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然如夢 正文 第十三章 碧雲天
    楚青衣在燕謙循身邊坐下的時候,燕謙循的雙目猶自不可置信的瞪著她。

    「怎麼了,我臉上長花了……一個兩個都這般的看我!」

    燕謙循愣了一愣,這才意識到這冉鏡殊竟是絲毫不覺自己剛才做了什麼。

    「難道鏡殊兄竟從不曾聽過神武震天弓之名!」

    楚青衣隨手摘了一顆葡萄丟進口中,漫不經心道:「從不曾聽過!」

    燕謙循無語,半日才搖頭解釋道:「我北霄建國之初,有四大功臣,文是寧家與季家,武是上官與李家。上官家素以弓馬聞於天下,家傳之寶便是這神武震天弓。此弓以千年紫凰竹為身,萬年青蛟筋為弦,雙臂非有千斤之力根本無法拉開,而你……」

    他呻吟般的歎息了一聲:「你居然拉了個滿弓……」

    草原篝火會結束後,已是子夜時分,楚青衣帶了一身的酒氣走進自己的帳篷。揭開帳幕的一瞬,便看見帳篷中燈火明亮,寧宛然穿了一身寬鬆的袍子悠閒的倚在那裡看書,見她進來,便抬頭向她一笑,柔和的燈光照在她的面上,清麗淡雅。她練內力已將近十年,非但容顏不變,更且精神健旺,每夜幾乎都只睡一二個時辰便不覺勞累。

    楚青衣向她一笑,走過去坐在她身邊,將事情都說了。

    寧宛然微微蹙了眉,伸手指一指紫雲的方向,楚青衣會意,上前凌空隨意點了幾下,紫雲發出一聲輕微的嚶嚀,睡得更沉了。

    「你這個性子呵……」寧宛然苦笑歎息。

    楚青衣滿不在乎道:「只是拉了個弓而已。有那般嚴重麼?」

    寧宛然不由白了她一眼。寧馨兒地記憶中有不少關於「神武震天弓」地事情。此弓滿弓之後。射以特製精鋼矢。射程可達千米尤且勁道不減。力能直透鋼甲。當真是千軍陣中輕取敵酋首級地不二之寶。

    只是能拉滿此弓之人。北霄立國數百年來。也只是鳳毛麟角。寥寥而已。

    楚青衣隨口道:「聽燕謙循說上官憑亦能拉滿此弓……」

    寧宛然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調侃道:「你是想聽我讚你們二人天生一對麼?」

    楚青衣朝天翻了個白眼。撇嘴想說什麼。終於還是忍了。轉而想起李增。便挑眉道:「今日倒是遇到個不知死活地。跑來調戲起老子來了……」便將事情說了。

    寧宛然聽了便覺這個名字似曾相識,認真想了一回才道:「這個李增以前倒是依稀聽說過,說是酷愛男風的……」一面說一面忍不住笑。

    楚青衣瞪她一眼,不想聽她戲謔。便搶道:「那傢伙,若是就此罷了,我也懶得理他。若還不知好歹,可莫要怪我下手無情!」身邊的席位,向梅遙道:「坐吧!」

    梅遙微微凝眉,依言坐了下來。篝火會結束後,上官胤忽然便派人叫了他到主帳,他隱隱便知道必是關於冉鏡殊。

    「太尉大人……」

    「小鷂子,這裡只我們二人,你也無須這般客氣……」上官胤道。有些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梅家幾乎代代從軍,梅遙的祖父當年與上官胤一同入伍,卻是一刀一槍拼出的交情,自然非同小可。上官胤在邊關數十年,梅遙也幾乎便是上官胤看著長大的,甚至比之他的親孫子上官憑更覺親切。

    梅遙笑了笑,爽快改口道:「上官爺爺是想知道冉鏡殊麼?」

    上官胤點了點頭:「你可曾將他編入秋狩軍陣?」

    梅遙搖頭道:「沒有……」因將冉鏡殊到西皖後的種種表現皆說了,對於自己慢待他地事情卻也並不隱瞞,一應倒了出來。

    上官胤沉思了一會。不禁搖頭歎道:「這小子亦不知是哪兒冒出來的,這一身內家工夫,可是高明得緊,只怕即便是憑兒在此,也未必便能在他手上討得了多大的便宜……」

    梅遙並不多言,只在一邊聽著。

    上官胤又道:「不過他行事如此張狂,倒也不似奸細……」

    梅遙一聽奸細二字,頓時愕然,震驚道:「奸細??」楚青衣去了不多一會的工夫,便又回來了。

    寧宛然便訝然道:「這就結束了?」

    今日白天原是九軍對壘的時間。即便在這帳幕中,隱隱也能聽到遠遠的傳來喊叫聲。

    楚青衣有些懶散道:「只是一群人拿了個沒刃的武器,沒頭的弓箭亂射,誰耐煩去看它。我同燕謙循說了,告了假,找了匹溫順地馬兒,跟你出去走走!」

    寧宛然點點頭,笑了笑,便起身換了胡人的騎馬裝。卻是緊身窄袖,衣長及膝,穿了小褲,配了一雙精巧的小羊皮靴子,乍看了,倒是精神抖擻,別有一番風味。

    楚青衣看了,忍不住大笑起來,便調侃道:「穿了這一身,看來倒是不錯,只是終究是個黃臉婆子……」

    寧宛然亦是抿嘴一笑,她衷心裡是想做一套現代地騎馬裝,終究是怕過於驚世駭俗而放棄了,便弄了一套胡服穿上,自己看了倒也還算利索,只是易容之物塗在面上,做出一臉病容,看來卻是不甚諧調。

