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青臧默默的注視著寧宛然,忽然便覺得心神俱疲。[]
今日便是決戰之日,他們此刻正坐在馬車中,馬車正駛向決鬥場。車行的不快,卻很是平穩。寧宛然安靜的坐著,神情平和而淡定,甚至連看也不看他一眼。
「宛然,中虞事了,朕便帶你回宮!」他終於道。
心中忽然便覺得傷感,偷來的日子怎能長久。
寧宛然神情寧定的看著蕭青臧,平靜道:「臣妾以為『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皇上覺得如何?」
蕭青臧沉默了許久,心中百味陳雜,不由的輕輕歎了口氣。
「宛然,嫁給我罷,不是蕭雲青,而是蕭青臧……」我已如此開口,亦算誠心一片了罷!
寧宛然心中一沉,只是悵悵惘惘,酸酸澀澀的,終究別過臉去,再不說話。
早該想到的事,私心裡卻總還存了一絲希冀,希冀他能相逢一笑,相忘江湖;希冀多年以後,你我想起這段往事,能風淡雲輕的一笑,心中滿是溫馨與甜蜜。
馬車緩緩停下,有人輕輕扣了扣車廂,寧宛然伸手帶上帷帽,隨著蕭青臧下了車。
今日的天氣並不甚好,陰陰的,滿天翳雲沉沉的壓在頭頂。
寧宛然抬頭看了一眼這座高高的擂台,忽然便有些擔心,雖然自己早已將岳漓函所贈的天蠶絲甲改了給楚青衣穿了,而且這場決鬥原就是做戲,不知怎麼的,總覺有些不安,總覺會出意外似的。
她隨了蕭青臧走進一個包廂,看看天色,已是將近巳時,楚青衣竟還是無影無蹤。
擂台左面,雲孟鏵一身黑色勁裝,平靜的坐在那裡喝茶。
擂台下人頭攢動,無數江湖人都滿心期待的等待這場對決。楚青衣無疑是近年來風頭最勁的人物,而雲孟鏵卻無疑是老一輩子中最為突出的第一高手。若讓江湖中人投票選擇『你最期待的決戰』,只怕除了上官憑與楚青衣之戰,便是此戰了。
寧宛然明眸輕輕掃了一下,並未能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熟悉的人,想必都在包廂之中。
包廂門忽然被打開了,寧宇昀神色奇怪的進來,上官憑竟也未到。
蕭青臧擰緊了眉:「上官呢?」
寧宇昀抿了抿嘴:「應該會跟楚大哥一起罷,他們這幾日都在一起的!」
寧宛然蹙眉,視線跟蕭青臧對了一下,都從彼此眼中看到隱隱的不確定與不安。
巳時的鼓聲已經響起,楚青衣依舊影蹤全無,雲孟鏵面色冷沉似水,冷冷站了起來。他萬萬想不到楚青衣竟會在這種時刻搞出這種事情,一股屈辱感不禁油然而生。
擂台下此刻亦是一片噓聲,有人已在大叫:「媽了個巴子的,楚青衣那娘娘腔在搞什麼……」有人應聲大笑道:「不會是倒在婆娘的肚皮上,爬不起來了罷……」
台下隨即便是一片哄笑聲。
頓時便有人回罵道:「放你娘的屁,楚大俠義薄雲天,武功蓋世,我看是你昨兒陽痿了,今兒卻來胡亂放屁,詆毀楚大俠……」
一時竟互相對罵起來,更有那氣性大的,索性便亮了兵器,怒目而視。
兩撥人正怒目而視,忽而竟覺身邊似有一條人影閃過,眾人都是一驚,舉目看時,擂台之上,不知何時已站了一個男子。
只見那人長身玉立,面目秀雅,神情安閒,只是靜靜立著,便覺清逸之氣撲面而來。
寧宛然與蕭青臧同時立了起來,面上都是驚訝之色,那人……赫然竟是上官憑。
上官憑拱手未禮,含笑向雲孟鏵道:「在下上官憑,特來領教雲大俠高招!」
所謂人的名樹的影,上官憑之名一報出來,台下頓然一片靜寂。
