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衣懶懶散散的坐在鳳儀宮裡,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四周,笑道:「這裡其實也還不錯,左右你也喜歡清靜自在……」
四人出了春暉宮,蕭青臧便喚住了上官憑。楚青衣自是巴不得蕭青臧莫要在自己眼前轉來轉去,免得自己一個怒了起來,忍不住又要與他起衝突。
寧宛然笑著搖搖頭,清靜,那是因立後還不曾舉行,宮中妃嬪都在觀望,誰又肯隨便做了那出頭的椽子。何況,來了這裡,卻要以何等禮節待我呢,以皇后之禮待我,如今我卻還不是皇后;以妃嬪之禮待我,我卻端居中宮,眼看離冊立也無幾日……左右衡量著,來倒不如不來。自在,那更是莫要談起。
寧宛然想著自己,又看看楚青衣,不由笑道:「你倒是個有福的,上官憑是處處為你想得齊全了,將來也不怕委屈了你!」
楚青衣撇嘴,有氣無力道:「我今兒可實在不想進這個宮的,又怕不來,他總是磨嘰著,我再想想左右有你在,這才來的,否則我卻是怎麼也不去見那太后的!」
她素來瀟灑自在慣了,一想到見長輩,便覺渾身不自在,一時又想到若去了上官家,尚不知有多少親眷長輩等著要見,不由哀歎了一聲,索性便伏在了桌上,再不肯動了。
寧宛然笑著搖頭,知她向來是個懶散的,只怕上官憑的苦心卻還一絲不知,忍不住提點她道:「今兒這次進宮怕是憑表哥早打算好的,他素來心思甚是細膩,又深知你的脾氣。一來怕你不自在,二來又怕太后因他辭官之事心中不快,萬一說了不中聽的,起了衝突,反而不美,故而特意拉了我與皇上當了那擋箭牌。我想著他這幾日必是還要入宮一次的。那時太后便不會如今日這般淡淡的說些天氣、笛子之類了。」
楚青衣自思了一番,也不由跟著歎了口氣,喃喃道:「其實他這又是何苦來由。」
寧宛然笑了笑:「這些話,我本不當說,只是你向來性子粗疏,我若不說。你怕是過了幾百年也還一絲不知。你們既在一處了,他處處為你想著,你日後遇事,便為他想著些也就是了。」
楚青衣哼哼了兩聲,算是答應了。一時又想起石楠:「石楠想見見你,你現在也不知還能出宮不能,若能,倒是自己出去最好,若不能。只好我來設法了!」
寧宛然笑笑,想了一會子,才道:「我問問皇上的意思罷!若能經了正途出去。自是最好了,若不能,我們再行設法就是。」
想著蕭青臧她不由暗暗歎了口氣。只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了。
楚青衣點頭笑道:「也好!」提及石楠於是便又記起一事。因道:「你可記得。遇了石楠。千萬莫要提及梅遙。否則。她必拿了茶壺砸你地!」於是苦了臉。又擄了袖子給寧宛然看:「砸完了也還要掐上幾把才解恨……」
寧宛然愕然。待到聽她說了事情經過。不由笑到絕倒。指了她道:「你還當真是賠完丫頭賠夫人。只是不知賠完了夫人。又要賠甚麼!」
二人笑了一陣。楚青衣卻又想起春暉宮中地媚兒。於是隨口道:「那太后宮裡地那個女人是誰?」她在春暉宮中雖是努力做到目不斜視。以免引來注意。但媚兒那般大地一個人。又穿地不類宮女。看著蕭青臧地眼神又頗多幽怨含情。她自然早都盡收眼底。
寧宛然笑笑:「你怎麼卻來問我。上官家地人。難道你不該去問上官憑?」
楚青衣道:「上官現在可不是不在麼。若在。我早問了!」
寧宛然笑了笑。她雖並不關心這個宮中地是是非非,然是非之所以為是非。正是因為往往你雖不想知,卻還總能吹進耳中,媚兒的事,自然也早吹進她耳中了。
「聽說是上官家前些年送進宮陪伴太后的,太后很是喜歡她,有意立她為後……」
楚青衣想也不想的睜大了眼:「那你還說得這般輕巧,早該設法把她弄走了才是呵!」
寧宛然道:「皇上若是看中了她,我自該對她千恩萬謝,作甚要把她弄走呢……」這話一說了出口,心中忽然又覺淡淡的悵惘,神色也不免有些恍惚。著,桃李已初綻光華,枝頭花蕾簇簇,想是再無須多日,便是桃紅柳綠,春滿京華了。
「朕其實並不想你走……」他長長的歎了口氣。
上官憑有些無謂的笑笑:「我是自己要走的,其實與皇上無關。」
他仰起頭,看著明淨地天空,風起處,白雲自由聚散。他伸手點了點天空,溫和道:「我願若生如青衣,一生快哉,自由自在,來去如風,全無煩惱之處……」他笑了笑,想起一事,便道:「昔日我曾求太后為我在後宮尋一腰有紅色胎斑的女子,卻未能尋到,如今我已要離宮了,還請皇上為我留心一
