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楠笑吟吟的閃身進了屋子:「上官憑已走了,估摸著去追青衣了!」
寧宛然失笑的白了她一眼:「你倒是對上官憑很是中意……」
石楠揮了揮手,爽然道:「我最中意的還是青衣,可惜她不是個男子……上官憑麼,相較之岳離軒,我自然是支持上官憑了,再怎麼說上官憑也是北霄人……」
寧宛然不由一笑,眼神卻微微沉凝了下去。
這裡是綠林盟位於西皖的一處居處的密室,不大,很是僻靜。那日三人商量後,決定由楚青衣帶了岳離軒離開,綠林盟也為了他們稍稍布了一些疑陣,至於寧宛然,依然笑著堅持說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也並不曾離開西皖,只是另外尋了僻靜的所在住下。準備等風聲淡了,再行設法離開。
石楠側了頭,打量著她,因為身處密室之中,寧宛然已卸去了面上的易容之物,露出了清艷無雙的絕世容顏,即便是這般近距離的看著,即便這張面上根本未施一分的脂粉,她依然無法從這張面容上挑出一絲的瑕疵。石楠忍不住歎了口氣,便道:「楚青衣若是男子,我是定要嫁給她的,我若是男子,則是定要娶宛然的……」
寧宛然被她這一句逗得笑起來,便也順著她的語氣道:「我與你卻是不同的,我若是男子,定要娶了青衣的……」
石楠聳聳肩,道:「青衣麼,誰若娶了她,那定然是要短命五十年的……」她噗哧一笑又道:「當然,她若真是男子,又當真娶了我,遲早有日,我是要送他進宮去的……」
寧宛然驟然聽了進宮二字,不由一愣。旋即醒悟過來,不由笑了起來,因道:「前次青衣說你,也是一般的語氣……」
她學了楚青衣的口氣道:「可憐的梅遙,我素日實在對他過分刻薄了些,他日若再相見。定要好好待他,估摸著他必然是要英年早逝的,如今不過是過得一日是一日罷了……」
寧宛然與楚青衣多年相知,對她的音容笑貌,舉止言行實是瞭然於心,這般學了楚青衣的口氣一一道來,當真是惟妙惟肖,活脫脫便是楚青衣在此。
石楠怔得一怔。饒是她素來面皮甚厚。也不覺面上微紅。恨恨道:「該死地楚青衣。將來若得了機會。我定要讓她好看……」
寧宛然忍了笑。便道:「她也不是男子。你是無法送她進宮了……」一時想及楚青衣穿了太監服飾。卑躬屈膝地模樣。不由又是一陣好笑。
石楠輕哼了一聲。不再糾纏於這些事情。便正色道:「這幾日。盟裡不時有消息傳來。青衣已帶了岳離軒抄了山路。如今快到中虞境內了……」她微微蹙了下眉。道:「我這幾日卻又些事情。需出門一次。這裡甚是隱秘。你且安心待上幾日。待我回來。想來風聲已不會如現在這般緊了。那時便可離開西皖!」
寧宛然微微點了點頭。淡淡地笑了一笑。有些無謂。
石楠見了她面上神情。不由歎了口氣。張了張口。卻是欲言又止。
寧宛然看她神情。已知她心中所想。略想了想。便開口道:「石楠。你無需想得那麼多。回宮與否。其實我早不在乎了。只是捨不下青衣與你。只盼著能多在一起一日也是快活地!」
楚青衣輕盈的越過一道溪澗。笑吟吟的轉過頭來欣賞岳離軒狼狽不堪地模樣。這些日子岳離軒隨她穿林走澗,若是作了男裝也還罷了,偏生還穿了女裝,走得更是艱難無比。衣衫的裙裾早被撕扯得零零落落,頭髮也早凌亂不堪,他一生從來不曾離了人服侍,如今難道還能指望楚青衣服侍,只得披頭散髮,加上那一身桃紅柳綠的衣衫,實在像極了瘋婆子。
離開西皖的時候,他早先所受的傷,外傷早已痊癒,內傷亦已好得差不多,然而畢竟不曾好好靜養,難免體力不繼,多走了幾步路便會喘氣出虛汗,楚青衣也知他身體情況,走一段會停了下來等他一段,又時不時會頑皮的調謔他幾句。
「婆娘,你那體力,哎……」楚青衣坐在山澗邊上向他笑,明淨的陽光照在她的眉目間,清朗而明淨,恍如林間頑皮而狡黠的精魅。
岳離軒忽然之間便不想走了,索性便破罐子破摔地一下坐在枯黃的草叢間。
楚青衣向他招手笑道:「婆娘乖,莫要偷懶,快些過來!」
岳離軒憊懶的看了她一眼,實是累地緊了,索性便躺了下來只是呼呼地喘氣。楚青衣噗哧一聲便笑起來,想著這些日子岳離軒也吃了不少的苦,倒讓她心中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瀟灑的跳了起來,輕盈的躍過山澗,幾個起落便到了岳離軒身邊。
