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娘子 正文 第六十三章、旋的故事
    這是一個暮春的早晨,天空飄灑著微微細雨,雨絲溫柔地拂過臉頰,他卻只感覺到徹骨的冰冷。

    少年失去了所有的人生目標,茫然坐在道旁的岩石上,他的目光無助、失落,沒有任何焦距可以對齊。

    他就那樣一聲不吭地坐在石頭上,失神地望著地面,甚至沒有聽到響亮的腳步聲,一陣陣由遠及近。

    一抹鮮艷的顏色閃過眼簾,走過去又退回來,頭頂傳來脆生生的女聲:「嗨,你!」

    他被聲音驚醒,下意識抬頭尋找聲音的來源。一名綻開溫暖笑容的少女,騎在一匹青色大馬上,雨絲緩緩落在她的身上、上,襯上身後芳草綠地的佈景,彷彿一卷優美的水墨畫,讓他頓時癡迷了眼。

    讓他更加癡迷的是,那時少女的笑容,溫暖和煦,彷彿能拂去世間所有的不幸。

    少女只說了一句話:「年輕人,參軍嗎?」

    他義無返顧地跟了她,這一跟,就跟了兩年。

    他無時無刻不在想,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美麗聰慧的女子,舉手投足,都在感染身邊的人。笑起來如百靈一般的少女,上陣殺敵卻毫不含糊。他和她並肩作戰,心裡既滿足又失落,他無法說出自己的愛慕。

    並且他感覺得出很多人的愛慕,最大的威脅來自中宮的宮殿。他很不安,像是將要失去什麼寶貴地東西。

    少女的青色戰馬很快換成了紅色戰馬,聽說這是其他國家進獻的貢馬。接受賞賜的時候,高台上那人的驚艷目光讓他如針芒刺背。

    很不幸。他地不安很快變成了殘酷地現實。少女受傷了。嚴重地傷勢。那人竟然親臨戰場探望。他進去氈房後。他們交談了許久。

    他走後。少女滿臉都是神光。彷彿不藥自愈。少年地心沉到了谷底。

    此後地每一天。他都在觀察少女。她變了。越來越躁動。越來越活潑。喜怒無常。時爾洋溢幸福地喜悅。時爾又陷入失落地低潮。他知道她心裡已經有了那個人。

    愛上那個人。對她而言。帶來地到底是喜是悲。少年無從考證。只知道。在自己所愛地人旁邊。看著她愛上別人。無疑是種巨大地煎熬。

    離自己走地日子也不遠

    他向她辭行地那個晚上。她臉色蒼白。氣息微弱。他知道她前段時間病了。在府中休養了很久。沒想到走地時候。她竟然還沒有好轉。

    但是當她欲言又止地托舉出一個包袱,哀哀泣求他帶出府去時,他終於明白了她所生的是怎樣一場大病。

    那包袱中,竟然是一名嬰孩。

    她是何等殘忍,不止撕碎了他的心,還給他丟來一個燙手的山竽。

    但是他一句拒絕的話都沒說。

    他沒有如少女所言,將嬰孩送人,他找了個僻靜的鄉村。安安份份地撫養孩子。他心裡的創傷在時光流逝中慢慢癒合,他祈望,給孩子找個好的娘親。一輩子就這麼平平凡凡地過完,再也不要想起那名叱吒風雲地少女。再也不要,見到她。

    旋的最後一個字說完。餘音仍在狹窄的房內嗡嗡作響,一時之間。靜默。抬頭看到開明,她居然淚流滿面,不住地用袖子擦眼睛。

    「旋,你這死東西,天底下怎麼會有你這樣笨的笨蛋!」她又是哭又是罵,還使勁地反握他的手,「你又跑過來做什麼?你被利用得還不夠嗎?還替她養孩子……」

    她頓了一下,壓低聲音道:「小婉和勺子,哪個是大音的小孩?」

    旋笑笑,搖頭道:「這是秘密,不好說的。」

    「切!」丟開他的手,她白眼,「那樣重大的秘密都說出來了,還在乎這個!」

    旋苦笑:「的確不好講,孩子是她計劃中地一部分,我不能洩漏。」

    「孩子都成了一著棋麼?」開明瞪眼,冷笑道,「這女人倒是厲害。」

    「別這樣說她。」旋猶豫地道,「她其實,也是有苦衷的。」

    開明呼地一下立起,指著自己鼻子道:「看清楚,旋,現在我才是你娘子!你護著別的女人,我會生氣!」

    旋笑笑地看她:「你生什麼氣?」

    「我……」她一下被憋回去,支吾著道,「我,看不慣旋目光閃動,狡黠地看住她。

    「啊,那個!」她像想到什麼,大聲截住了他要說地下半句話,「你煞費苦心地撫養她的孩子,怎麼不找個像樣點地娘子啊!」

    旋更加想笑:「你不像樣

    「我?不是我!」她指著自己,搖頭道,「我當然很好,但是這個夜叉,喏,這個身體的夜叉,不像話。你明白我地意思嗎?」心裡先笑開,自己說什麼都不明白,旋又怎麼會聽得懂。

    「我明白。」他含笑點頭。

    開明睜大了眼:「你明白?哈,別開玩笑了!」

    「我真得明白。」他注目在她身上,目光流動,「那個和尚所言非假,我要的正是你這樣地娘子,雖然中間過渡了一段時間,性情出了點變故,你總算是回來了……」

    「你在說什麼?」她反而有些弄不明白了,和尚,什麼和尚?