    二人上了馬,便繞過了軍陣的方向,隨便挑了個方向,信馬由韁的走去。寧宛然早些年在現代也曾學過騎馬,如今多年不騎,生疏了許多,一些訣竅倒還依稀記得,雖不敢如楚青衣般風馳電掣揮鞭疾行,緩緩而行倒也還算穩當。

    這一路行去,只覺是碧雲天,青草地,一望無涯。天上藍天澄明。白雲卷舒如意,秋陽煦和,迎面秋風習習,人在馬上,當真有身在畫圖中之感。

    二人默然無語的行了一會,眼看著前面竟有一座不小的湖。湖水極是清澈,倒映得藍天白雲纖毫畢現。湖岸長滿了小小的黃色雛菊,散發出陣陣清香。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是一笑,便下了馬。楚青衣喝了幾口湖水,只覺甘甜可口,忍不住笑道:「都道邊關苦寒,我看這裡倒還真是不錯!」悠悠的坐了下來,舒展了長腿。仍覺不夠愜意,索性便躺了下來。

    寧宛然伸手將水拍了一些在面上,只覺沁涼舒適。忍不住歎了口氣,道:「都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只是不知,我這一生能行多少路!」

    楚青衣嘿然,有心想說什麼,卻終究不曾開口。有些話,對於明白人,原本不須說的太多。因為知道,說的再多,若做不到,終究只是枉然。

    寧宛然起身走到楚青衣身邊,也躺了下來,只覺天幕低垂,白雲恰似伸手可及,一時心胸開闊,心曠神怡。心事盡去。楚青衣笑道:「我看也無須出海了,過些日子,我們便在這附近,買上幾百頭牛羊,養些馬兒,倒也是神仙般地日子!」

    寧宛然又是一笑,聽她這般一說,便想起上官憑來:「東海那裡可有甚麼消息?」

    楚青衣嘿嘿一笑:「前陣子的消息說,他還在東海。這些日子倒沒了消息……他畢竟是北霄人。大搖大擺地出現在南嶽,若無人注意他。反倒是奇事……」

    她笑了一笑,又道:「九郎已去了東海,聽說近來東海封禁海防,查點的甚是嚴格,已抓了不少私通海寇之人,鬧得沸沸揚揚。上官憑若是還在東海出沒,只怕南嶽得要懷疑他是北霄派去勾結海寇之人了……」

    她腦海中想著上官憑被一群人追得上天無門的狼狽模樣,早大笑起來。

    寧宛然早知她心中所想,忍不住取笑道:「你也當心些,再這般行事張狂,當心老太尉遲早知道你是南嶽楚青衣,那時,你便是南嶽派來勾結蠻族之人了……」

    楚青衣摸摸鼻子,放聲大笑起來。

    西南面草聲簌簌,似有什麼動物竄了過來,被這笑聲一驚,急急往東去了,楚青衣眼尖,早見了一隻雪白的毛團般的東西狂奔而去,忽而便來了興致,隨手揀了身邊的一粒石子,伸指輕輕一彈。遠遠地便傳來那東西地一聲哀鳴,掙扎了幾下,不動了。

    楚青衣興致勃勃的跳起來,身影閃動間已拎了一隻毛色雪白的小貂回來了。

    寧宛然看了不禁失笑道:「你抓這小東西作甚,帽子還是圍脖?」

    楚青衣哈哈一笑,伸指一彈那小貂的腦袋,爽然道:「燉湯……」

    二人這幾句戲謔的話一出口,那原本四肢下垂,雙目禁閉的貂竟似聽懂了一般,低低的鳴叫了一聲,睜開了眼,黝黑的眼中透出哀憐地光芒。

    寧宛然見它竟似頗有靈性地模樣,不覺淡然一笑:「放了罷,倒似是個通靈地!」

    楚青衣嘿嘿一笑,興致勃勃地上下打量了那小貂幾眼,伸手掀了掀它地耳朵,甚至還掐開貂口看了一眼。那貂見她竟無憐憫之意,已開始努力掙扎,毫不客氣的張了口便去咬她。楚青衣不曾在意,幾乎被它一口咬住手指,虧得縮手快,才沒傷到。

    不覺挑眉怒罵了一句:「小畜生,你再猖狂,惹毛了老子,扒了你皮,燉了你肉……」那小貂眼見掙不開咬不到,又聽了狠話,便又拿了眼去看寧宛然,一雙黑豆眼神情哀哀,充滿乞憐。

    楚青衣已有些不耐,隨手將它丟在地上,誰知這小東西乖覺,竟毫不猶豫的便竄進了寧宛然懷裡,顯是覺得她溫善不似楚青衣。

    寧宛然一陣失笑,伸手撫了撫它潔白的皮毛,眼中也有幾分憐惜,卻還是將它放在地上,那貂顯然有些意外,訝異的看了她一眼,終究還是直奔原野去了。

    楚青衣懶洋洋的坐下,抬眼看了寧宛然一眼。

    「那東西是個稀罕物,叫雪貂,長在雪山上,常年以雪蓮為食。我以前雖不曾見過,倒也聽說過,不過剛才那隻,雖然看來小,倒長了不少年了,估計也養不好了。說是血液能夠入藥的,如今下了山,被人見了,圍捕的人估計不會少!」

    寧宛然微微一笑,明白她地意思,淡淡道:「相見便是緣分,那般野性難馴的,養在身邊也無甚意思,我若要養,養隻貓狗豈不一樣!」她隨手拔了幾根草,漫不經心的隨手編織起來,不多時已編了一隻草蚱蜢,卻也活靈活現,甚是精緻。

    楚青衣默默看了一會,才歎了口氣,低聲道:「以前好像見晴兒編過……」

    寧宛然一笑,沒有說話,想起晴兒忽然便有些淡淡的意興索然。

    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

    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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