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然如夢 第一卷 第十八章 月黑風高
    篝火之夜後,行程日益緊張。[]晨起趕路,至夜紮營。

    營帳中,岳漓函深思的看著寧宛然,這個女子,這幾日不但不見驚惶失措,反愈加冷靜了,她甚至會在用了晚餐後,悠閒地在營地附近散步,偶爾會微笑地彎腰採下一朵鮮花。

    護衛連同杜曜廷與司空鍛共是十八人,上下半夜各九人值守,因此搭了七個帳篷,岳漓函與寧宛然住了中間帳篷,外圍六個帳篷團團圍住。

    岳漓函微微一笑,看著正低頭靜靜繡花的寧宛然,忽然道:「宛然近日很悠閒!」

    寧宛然抬了眸子看他,眸光沉靜:「皇上希望我驚慌失措麼?」

    岳漓函沉默了,過了一會才歎息道:「好個寧宛然……」他微微地揚起眉,道:「你都猜到什麼了,說說罷!」

    寧宛然垂了眸子,安靜的看著手中的女紅,卻終於不再有心思做下去。

    「這是一個局!」她慢慢道:「我便是這棋枰上的一個棄卒……而楚青衣……則是一個幌子。你,是在引蛇出洞罷!」她搖了搖頭,有些好笑:「我並不知道青衣手裡有什麼是你和你的對手所需要的,我只知道你希望我死……若我在青衣心中很重要,他必會為我報仇,如此一來,你便多了個臂助;若我並不如你想的那般重要,那死便死了,不過是一枚無足輕重的棋子而已……」

    她不太瞭解南嶽朝廷之事,因此其實並不知道岳漓函的對手是誰,可是一個能讓岳漓函視為對手,布下這麼大一個局,甚至不惜以自身做餌的對手,絕非平常人。

    岳漓函瞇起了眼,半天沒說話。

    燭光輕輕閃動著,寧宛然微微偏著頭,神色寧靜地看著手中的女紅。

    「你若是沒能找到我,那你會如何將這局棋繼續下去呢?」

    她幽幽的聲音忽然響起,帶著幾分嘲謔。】

    「我早安排好了人,沒有你,也會是別人……」岳漓函冷冷道:「你……只不過是意外……有一個真正與楚青衣關係不一般的意外在,我的事情進行地將更加順利……」他修長的手指輕輕彈扣著矮几,眼神冷冽,難得的冷冽:「你倒大膽,你可明白,這種時候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我只是一枚棋子,對方的人未必想我死,你卻是一定會讓我死的……」她笑得嫵媚而冷傲,眼中閃動的是桀驁不馴的光。

    即使死,我也不願讓別人覺得我是愚蠢的死去……

    我若死了,岳漓函,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東西……

    岳漓函靜靜得看著這個女子,她笑得極艷,燭光下美如籠煙芍葯,帶露牡丹,他忽然心中一軟,這樣的女子,卻叫人如何……

    帳篷外忽然便傳來一聲清嘯,旋即便傳來隱隱的刀劍交擊的聲音。

    岳漓函歎了口氣,緩緩起身,居高臨下地低頭看著寧宛然,微笑道:「終於來了……」他笑得溫和,眼神溫柔而寧定。

    寧宛然坐著,並沒有動,只仰起頭看他,輕笑道:「皇上,請!」她嘴角笑意隱隱,眸中光華灩灩,一時美極清極。

    岳漓函深深地凝望她一眼,忽然便下了決心,他轉身大步出了帳。

    寧宛然閒適地起身,攬過銅鏡,細細地看著鏡中容顏。

    眉如遠山含黛,目若秋水盈盈,櫻唇一點殷紅。

    好一個美人坯子……

    她微微一笑,伸手抿了抿鬢髮,悠然向帳外走去,輕鬆優雅如赴西廂之約。

    帳外,刀光劍影,血花四濺。

    她抬頭看天,好一個月黑風高殺人夜。

    她有些亢奮地想著,一次車禍讓我來到了這裡,在這裡若死了,是否能回去呢。

    遙遠的故鄉,其實我真想回去……

    不知道在那個時空中,現在怎樣了……

    一聲怒喝忽然在她耳邊炸響,一雙火熱的手臂已牢牢地箍緊了她,她感覺有熱熱的東西濺到了自己的面頰上……

    惘然地回過神,她才意識到自己被人護在懷裡,溫暖的帶著濃重的血腥味道的懷抱。

    她抬起眼,看到一張因疼痛而微微扭曲的年輕面容,依稀見過,似乎是那天遞餐盤給她的那個護衛……

    急迫的聲音響起:「別在這裡,快進帳篷去,外面危險……」

    寧宛然有些想笑,外面危險,裡面怕是更危險罷。

    看得見硝煙的戰場與看不見硝煙的戰場,哪個更危險呢!

    她綻開一個笑,低聲道:「謝謝你!」

    那護衛微微的怔了一怔,臉上忽然便紅了。他急急鬆開寧宛然,向另一個方向撲去。

    寧宛然也並不起身,便坐在地上,斜倚在帳篷邊,靜靜地看著打鬥,感覺倒似是回到了大學時代,與三五好友在電影院中看屍橫遍野,血流漂杵。

    地上的屍體越來越多了,寧宛然默默地數著,看來還是岳漓函的人比較厲害些,看這局勢,起碼也是一對五,卻依然佔了上風。

    她忍不住抬了眸,尋找岳漓函。

    岳漓函身邊司空鍛與杜曜廷緊緊守衛,其實整個戰場,該算他最輕鬆吧。她默默想著。隨即有些失笑地記起,自己正坐在地上看熱鬧呢。

    打鬥漸漸停歇了,場中橫七豎八的躺滿了屍體。

    有男子聲音遠遠傳來:「已查過了,受傷的人都已服毒自盡,並無活口!我們自己的人死了四個,重傷五個,其餘輕傷……」說到最後,聲音壓抑而痛楚。

    風吹來陣陣濃重的血腥味,滿地斷臂殘肢,離她不遠的地方還有一顆人頭,正怒目看天。寧宛然深深地吸了口氣,這味道……真腥呵……她有些遲鈍地想著。

    踉踉蹌蹌地起身,她往東走去,東面似乎有條小溪。

    東面確實有條小溪,她有些欣喜,急急地走了過去。

    眼中似乎有層紗,看什麼都朦朦朧朧的,耳中似乎塞了棉花,聽什麼都迷迷糊糊的……

    她踉蹌著衝到溪邊,低頭看向水面。

    天已濛濛亮了,微白的天色清晰地照出水中女子的模樣。

    髮髻略有些散亂,面上沾了些許血腥,應該是那護衛身上的罷……

    眼神恍恍惚惚地,面容如惶亂的小鹿……驚惶而無措……

    胸口一陣翻騰,她大口地嘔吐了出來,幾乎要將這幾日所吃的東西盡數嘔出……

    溪水帶走了嘔出的穢物,她略覺好過些,伸手掬了水漱口。

    纖細的手掌掬水的同時,帶起無數漣漪,於是水中那個滿面惶亂的女子面容便完全看不清了……

    清涼的溪水敷在面上,腦子似乎也清醒了很多,她掩了面,默默的哭泣。

    不是電影……不是做夢……是真的……

    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些年了,一直都想過寧靜而安逸的生活……

    一直覺得憑自己,在哪兒都能過得很好……

    到今天,才發現……原來……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中……

    我只是一枚小小的棋子……

    無力反抗……

    只能任人擺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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