雲孟鏵怔了一怔,半晌才淡淡道:「老夫以為與我有約的該是楚青衣才對,卻不知上官公子為何忽然橫插一槓子?」
台下此刻已反應過來,一片嘩然中,有人大叫道:「正是正是,快叫楚青衣來……」
上官憑微微一笑,亦不見如何費力,平和清亮的聲音已壓下了台下喧囂的聲浪,只聽他字正腔圓道:「所謂夫妻一體,楚青衣既是我上官憑的妻子,我來與她來,其實亦無甚差別!」
此話出口,台上台下頓時一片寂靜,一眾人等無不目瞪口呆。
寧宛然深深吸了口氣,慢慢道:「我該回去了!」她雖極力控制,聲音終究不免微微發顫。
蕭青臧面色鐵青,冷冷道:「十五郎,送你四姐回去!」
寧馨兒在寧家家譜中行四。
寧宛然心急如焚,在車中直是催著快些,再無往日的沉靜安寧。
馬車將將到了小院門口,她已急迫的推開車廂,以手一撐車轅,便跳了下去,渾然不顧裙角翻飛,春光外洩,急匆匆的奔了進去。
還未進院子,老遠已聽說楚青衣略帶了沙啞聲音大吼道:「上官憑,你這個王八蛋……」卻是中氣不足。
寧宛然不由自主的歎了口氣,知道她安然無恙倒也放了心。
推門進去,楚青衣居然正嚴嚴實實的裹在薄被裡,只露出頭臉,看了她,眸中便露出一絲羞愧。寧宛然忽然便很想笑,滿腹的擔心與責備一時煙消雲散了。
楚青衣扁了扁嘴,滿腹委屈。寧宛然過去,揭了被子瞄了一眼,楚青衣竟是一絲不掛的裹在裡面的,頓時明瞭,噗哧一聲就笑了起來,楚青衣面色唰的一下全紅了。
寧宛然歎了口氣,坐了下來,將擂台之事說了。
楚青衣面色怔仲不定,好半天才悶悶道:「如今可是天下皆知了……」
寧宛然調侃的伸手去扯她緊裹的被子:「我那表哥還真是厲害……」她笑,語多無奈。
楚青衣恨恨道:「趁我不備,用困龍功鎖了我的功力,很厲害麼!我也會!」言下憤憤,眼中噴火,只怕上官憑此刻若在眼前,早已被她目中怒火燒成灰燼。
她心中當真怒極,清晨正要起床之時,卻被上官憑忽然點住,上官憑怕她胡亂叫喊,順手又點了她啞穴。臨去之時仍覺不放心,為了防她叫侍衛進來解穴,索性便將她剝個精光,裹在被中,又將她衣衫順手打包盡數拎走。她費了半日力氣,方才在寧宛然回來的那一刻,勉強衝破了啞穴,卻當真不敢叫嚷,她還未大方到那個程度。
寧宛然苦笑了一下,剛才只是一眼,她已見楚青衣身上斑斑點點,滿是青紫吻痕。
「他可知我們與長公主的約定?」
楚青衣悶了一會,有氣無力道:「我怎會告訴他這些,他那人看似敦厚,其實挑眉通眼,我若告訴了他,定然穿梆!」
二人面面相覷,寧宛然終究歎了口氣:「你……」
你太也過分了,我只是讓你與上官憑多處一些日子,如今弄成這樣,只怕即便是出了海,上官憑亦是不肯罷休的。心念忽而一轉,不禁又想到,其實上官憑若肯隨了楚青衣一同出海,其實倒亦無了楚青衣之前的諸多顧慮。
楚青衣有氣無力的躺著,她這一生何嘗吃過這種大虧,想到擂台之上上官憑的一席話,當真只想尋了地縫鑽了進去,再不出來罷了。
隱隱之中卻又有些擔心,雲孟鏵可不是吃素的,當真較量起來……
可恨這幾日只是日日纏綿……
一時心中又是羞憤又是擔憂……
上官憑……你這個王八蛋……
你……可不能出事呵……
二人心思各異,均覺憂心忡忡,不覺互相對看了一眼,不禁同時長歎了一聲。
計劃忽變,已不在掌握之中。
八方風雨會中虞,只不知……鹿死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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