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宛然悠閒的扯下一瓣雪蓮,笑吟吟的逗著雪球,那小東西便伸了兩隻前爪捧了雪蓮,坐在那裡一本正經的啃著,骨碌碌的眼轉來轉去的。明嫣一面笑一面伸手摸它雪白的毛,心中畢竟還有些放心不下:「娘娘,適才皇上的面色……」
寧宛然閒適道:「面色很是難看,是麼?」她語氣輕鬆,倒似根本不曾發生過什麼一般。
明嫣皺起小臉:「我想著,若是拿了刀子去刮,準能刮了一盆的霜來……」
寧宛然撲的一聲笑了起來,伸手彈了一下她的螓首:「日後你但凡見了他過來,也不必我招呼,只遠遠躲開就是,免得我這城門失火,倒將你這小魚給煮的熟了!」
「娘娘怎麼就一點不怕。」明嫣有些不解。
她將手中最後的一點雪蓮整個丟給了雪球,笑:「其實我很害怕的……」
明嫣歪著頭看她,見她眉兒彎彎,眼兒盈盈,不由噗哧一聲笑起來。雪球啃完了最後一點雪蓮,拿了小爪子抓了抓自己的腦袋,轉動了一下眼睛,哧溜一下便竄的無影無蹤。明嫣怕它出事,忙跟了上去,獨留寧宛然一人在房中。
寧宛然自己笑了一回,伸手又取過那本厚厚的簿子,細細的翻看了一回。
其實呵……我是害怕的,真的害怕,這世間雖有很多不開心的事,有很多不得已的事,可是我也並不想死,死過一回的人才能真正明白活著是多麼的好。
明嫣匆匆進來:「娘娘,雪球那小東西,也不知竄進了哪個宮裡去了?」
她抬了頭笑笑,漫不經心道:「宮裡消息可比你以為的靈通的多,現今怕也沒幾個不知道那小東西的來歷,你卻又怕什麼,只由得它跑就是了!」
楚青衣懶懶地躺在湖邊。清清地草木氣息。淡淡地暖風令她有些昏昏欲睡。她果真也閉了眼。沉沉地睡去了。上官憑拎著兩隻野兔子回來地時候。她也只是微微地抬了抬眼。見是他。便又放心地繼續睡去了。
離開勝京後。楚青衣不肯走關道。只是鬧著要走小徑。理所當然地嚷嚷著正值春季。剛好一路遊玩回去。上官憑知她有意拖延。倒也並不揭破。只笑笑地隨她去了。路程再長。總也有走完地一天。有她在。多走些時日。他並不在意。
他利索地生了火。將兩隻兔子扒了皮清洗乾淨了。架在篝火上烤著。火熊熊地燃著。兔肉便在不停地翻烤下慢慢地變了色。香氣緩緩逸了出來。他又略略地灑了些鹽。再回頭地時候。看到楚青衣已睜開了眼。滿面訝異地看著自己。
他笑笑。扯下一隻剛剛烤好地兔腿給她。她接過來。看著誘人地烤肉。很是小心地咬了一小口。然後笑起來。調侃道:「想不到你還頗有些烤肉地天分!」然後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吃地滿嘴流油還一面感慨道:「上次我與石楠同行。她烤地那肉。外面看著還行。裡面血淋淋地。害我一口咬了下去。幾乎便要以為自己是條餓狗……」
他看著她窮凶極惡啃肉地樣子。有些想笑:「怕是老天早知道我將來會娶個如你這般地妻子。因此可憐我。才給了我這麼個天分……」
她輕嗤了一聲。啃下最後一塊兔肉。隨手將骨頭砸了過來:「稀罕!」搶過另一半烤肉繼續大口地啃著。吃完了。她丟掉手中地骨頭。桃花眼兒轉了轉。賊兮兮地伸出手去。偷偷向他背後印去。他卻連頭也不回。手一動。她發現自己掌中已多了一張帕子。
她有些無趣的撇嘴:「沒意思……」有些怏怏的擦乾淨手,丟掉帕子。她躺回到草叢中。歪頭看他慢條斯理的吃著手中的兔肉,淡淡的月光照在他身上,精緻而優雅,彷彿畫中人一般。她看得有些發愣,好一會才歎息道:「你果然不愧是宛然的親表哥!」
他笑了笑:「我的母親是她父親的親妹妹,她地母親又是我父親的親妹妹!」
她聽得有些發暈,歪了半天頭才歎道:「這個也實在太過於親上加親了!」
上官憑吃完了,走到湖邊洗了手,又擦乾了,才過來一指彈到她額上:「心情好些了?」
她點點頭,隨手拔了根草,剝開露出了裡面雪白的根莖,丟進口中,漫不經心的嚼著:「其實也沒什麼好不好的,宛然說得對,人生便是萍聚萍散,各人總有各人的人生,誰也不能護著誰一輩子,好壞總是自己過著罷!」
上官憑微微的笑了一下,淡淡道:「她若能放開心胸,會過得很好的!」
楚青衣撇嘴。
「我從不曾見皇上這般對過一個女人……」
她忽然坐起來:「如果你是蕭青臧,那你會怎麼做?」
