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然如夢 第三卷 第一章 弓馬教習
    北霄位於北方,論起土地面積,其實遠比南嶽廣闊,只是其土地一半豐饒一半苦寒,卻是遠遠及不上南方沃土遍野。苦寒的條件卻也養成了北霄人驍勇彪悍的氣性,亦算是有一失必有一得了。

    在先代皇朝之時,便常有北方蠻族滋事,先朝無奈,只得修建了數百處烽火台,一有戰事,便舉狼煙求援。後更舉傾國之力,以土木之功,將烽火台連接起來,築成了長城,足有數千里之長,卻又因此損耗國力巨大,引得天下紛紛,舉旗造反。

    三國始祖因勢成事,方才有了現在的北霄、南嶽與中虞。

    北霄偏就佔了長城一側,立國之初,國力尚弱,屢戰屢敗下,對蠻族,便多以和親為策。

    如今立國已有數百年,歷代北帝皆勵精圖治,安養天下,到了蕭青臧這一代,國勢便日益強盛,實力已隱隱凌駕於蠻族上,對外便愈加強勢。

    只是蠻族善騎精射,百步之內,幾是箭無虛發,又是來去如風,終究還是難以根除。去歲一場大戰,雖是略佔了些上風,但終因補給線過長,國力不繼而半途而廢。蕭青臧大怒之下,責令各府天下徵兵,招收一批弓馬嫻熟之人為將官,務要操練弓馬,以圖來日。

    北霄邊關綿延千里,共設了三鎮軍馬,每鎮各有八萬大軍,又分管三城。所用的正是屯田制度,這三鎮分別是延平關、昭定關與寧安關。

    西皖城隸屬於延平關,乃是三鎮九城中最為接近北霄腹地的一個城市,亦是這苦寒的邊關之地最為繁盛之處。北霄近年國勢日盛,這二十年來從無那支蠻族部隊能靠近西皖百里之內,更引得南來北往的商家雲集在此,邊關之人常笑稱為「小勝京」!

    此刻正有一輛馬車緩緩駛入西皖城牆,因畢竟是邊城,守護的衛兵袁山便上前檢查車輛。還未及揭開車簾,便有一騎加鞭而至。馬上騎士掌中長鞭一揮,剛剛半啟的車簾便應聲而落。

    袁山大怒,正欲呵責,抬眼處卻見那人騎了一匹白馬,那馬極是神駿,通體竟無一根雜毛,更襯得馬上男子英挺不凡。只見他容長臉兒,眉長入鬢,一雙細長斜挑流光溢彩的鳳眼閃動間,光華熠熠,配上直鼻薄唇,當真是美如冠玉,英姿勃發。】

    袁山常年把守城門,可謂識人多矣,一見此人儀表非俗,心中便自一凜,幾要出口的不敬之言,硬生生的便吞了回去,躬身行禮道:「不知這位公子……」

    那男子一聲輕笑,也不待他多說,便自朗朗道:「在下冉鏡殊,得蒙皇上徵召為西皖弓馬總教習,此來卻是攜眷赴任的,車中之人,正是拙荊!」聲音既清又遠,舉止間自有一段風流灑脫。

    言畢便自有從人,取了路引及赴任文書來,那袁山一時看了,面上更形恭謹。這弓馬總教習乃是從三品的官銜,雖無兵馬調動的實權,地位卻是這西皖城軍中數一數二的高官。這西皖城中最大的也不是正二品的副將而已。

    他便退了兩步,舉手示意身後的人放行。那冉鏡殊卻又開口笑道:「所謂相逢即是有緣,冉某千里赴任,得與各位相識,今日勞頓便不多敘了,待得改日安頓定了,必請各位兄弟小酌,屆時還望賞光!」

    袁山忙退了一步,拱手行禮道:「冉教習客氣了,小的們怎麼當得起,當真折殺我等了!」

    冉鏡殊哈哈一笑,爽然道:「兄弟若再要多說,便是瞧不起冉某了……」對著眾衛兵一拱手笑道:「就此別過,改日再與各位把酒言歡!」言畢縱馬入城,身姿飄逸灑脫至極。

    那馬車便也隨之入城,卻是走得不急不緩,似乎是生恐顛著了車中的人兒。

    袁山身後的幾個城衛看冉鏡殊走了,便笑著向他道:「袁哥,這冉教習生的倒是俊俏得緊,只不知他的夫人生的如何?」竟是眉目曖昧,眼神古怪。

    袁山瞪了他們一眼,低聲喝道:「你們這些兔崽子,冉教習也是你們能調笑的,當心禍從口出!」北霄男風盛行是不假,這些兵油子素日說嘴也說的慣了,只是這城門樓裡人來人往的,哪裡是說話的地,這般風言風語,若是被誰聽了,傳了上去,一頓板子可是免不了的。