她一伸手便握住了岳離軒的手,岳離軒一驚,莫名其妙的面上一紅。相識這麼久,這還是楚青衣第一次拉他的手。他面上不由微微的一紅,不知怎麼覺得有些窘迫。楚青衣的手修長柔潤,卻並不柔軟細膩,與他祈王府中地那些姬妾歌姬相差極大,他卻覺得心跳都加快了。
那隻手上傳來一股暖融融的氣流,順著他的手指流過全身,梳理著他身體的每條脈絡,他覺得渾身暖洋洋的,如同泡在溫泉之中一般,心中卻有些淡淡的失望,原來她是知道自己實在撐不下去了,所以運功為自己調息。忍不住反手握住那隻手,感覺到身體內的暖流在緩緩地運行著,他覺得有些疲憊,便緩緩閉上眼,沉沉的睡去了,只是依然不忘拉住那隻手,不肯輕易鬆開。
楚青衣微微皺了皺眉,倒也不曾強行抽出手來,原以為這傢伙撐不過三日便要為他梳理內息了,想不到他倒還撐了七日。這傢伙,其實也還不賴。她想。默默算計了一下行程,少則五日多則十日,南嶽便該有人來接應他了,那時自己便可離開了。
漫不經心的拿眼掃了一眼地上躺著地人,他睡得甚是香甜,嘴角掛著一絲甜蜜的笑容。她不由撇撇嘴。有些惡意的編排著,不知道這人是想起哪個姘頭了,居然笑得這般曖昧。然後不由噗哧一笑,想著那個姘頭若是見了他此刻這般狼狽,表情不知該是如何心疼。卻是渾然不曾想到那個姘頭或者便是自己。對於感情,她其實甚是遲鈍。她不像寧宛然,寧宛然慣常是想清楚了才做,她卻一向是做完了再想,不逼到最後關頭。素來也是能不想便不想。
岳離軒醒來的時候已是月上中天,天空星月交輝,墨藍的天空深邃而幽靜。身側有人正在酣睡。他微微偏了頭,看到一張清朗的面容。楚青衣居然睡在他地身邊,他有些不置信的瞪大了眼,幾乎便要疑心自己是在夢中。
他動了一下,這才感覺到楚青衣的手依然握住自己掌中,難怪她會睡在自己身邊。他不再動彈,只是默默地抬頭看著天空。初冬地山上,其實很有些冷,但是有她在身邊。他卻覺得自己一生不曾這般喜愛過這滿天地星斗,這寒冷的霜風。
遠遠地山坳中忽然傳來一聲淒厲的鴉啼,一隻寒鴉拍打著翅膀飛上半空,在墨藍的天空中留下一個不協和的剪影。身邊的楚青衣懶懶的咕噥了一句,已睜開了眼,有些茫然的轉動了一下眼珠,眼神很快便清明起來,旋即跳了起來。
岳離軒心中一陣惱怒,他此刻最想要做的事。莫過於將那只該死的烏鴉抓了過來千刀萬剮、誅滅九族。卻見楚青衣已抽回手,順手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面容:「懶婆娘,該起床了……」竟是絲毫不曾在意適才二人並頭而眠的事實。
岳離軒歎了口氣,知道這個女人素來大大咧咧慣了,根本也不將男女大防當做一回事情。他忍不住便伸手一把抓住了她地手臂,用力扯了一下,楚青衣何曾想到他敢拉自己。一個不留心,一下便摔到了他的身上,二人頓時成了滾地葫蘆。滾在了一塊。
岳離軒忍不住便抱住了楚青衣。湊了上去便在她面上輕輕吻了一下。
楚青衣頓時便僵住了,此刻饒是她再遲鈍。也終究明白了過來。當下變了臉色,一掌便直接印上了岳離軒的胸口。岳離軒悶哼了一聲,只覺胸口如被鐵錘,眼前一黑,張口便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已然不省人事。楚青衣滿腹怒火的推開他,恨恨起身,幾乎便要離去。走了十來步,終究還是停下腳步,遲疑了一會,又走了回去,忍不住長長地歎了口氣,喃喃道:「該死的,早知如此,適才就該少用些力氣,如今可好,難不成還要我背他下山不成!」
想到此人竟然膽大妄為到輕薄自己的份上,不覺心頭火起,抬腳就想踢,轉念想到若將他踢成重傷,倒霉的還是自己,卻又偏偏嚥不下這口氣,想了半日,只得抬了腳,在岳離軒面上重重踩了兩腳,踩完了卻又不得不坐下拿顆藥餵他吃了,又替他運功療傷。
一切都忙完了,她悶悶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岳離軒,覺得心中一團亂麻,岳離軒糾纏她的時候,她並沒有想得太多,只是覺得他是得了岳漓涵地指示,想讓她為南嶽效力。她一向是不愛管這些事情的,江湖生涯又素來逍遙自在,豈肯投入羅網。因此才會索性給了他一掌,讓他生生的修養了幾個月。一時又不禁想起遠在天邊的上官憑,她終究忍不住長長地歎息了一聲:真是好大的兩塊牛皮糖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