他一愣,隨即笑起來,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青衣,做個明君,其實很是不易的……」
楚青衣冷哼了一聲,有些不屑。
「就拿選妃來說,北霄宮中地妃嬪共有兩種進宮方式,一種是三年一次地採選,選取良家子入宮,每三年只選五至十人,三年不得幸,便由宮中指婚;另一種便是直接入宮,凡四大世家年滿十五的嫡系女子必須入宮候選,選不中,便放出任由婚配,若看中了,便留在宮中……」
楚青衣睜大了眼睛,有些好奇:「那宛然……」
「皇上登基快十五年了,馨兒表妹是唯一留在宮中地世家女子,我有時想,若她不是天香女,也未必便能留在宮中……」
楚青衣蹙了眉,心中隱隱有道靈光一閃,卻怎麼也抓不住。
上官憑淡淡的笑起來:「皇上早已在削世家的權限了,他不希望世家女子進宮,重用寒門和一些小世家子弟,你看梅遙與燕謙循便都明白了!宮中那些女子。多是寒門出身的小家碧玉,雖然也有些心機,膽子卻要小上很多,也沒有足夠的殺伐決斷……」
他揉一揉楚青衣的發:「這些都是帝王心術,權謀之策,我告訴了你。只想讓你放心,不必總是擔心宛然……」他笑笑,想著,其實……我倒是比較擔心皇上……
楚青衣復又躺了下來,懶懶的看向天空,身邊的草輕輕的動了一下,上官憑已躺在她身邊,她於是一笑,指指天空:「今晚地月很美!」
上官憑挑眉。有些訝異於她難得一見的感性,忍不住笑笑,正要誇她幾句。卻聽她又道:「我忽然很想吃晴兒親手做的月牙酥……」
上官憑梗了一下,到了口邊的話便沒能說得出來。她轉頭看他,桃花眼中閃著貪饞的光芒:「改日我們去錢家住上幾日,我讓晴兒教你做月牙酥……」
他「呃」了一聲,眼睛睜得大大的,喉頭動了動,好半天索性閉了眼,再無話說。
明嫣走進來,又走出去。隨著時間地流逝,她的神色愈加急躁慌亂。
寧宛然終於放下手中的名冊,黛眉微微的蹙了起來:「雪球還沒回來麼?」
明嫣點點頭,忽然就有些害怕:「不會被人烤了罷!」
寧宛然有些無語,明嫣拉了她手,急道:「我從前養的那狗就是,只是一個錯眼沒留神,就被別人燉了狗肉了……」
寧宛然啞然失笑,拍拍她:「別慌。去外面找幾個人,到各宮去看看,不會有事的。」明嫣點點頭,急忙跑了出去,叫了幾個人分頭去了。寧宛然搖搖頭,伸手翻開名冊繼續看著。
過了好大一會,明嫣才笑意盈盈的回來,懷裡抱著髒成灰色的一團,顯是找回來了。
「卻是從哪個宮的灶台上救下來地?」寧宛然抬頭打趣她道。
明嫣臉一紅。嬌嗔了一聲:「娘娘……」有些委屈。
雪球聽了灶台二字。便也睜大了眼,吃驚的望著寧宛然。表情竟也甚是委屈。
她笑起來,覺得這一人一獸,神情竟頗相似:「在哪兒找到的?」
「在明華宮,跟兩個小主子在玩……」明嫣嘟了嘴,敲了一下雪球地腦袋。雪球便拿了頭去蹭她的手,又用小爪子去扒她衣袖,一副討好的模樣。
「明華宮?」寧宛然語氣中帶了幾分淡淡的疑惑。
「說是先韓嬪娘娘所居的宮室,前年韓嬪娘娘沒了,就剩了兩個小主子單獨住著,看著倒怪冷清的!」明嫣伸手去摸雪球頸間的皮毛,又去撫它的下顎,那小東西於是就很舒適伸長了頸子,在她懷裡翻了個身,更方便她搔到癢處。
寧宛然忽然恍然,點頭道:「我記起來了,韓嬪可不就是皇長子的母親,前年還生了個女兒地……」蕭青臧還曾在中虞說過,等到自己入宮,便將那個小公主交由自己撫養。
一時想到檀,心底不免柔軟了一下:「那個小公主,生的如何?」
明嫣閃了閃眼:「很是漂亮的,小小的,有些瘦,眼睛倒是黑溜溜的!」
她點點頭,笑了笑:「左右無事,明兒讓人抱了她過來,玩上一會子!」
深宮寂寞,有個孩子陪著,或者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她想著。
明嫣搖搖頭:「我看皇長子很是寶貝她,小心得緊,只是走一步跟一步的……」
她笑笑,有些無所謂:「那就請皇長子殿下一同過來罷,說起來,只是上次冊立的時候,他來給我磕了個頭,見了個禮,至今也還沒見過第二面,他又早沒了母親,我是該照顧些的!」
明嫣應了一聲,揪著撓完了癢癢便一個勁想往寧宛然懷裡鑽地雪球:「髒死了你,洗完澡再亂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