,忽然問了一句:「你怎會認識岳離軒的?」
石楠閒閒的坐在那裡數著銀票,厚厚的一疊,足足的一萬兩。
彎彎的柳眉不自覺的揚了揚。上官憑果然是個有錢人,又大方得緊……
砰的一聲,門忽然被推開了,石楠吃了一驚,還不及反應,已見楚青衣大步走了進來。
眼光落在桌上的銀票上,楚青衣挑了下眉。
石楠笑吟吟的將銀票收進懷裡,問了一句:「去了白煥風那裡?」
她看著她瞭然的表情,忽然有些惱怒,問道:「你早知道,為什麼從來不曾提醒過我?」語氣已有些不善。你若早些提醒了我,我又怎會那般尷尬……
石楠忍不住輕輕笑起來,倒也並不生氣:「我若早幾年告訴你。你會放在心上麼?」
楚青衣語塞。好半天才悶悶道:「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會?」
心中畢竟微微發虛,聲音也不覺低了三分。
「你去找他做了什麼?」
「只是問他怎會與岳離軒在逍遙樓……」
「他怎麼說?」
「他說……同病相憐而已……」她遲疑了好一會,才滿心不願的答道。
「你相信他?」
楚青衣悶了一會,不說話。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可是到了如今,雖然他待我一如往日,我卻早已沒有了往日的那種理所當然要求他為我做事的立場。這麼多年了,我習慣了遇事便去尋他,我知道他從不會拒絕為我做任何事。卻從來沒有去深究過,他為何要這般的幫我,如今我終於知道了原因,難道我還能繼續顏地去要求什麼……
「石楠……」她抑鬱地開口:「你為何會對我予取予求呢?」
石楠微微的怔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個嬌媚可人的笑,因起了身,款款行了過來,輕輕倚在她的身上,伸出纖若春蔥的玉指。一指便戳在了她額上。
「你這個沒良心的殺才,這種話……你也問得出來……難道,你還要奴家將心掏了出來給你看……」口中說著,明眸中水光隱隱,已是泫然欲泣。
楚青衣縱是心頭抑鬱,被她一逗。也還是噗的一聲,忍不住大笑起來。
石楠笑著倚在她的身上。
青衣,你不知道,我有多麼的羨慕你,不,我有時甚至是嫉妒你地……嫉妒的心都痛了。可是,只要你轉頭對我一笑,我便又忽然覺得,覺得……你就算得到的再多。也是應該的……
「別想太多了……」她笑起來:「這世上。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白煥風一樣……」
而且,白煥風也僅僅是南嶽綠林盟的大當家而已。縱然他威望極高,可是有些事情。也並不是他一個人就能做得了主的。綠林盟,從來也不是個一言堂的地方。自家大哥的院子,這個哥哥其實並沒有太多地時間留在家中,可是她依然會忍不住的黏著他,自小到大一直如此。
對一同長大的上官媚兒,她卻反而並沒有那種太過親密的感情。
她極小心的控制著自己的足音,慢慢摸向門邊,悄悄地抬了手,想在窗紙上戳個小洞,手指剛觸及窗紙卻已被人抓住了,耳邊響起一個無奈的聲音:「不用看了,房內沒有人!」
上官嫣兒縮了下頭,吐吐舌頭:「大哥,你怎麼在外面?」
上官憑收了手,瞪了她一眼:「我這窗紙也不知是造了什麼孽,一個個的總想戳它一下!」
上官媚兒噗哧一笑,好奇道:「除了我,還有誰也想戳它呀?」
她戳上官憑窗紙的習慣由來已久。她極小就被帶到了上官家,五歲那年她才第一次見到了這個哥哥。那時上官憑一十六歲,仍是雌雄莫辯的長相,俊美的一如畫中之人。
他看著她,澄淨的雙眸如春日裡最為溫暖的陽光,看著她微微的笑了一下,溫柔而舒緩:「這就是小妹妹麼?」他問,聲音是錚然地清朗,清越越地一如古箏奏鳴。
從此後,她就以幼年時最為單純的孺慕喜歡上了這個哥哥。
時常在清晨起床時,悄悄地溜到他的院子裡,扒著窗戶偷偷往裡看。
冬日裡,上官憑也並不時常開著窗子,她便在窗紙上弄出了一個個地小洞,一來二去的,窗紙便儼然成了馬蜂窩,弄得上官憑與寧夫人都無奈至極。
好吧,俺懺悔,以為一更很容易
所以就磨到了現在,一會又要出去吃飯
懺悔的爬走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