    那壁廂冉鏡殊進了城,略一打聽,便直奔官邸。

    一時到了官邸,門前卻是冷冷清清的,只得一個年約四旬,師爺打扮的男子侯在門外,見了他來,先是一怔,隨即眼中現出愕然,顯是沒想到這位弓馬教習竟是這般年輕俊挺。

    冉鏡殊看了師爺一眼,不覺一笑,並不意外。這弓馬總教習乃是北霄剛剛設立的官銜,品階是夠高了,只是手上並無實權,只是帶兵操練而已,這個官職可稱得上可高可低,你若有本事,自然是千軍萬馬儘是子弟,若無本事,誰又肯服了你。

    他便揮了揮手,示意身後的隨從去引了馬車過來。自己去翻身下馬,向那師爺一笑。

    那師爺見他灑脫一笑,形容當真是俊雅殊絕,不覺大有如沐春風之感,頓時好感大增。過來便通報了姓名,卻是姓劉名宣。冉鏡殊忙笑著,陪了寒暄了幾句,卻是言笑晏晏,眉目飛揚。那師爺便說道因白日事多,已定了晚上由將軍設宴,為總教習接風洗塵之類的話。

    冉鏡殊忙客氣謙讓了一番。

    一時寒暄已畢,落在身後的那輛馬車這才悠悠的過來。

    冉鏡殊告了罪,上前揭了車簾,低聲叫道:「紗羅……」聲音極是輕柔,又充滿憐惜。

    那車中便輕輕應了一聲,先是跳下一個眉目俊秀伶俐的丫鬟,旋即便伸出一隻纖纖玉手來。那師爺凝目看去,只覺那手兒生的極美,稱得上指如柔荑四字,只是皮膚卻是蠟黃蠟黃的無甚光澤,似是久病之身。

    冉鏡殊急急上前,將車中人仔細扶了出來。那女子生的好一頭烏髮,精精緻致的梳了個螺髻,發上卻只簡單的插了幾枝珠釵。身子似是極柔弱的,此刻不過七月中,雖說邊關苦寒,但在這多數人都還穿著裌衣的時候,她穿了厚厚的棉衣,卻還顯出幾分寒意來。

    冉鏡殊卻似對這個夫人極之憐惜,低低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便扶了她過來。那女子便嬌怯怯的抬了頭,輕輕的叫了一聲:「劉師爺……」聲音卻如嬌鶯輕啼,當真動聽已極。

    劉師爺只見她抬了頭,便已愣住了。卻見那女子微圓的臉兒,柳眉杏眼,瑤鼻櫻唇,若單論五官竟是美到了極點,只是面色蠟黃,毫無光澤,雙眸非但無神,更且眼白髮黃,倒似是生了黃疸病的模樣。

    劉師爺暗暗歎了口氣,心道,好一對璧人,只可惜卻得了那病。便又陪著說了幾句,便引了二人進去看了一看。

    弓馬總教習畢竟是從三品的武官,宅邸是極大的,三進的院子,尚有一個花園,看來卻也清幽。劉師爺見那冉夫人弱不勝衣的模樣,也不敢叫她多走,生恐她發了病,忙先指點主屋給二人。冉鏡殊便謝了,掉頭向那丫頭道:「石楠,你先扶了夫人去休息罷!」

    那丫頭應了一聲,便扶了冉夫人去了。

    劉師爺便陪了冉鏡殊又轉了一圈後,又客氣了幾句,只說若要幫忙,只管開口。冉鏡殊便笑著請他幫忙雇些傭僕,那劉師爺爽快應了,約了酉時將軍府見面後,便辭了出去。

    冉鏡殊看他去了,卻是毫不客氣的朝天翻個白眼,懶懶的打了哈欠,這才舉步向主屋去了。不一時便到了主屋,那名叫石楠的丫頭見了他便笑道:「噯喲,冉大人這便回來啦!」

    冉鏡殊笑嘻嘻的伸手一托她的下巴,便湊了過去笑道:「好石楠,你這般沒大沒小若露在外人面前,人人都要以為你是通房丫頭的!」一時眼兒流轉,風流之態畢顯。

    那石楠便白了他一眼,卻也不怕,索性便伸了手,攬住他的脖子,身子整個的貼了上去:「便以為我是通房丫頭又怎的,難道你還能如何得了我?」

    說話間,眸中已是水色盈盈,媚態橫生。

    冉鏡殊瞠目結舌,忙退開一步,苦笑道:「姑奶奶,我怎敢如何你?你只放過我罷!」

    石楠噗哧一笑:「早知你這個有心無力的脾氣了……」

    冉鏡殊敗退了一城,終究不甚甘心,便擠眉弄眼道:「實是如今東西不甚湊手,待我閒了,且去買上一套……」二人正自笑鬧,內室中簾子一掀,冉夫人走了出來。依舊是面色枯黃,只是原本無神的雙眸此刻卻已清光湛湛,眸光輕轉之下,抿唇一笑,一時竟是艷色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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