    旋笑笑,執起她的手,安靜地注視著她驚愕的臉:「你,有沒有感覺自己身體不一樣?是不是某段記憶空白?那是正常現象。而且,我知道,你正在逐漸適應這具身體,接收她地一切……」

    倏然縮回手,開明象被燙到一般,臉色都白。旋知道。旋知道這具身體的一切,甚至,他知道她不是身體原來的主人。他說這番話,就好像說青菜蘿蔔一樣輕鬆。

    他知道她不是他原來的娘子,他照樣若無其事地和她相處,和她,同床!真是可怕的男子!

    看她臉色越來越恐怖,避他像避鬼一樣,旋急忙安撫她:「開明,開明你別緊張啊!這具身體。本來就是為你準備的!」

    這句話一出,登時象半空響雷,直直劈中她。她徹底懵,手腳都冰冷。旋在說什麼?這具身體,本來就是為我準備地?本來就是為了拉我這縷魂魄的?!

    她嘴唇哆嗦著,無法接受這樣荒唐的解釋。

    「你這個……你這個,混蛋!!」怒氣如排山倒海般爆,把她硬生生跟寶貝拆散,就是為了拉她到這個鬼地方!什麼五宮。什麼相公,統統去死!

    她不管不顧地抓起身邊的東西,瘋了般丟向旋,一邊厲聲叫喊:「混蛋!你這個混蛋!你做了什麼壞事!放我回去,我要回家!」

    旋閃避著丟來的物件,急喚道:「開明,開明你冷靜一點,我們會有辦法的!」

    她哪裡聽得進去,只顧一氣亂丟亂嚷。

    巨大的動靜引來守衛士兵,房門推開。門口整整齊齊站了一排人。

    「出了什麼事?」

    「沒事,沒事!」旋趕緊應道,一張椅子飛出門口。眾人抽了口氣。

    「開明,別瘋了!有話我們好好說!」旋沒奈何。由後抓住她亂舞的雙手,緊緊摟住她。將她貼實在自己胸膛。

    她還是瘋子一般叫嚷。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身上,旋抬頭。看到正門口兩個人,長庚與狗子。狗子一臉驚疑,那道冷凍射線來自長庚。

    說不出長庚眼裡的神色,冷漠,敵視,甚至還帶點不知名地嫉恨,或還有其他什麼,錯綜複雜,一閃而過。

    旋眼睛看著長庚,嘴裡卻在不停安慰著她:「我們回家,我們回家……」

    眼睛酸澀得厲害,陷在黑暗的迷夢中無法醒來,身體一直陷落,猶如掉入深淵,突然收緊,哪裡是深淵,分明是編織好的一張大網。旋放大的臉從黑暗中挪出,帶著猙獰的笑容道:「開明,捉住你

    她大驚,伸手亂抓束縛的網,網不但沒放鬆,反而越收越緊,勒在皮膚上帶出一道道血痕,滴滴鮮血滑落。她驚恐萬狀地驚叫,模糊聽到有人應和著她的聲音,厲聲叫道:「開明!開明!」

    猛睜眼,從噩夢中清醒。兩隻有力的手臂抓住她肩膀使勁搖晃,緊張的一雙眼睛瞪得圓鼓鼓地。

    「你沒有事吧,開明?!」定晴看去,濃眉大眼的棕膚少年,竟然是長庚。

    「長庚?」她回不過神,長庚怎麼出現在她面前,剛才看到的明明是旋。

    「你做了什麼夢,喊這麼響?」他奇怪地問道,遲疑地鬆開扶住她肩膀的手。

    「做夢嗎?」她喃喃念叨,轉眸環顧四周。還是在自己的房間裡,並且好好地在自己的床上躺著。

    有印象的事是旋交待了和大音的過往,又漏口說了知道夜叉女身體的事,然後她開始瘋,然後下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旋知道她來自其他地方?一個和尚告訴他地?這具身體是為她的魂魄準備的?這是怎麼回事?她越想越糊塗。

    一個和尚?打個激靈,不可置信地事情就這樣生在她眼前。依稀模糊的記憶中,她和女友去喝咖啡,然後去廟裡求籤,然後昏倒……像是上輩子生地事情,既模糊又清晰。

    長庚見她臉色難看,忙問道:「怎麼了?別想太多,有什麼事情可以告訴我。」

    「告訴你有什麼用。」她喃喃地道,抬頭搜尋四周,「旋呢?我有事問他!」

    長庚猶豫地道:「旋一直守在你的床邊,剛剛將軍叫他離開了。我在門口聽到你大喊大叫才進來地。」

    「哦?」她按捺下極度的狂躁,強忍著一探真相地,留意到房間的光線,「很晚了嗎?」

    「嗯。」長庚眼睛瞟著桌案上的飯菜,「晚膳時間過了,你要是餓了,我讓人把這些拿去熱一下。」

    「不用。」現在哪裡還有胃口吃東西,她移過雙腿,欲下地。

    「開明,到底出了什麼事?」長庚忍耐不住,「為什麼見了旋就變成這樣?而且,你,一向對他直呼其名的

    她怔了怔,還真得沒有想過稱呼的問題,是啊,應該稱呼相公的不是嗎?老是旋旋的叫,落在外人眼裡,成了沒規沒矩。

    「我猜,你們夫婦關係真得不是很好吧!不然的話,好端端的,你怎麼會進了軍隊,還分到我的敢死隊。」長庚瞧著她的臉色,頓了頓道,「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任何忙我都願意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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