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然如夢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個個笨
    寧宛然百無聊賴的放下手中的書,有些慵倦的略略舒展了下身體,站了起來,走了幾步,雪球便亦步亦趨的跟著。自打上次吃了些驚嚇,這小東西最近也乖得多了,不敢在宮中四處亂竄,只是日日跟在寧宛然身邊。實在閒的發慌,甚至會跑到鳳儀宮的庭院之中追著蝴蝶跑上一陣,然後蜷著小小的身子曬曬太陽。

    它這般乖巧,倒弄得寧宛然好笑不已,常會笑著摸著它柔軟的皮毛戲謔的說:如今倒是好似養了隻貓。甚至在閒暇時,還親手繪了一張雪球戲蝶圖。

    麗妃之事後,後宮之中卻也安分了許多,幾個稱病久已不來鳳儀宮請安的妃嬪,如今卻又定時來拜望了。寧宛然雖覺這般的拜望實非己願,不過漫漫長日,倒也能打發幾許光陰。

    內殿的門一開,明嫣快步的走了進來,她今日穿了一襲湖水綠的淡雅襦裙,越發顯得清秀可人,人還不曾到了跟前,一股馥郁的幽香已撲面而來。

    寧宛然不由一陣心曠神怡,因笑道:「聞著倒好似梔子,難道這宮裡也有這花。」

    明嫣吐舌一笑:「娘娘說的真準,還真就是梔子,不過這花,鳳儀宮中自然是不會有的,我也是偶然在外間走,被這香氣引了去的,恰恰有幾朵半開的,我便採了。」面說一面從懷中取出一方繡了折枝梅的錦帕,放在了桌上,打開錦帕時,帕中整齊擺放的數枝梔子白花翠梗,香氣襲人。

    寧宛然不由一笑,這梔子原也不是什麼名貴東西,尋常人家更是處處可見,反是這宮裡並不多見。因為梔子實在並非什麼名貴物種,這宮廷之中,名花處處。珍稀之物俯仰皆是,少的還真就是這般樸實無華的東西。

    她隨手從銅盆之中掬了一些清水,潑在那花上,那梔子略沾了一星半點的水珠,便愈發的顯得青翠潔白,通透馥郁。

    「我在金華之時庭院之中很是種了些梔子……」她微笑起來。眼中有淡淡的懷想。

    明嫣忍不住歎了口氣:「金華一定很美罷!」你總是時不時的想起那裡。

    「將來,若有機會,我帶你去金華走走。那裡,我可熟悉得緊。」

    明嫣心中一酸。面上卻是不敢顯露出來。只強笑道:「那我可等著了。娘娘可不能失信!」

    寧宛然顯然是見了她地神情。也不說破。只笑道:「我這人素來最是守信地。不過怕是要等到你白髮蒼蒼。齒搖發落了。將來你若出了宮。可要多生幾個兒女。屆時去了金華。你便挑四個最可人地孫女同行。兩個扶著你。兩個扶著我。在淮河邊上漫步走明嫣又是心酸又是好笑。想著那般地情景。終是忍不住撲地一聲笑了起來。卻又覺眼中澀澀地。原來淚已落了下來。

    寧宛然笑笑。抬了手自然而然地給她拭了淚。繼續道:「那時候若剛好陽春三月。便折幾枝桃花。插在頭上。必要插得滿滿地。還要挑著那紅色地夭桃來戴。於是道旁就會有人指著我倆笑。說。那是哪裡來地兩個老妖精。這般老了。還要戴著花

    明嫣想著。忍不住格格地笑起來。半晌才道:「娘娘就是老得頭髮都白了。也是最美地……」

    「那是自然。可不是老妖精麼……」

    明嫣笑得岔了氣。只是咳個不停。臉兒都咳得紅了。寧宛然笑著為她拍背:「小妖精。你可保重些。莫要到了時候只見著一個老妖精才好……」

    明嫣一面咳一面笑:「那也還有楚公子和我們小姐可以陪著娘娘……」她素日喚慣了楚公子,即使眾人如今都知楚青衣實是個女子。總也還是喚不出小姐二字來。

    寧宛然想著楚青衣一頭桃花的樣子,自己倒忍不住笑得倒跌:「青衣那脾氣,可是肯個戴花的,我至今還在想著,她若成親,那鳳冠霞帔究竟由誰穿還指不定呢!」

    二人說笑了一會,寧宛然便隨意的掃了一眼沙漏,含笑道:「都快午時了,今兒璇兒怕是不會來了,用完午膳,我們去御花園走走罷!」

    明嫣這才恍然,輕呼了一聲,急道:「適才被娘娘逗了一回,幾乎忘記了。早間小郡主身邊的兩個宮女倒是來過,說今兒是靜王妃進宮地日子,小郡主就不過來了……」

    寧宛然笑笑,也並不在意,因彎腰抱起在裙邊扒拉了半日的雪球,伸手敲了一下那雪白的小腦袋:「今兒偏又裝起文靜來了,不去找你地蝴蝶妹妹了……」雪球有些不滿她剛才的冷落,只是不停的蹭著她,露出乖巧可愛的神情,又伸出小爪子繼續扒拉她的衣袖。

    明嫣在一邊不由噗哧一笑:「想是到了該吃的時候了……」

    寧宛然失笑,這才想到今兒還真是忘記了,難怪這小東西只是跟著自己,一副可憐相。明嫣笑著去捧了裝有雪蓮的玉盒來,寧宛然便倚在榻上,閒閒的逗著雪球。

    正殿處有隱隱的聲音,寧宛然抬了眼,還未及問話,秀迎已走了進來,稟道:「娘娘,榮公公來了,說是皇上在景園設了宴招待靜王與靜王妃,請娘娘移駕。」

    寧宛然默默了一會,不由歎了口氣。自那日麗妃之事,又有好些日子不曾見過蕭青臧了,看不到他,其實這日子反倒過得舒心,可是該面對地總是逃不了的。她有些懶散的起了身,換了常服,打疊了精神,緩緩出了殿。