他眼中儘是淡淡的溫柔:「青衣近來雖不曾再提起,我卻想著,那該是她今生最大地遺憾了!」
蕭青臧點了點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朕有時真是羨慕你……」他有些苦笑的往鳳儀宮方向看了一眼。
上官憑默然了一會,緩緩道:「她是個細心之人,皇上為她所做的,她即使口中不說,心中都還是明白的……」青衣若能有她一半的細緻……他有些無奈的搖搖頭,心中實在有些無法想像楚青衣細緻溫柔起來的情景,既喜歡上了,便由得她去罷,只看她自由自在,笑如三月春風拂面,眸若春江一水盈盈,其實於願足矣。行。
石楠挑了眉。瞪著楚青衣,有些不悅:「宛然怎麼還不來?」
楚青衣懶洋洋的歪在椅子上,卻拿了眼兒去瞟她身後站地幾個丫頭:「不過弄了你幾個丫頭,又是砸又是掐的,怎麼她缺個人使喚,你卻大方。一口氣帶了這麼些個來!」
石楠冷嗤了一聲,俏臉拉的長長的:「你若跟我討幾個丫頭使喚,莫說四個,十個八個我也是捨得的,只是你卻都拿了我地丫頭去嫁了別人,你當你是月老還是紅娘!」
上官憑在一邊聽著,不由搖頭好笑。這兩個人,不愧是至交,送起人來。開口都是十個八個的。因開口道:「你們也莫要著急,皇上既答應了讓她出宮,必不會失信的。只是……」
楚青衣不耐煩道:「只是什麼?」
上官憑只得苦笑:「只是我估摸著皇上怕也是會來的,因此必是要等到下朝以後了……」
楚青衣與石楠面面相覷,半日才撇嘴道:「他來做甚,沒得壞了興致。」因揚聲叫道:「侯順,過來……去前門街上,弄些狗屎來,鋪在門口,準備迎候!」
侯順卻是這府裡地小廝。他一聽了楚青衣叫,早顛顛的跑了過來。再一聽了這吩咐,不禁傻了眼,只拿了眼去看上官憑。
上官憑雖不曾喝水,此刻也幾乎被自己地口水嗆死,乾咳了兩下,尷尬道:「弄些狗屎鋪在門口,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宛然也是要來的……」
石楠看著上官憑的樣子,早撲的一聲笑了起來。楚青衣哈哈大笑,一面笑一面道:「這話也是。還是去買些鹽來,待他走了,好好灑灑,去去晦氣!」
石楠笑得夠了,才道:「上官憑,我早先說的話,果然不曾有錯,這天下,誰若跟楚青衣日日在一起。必是要短命的。」
上官憑只得苦笑。
楚青衣滿不在乎的笑:「跟我在一塊。最多是短命,跟你在一起。只怕那是要立即斃命地……」眼看著石楠一手抄起了茶壺,她忙竄了出去。石楠自己也知必然打不中她,只是不打只是心中不忿,也不在意,隨手便砸了出去。
門口便響起了哎呀一聲,室中三人定睛看時,原來寧宛然不知何時,恰到了門口了。眼看著茶壺便要飛到她面前了,旁邊卻忽然伸出一隻手來,輕輕巧巧地拎住了茶壺,卻是蕭青臧冷著臉站在一邊。
石楠有些微微地尷尬,還不及解釋,寧宛然已然帶笑道:「前幾日青衣剛剛對我說了,千萬莫要在你面前提及梅遙,否則你是要掄了茶壺砸地。我還想著今兒見了你,連個梅字也是萬萬不能提的,卻不想還是被這茶壺砸了!」
楚青衣哈哈大笑起來,一面笑一面道:「你心中既是想了,也難怪險些挨了這一下!」
室中氣氛原有些尷尬,被她這般一調謔,便復又輕快起來,蕭青臧地面色也微微的緩和了些。石楠知她有意說笑調解,自己若再多說,倒覺客套生疏了,因此只向她笑笑。
因畢竟不是宮中,幾人倒也自在的多,便各自落了座。石楠指了指身後的幾個丫頭,向寧宛然道:「這幾個丫頭,都是不錯的,你都帶了去罷,那地方也不是好相與的,她們武功雖不甚好,也還過得去,你使著必是合意的!」
當了蕭青臧的面,她卻也眉都不抬,只管說了出來。蕭青臧擰了眉,也只不言語。
寧宛然抬了眼,細細的打量了一回石楠身後地四個丫頭,見四人生的都頗清秀,卻又各具特色,站在那裡,卻又個個屏氣息聲,安靜乖巧,心知石楠必是下了工夫調教的,因笑道:「我那裡人本就多,哪裡用得了這許多,你只幫我挑一個就夠了!」
石楠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她卻又道:「你調教這些人也不易,我如今卻又大門不出的,哪裡會有什麼危險,只是挑了一個,日常陪我說說話兒罷了!」
石楠歎了口氣,知道她的意思,因指了右手邊的第二個:「這個是嫣,懂些醫術,性情又好,有她在宮裡陪你,想來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