    榮瑜早已在殿外恭候,見她出來,忙行了禮,神態極為恭謹。

    寧宛然對他也無話說,只是逕自上了鑾駕。這日,天氣是極好的,春日已將盡了,澄澈碧藍的天空中,浮雲數片,白雲蒼狗變幻隨心。燦爛的桃花已然落盡。青碧的桃葉抖擻了精神,妝點出一樹風華,濃密的枝葉間,小小的青桃若隱若現。

    景園離著鳳儀宮並不甚近,寧宛然從來並不是個好動地,更何況此刻又身處宮中。自然更是一動不如一靜。如今忽然過來一看,倒是大覺清新舒暢。

    原來景園竟是一大片的竹林,偏還靠著水,清清幽幽的,襯著青磚漏牆,愈加清雅。乍一進來,竟覺到了清涼世界一般,滿目青翠,只是一眼。便莫名地感覺心境清定。

    寧宛然停了鑾駕儀仗,自己扶了明嫣的手,在竹徑上慢慢行走著。金色的陽光透過高聳勁節的青竹濃密的葉片。化做點點金光,投射在地下。或有枝葉稀疏的地方,便投出幾個瀟灑峻拔地「個」字來,卻又犬牙交錯,別具風味。

    她忍不住笑笑,指著那地上陽光寫就地無數「個」字,向明嫣道:「今日方才知道,原來這陽光也還會寫字,不但會寫字還會嘲謔人!」

    明嫣訝然抬頭。有些疑惑。寧宛然笑道:「你若把笨字拆了開來,可不正是竹本二字,站在這竹林裡,對了這滿眼的竹本,滿地地個字,豈不是在說我們個個笨,對了這等良辰美景,整日裡爭權奪利,卻還要附庸風雅的硬是鑽了來用膳。沒得污了這林……」

    明嫣正在將笑不笑的當口,卻忽然傳來一聲熟悉的輕咳,抬眼看時,蕭青臧不知何時已站在前面不遠的地方,穿了一身明黃圓領盤龍常服,身邊卻是一個穿了親王衣飾的俊秀男子。明嫣不由驚了一下,忙垂了眼睛,再不敢說話。

    蕭青臧淡淡開口道:「梓童說話總這般風趣,只是今兒這笨人你是好歹也要做上一回了!」他口中說得雲淡風輕。面上卻毫無一絲笑意。

    他身邊地男子眼見氣氛頗有些僵硬。忙呵呵一笑,圓場道:「這麼些年不曾見了皇嫂。皇嫂倒是風趣多了……」一面說著,一面跨步上前行了禮。

    寧宛然淺淺的笑了一笑,溫和道:「靜王謬讚了,多年不見,靜王弟是越發的風華出眾了!」寧馨兒昔日是見過靜王地,只是那時靜王年紀尚幼,依稀記得是比蕭青臧小了五歲多,當年自己離宮之時,靜王也才不過一十五歲而已。二人敷衍客套了一番,也便穿出了竹林,竹林中央卻是一座小小的竹亭,精緻玲瓏,風格獨具,清雅嫻靜,絕無一絲富貴氣息。

    亭中已擺放好了宴席,卻也並不甚多,只是幾個冰瓷精巧小碟,卻都是色澤淡雅,搭配了菜色,猶覺悅目,雖不知其味,但看形制已是令人垂涎欲滴。

    眾人在竹椅上坐的定了,蕭青臧揮手示意從者退下,才從容開口道:「今兒只是家宴,也不必太過顧及規矩,只是隨意些方好!」

    靜王忙笑道:「正該如此!」因起了身,親手執了酒壺,給蕭青臧與寧宛然皆滿上了。

    「哥哥、嫂子請!」

    寧宛然驟然聽了這句哥哥嫂子不由怔忡半晌,心中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耳中卻聽蕭青臧問道:「你那王妃怎麼還不曾到,她這架子這些年是愈發的大了些!」

    「她必是見了璇兒,難免多問上幾句……」靜王張了張口,有些欲言又止。

    蕭青臧早已看到他的神情,卻並不開口,只是舉了杯,啜飲了一口。靜王只好苦笑著,也舉杯陪了一口。寧宛然安坐一側,只是淡淡的舉一舉杯,略沾了下唇。

    自己的酒量、酒品如何,她可明白的很,實在並不願意多喝。

    清脆的環珮相擊地聲音從竹林深處迤而來,想是有人過來了。寧宛然帶了幾分好奇的轉頭看去。這位靜王妃,雖不曾見其人,卻是早已聞名已久的了。

    有傳她嫁入靜王府中之時,靜王早已有了幾個姬妾。誰料想她新婚第二日,便召齊了那幾個姬妾,拿了金珠白玉,盡數都打發走了。有那幾個留戀素日又得寵的,尤且不肯離去,便抱了靜王的腿哀哀哭訴。靜王心中不忍,說了幾句,她一怒,幾乎便一把火燒了整個府邸,性格之剛硬、跋扈可見一斑。

    竹林深處,環珮之聲愈加的近了,有人已施施然的走了出來,一身絳紅的親王妃服飾,五彩文繡,頎長端雅,雖不曾走近,已覺端嚴逼人,神采飛揚。

    好吧,今天本來準備再拚個三章的

    結果臨時又有人喊逛街

    無奈地爬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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