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娘子 正文 第二十二章、大音的秘密
    大音輕歎口氣,隨意坐到她旁邊。

    她淚眼模糊地看著大音的異常舉動。

    「我不是為你辯解什麼,在我眼裡,每個人的命都是一樣。」大音抬頭,仰望著銀盤般的月亮,眼神複雜,「什麼貴族賤民,簡直一派胡言!」

    開明止住抽泣,愣愣看著她。

    「衝鋒陷陣時,只知道往後逃的貴族子弟,惜命如金的貴族子弟,有什麼資格談論貴賤!」大音的情緒在月色下坦露無遺,她面容平靜,眼裡卻勾起熾烈火花。

    開明覺得今晚的大音不像以往任何時候看到的女將軍,她忽然想起春花曾經說過,大音是從底層爬上來的平民女將,既然是平民就會被貴族排斥,那麼,她是有感而發了?

    大音轉過頭,看著她的臉,平時嚴厲的眼裡第一次湧動溫柔。大音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淚水,她吃驚地看著大音的所作所為。

    「如果是為昴流的淚,希望你是最後一次。」大音低低地道,「因為戰場上,容不下這麼多的眼淚。」

    開明面對她至今為止,開不了一句口。她的威懾力,緊緊壓迫著她。

    大音注意到她身上的血跡,目光順勢向下,接觸到什麼物件,陡然變色。眼光轉回緊緊盯住她的頸部。

    開明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下意識去摸頸部。

    大音打開她的手,一把捏住了那半塊黑漆漆的墜子,厲聲道:「這個東西,誰給你的!?」

    旋求來的護身符!紅繩勒住脖子上的皮肉,她電光火石般想起,是那半塊紅不紅綠不綠的玩意,一直掛在脖子上,顯然是當時滿身血污沒被看到,不過,大音這麼緊張作什麼?

    她開口就問誰給你的,沒有說哪裡得來的,她鐵定是別人給的嗎?

    「痛死了,鬆手,鬆手!」開明不答她,齜牙咧嘴地叫道。

    「快說!」大音的口氣象審問犯人。

    開明氣惱她變臉之快,賭氣道:「你不鬆手我怎麼回答啊!長得好模好樣的,脾氣這麼差!」

    「你!」大音手指攥得更緊,脖子上更是疼得厲害,開明「哎喲」直叫。

    她強壓怒氣,鬆開手指,眼裡猶帶警惕:「那你快說!」

    開明摸著生疼的頸肉,沒好氣道:「說什麼?」

    大音握了握拳頭,咬牙道:「要不要讓我幫你長長記性!」

    「好啦,真是的。」開明不滿地瞥她,「明明挺溫柔的一個人,偏要裝成凶神惡煞。」

    「你這個……」她的拳頭提起一半。

    「旋給我的!」開明張口就來一句,止住她的暴力行為。

    「旋?」大音聽到這個名字,像當頭一棒呆在那裡,「你確定是旋?」

    「我的相公,怎麼不確定。」開明嘟起嘴,大音幹嘛這麼吃驚?

    「你的相公?」她更是驚得雙眼都瞪圓,「旋是你相公?」

    「是啊,他都叫我娘子娘子的。」開明點著頭,沒有錯啊,這女人吃驚到這種程度,難道她認識旋?

    估摸著大音的臉色,開明頗為不安:「將軍和我家相公是舊識?」

    「舊識?呵,何止舊識!」大音臉上陰晴不定,連聲音都怪怪的,「我找他,可是找得好苦……」

    「哎?」最後一句話雖然壓得很低,還是被開明收納耳中。大音這話聽起來蹊蹺,難道他們之間還有什麼隱情?

    大音恢復正常音色道:「你們現在住在哪裡?」

    開明吃驚,打聽他們的住址幹什麼?想抓人?

    「一塊,貧民區……」

    「你不想說嗎?」開音蹙眉。

    「我不是說了嗎?一塊很大面積的貧民區。」開明來了氣,她說的是實情啊,她怎麼知道那是什麼阿貓阿狗的地方。

    大音怒瞪著她良久,硬生生來一句:「我會打聽出來的!」霍然起身,轉身欲走。

    開明不以為然地瞅著她。

    「有件事……」大音突然躊躕不定,立住身向她道,「旋的身邊,有沒有帶著一名小孩?」

    「有啊!」開明隨口道,何止一個,有兩個,她心裡暗想。

    大音身體微震,深深吸了口氣,目光掃向開明身後,已經一片清明:「你帶這位姑娘去洗漱乾淨,晚上務必好好伺侯,聽到了嗎?」

    開明的身後弱弱應了聲:「是。」走出來那名圓臉圓眼的小丫頭,垂手肅立。

    這丫頭什麼時候來的?開明倒是暗自心驚,走的是貓步嗎?一點聲音都沒有?

    仰倒在大木桶裡,將身體放倒,身上衝擊著一**的水流,很是愜意。她不得不感歎中宮人民的智慧,能設計出這種流線型的長方形浴桶。

    將濕濕的頭顱擱在凹槽處,她胡亂想著心思。這個墜子有什麼名堂嗎?半塊古怪的墜子,大音奇特的變化,還有小孩,旋?喔,難道是旋跟大音生下了小孩,然後被他帶走?不對,旋不是說他沒有參過軍的嗎?他又在哪裡認識的大音?她搖搖頭,無法理清楚這層複雜關係。

    想著想著,頭開始昏昏沉沉,睡意不住襲來,竟然半沉浮著瞇上眼。

    不知過了多久,小丫頭的聲音劃破朦朧睡意,撕裂一般傳來:「天哪,你竟然在這裡睡著了?你睡了多久啊!」

    「我睡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接上小丫頭的話。

    小丫頭的聲音都帶著哭腔:「完了,我又要被將軍責罵了。」趕緊將她拖出浴桶,拚命用乾布擦乾她身上的水珠,匆匆套上一條單衣,又拿一件長袍裹在外面。

    「等等,不用這麼麻煩。」她擋開那件長袍。

    小丫頭固執地將袍子給她套上,伸手拭她的額頭,嘟囔道:「在水裡泡那麼久,不知道會不會著涼?」

    開明摸著自己濕濕的頭髮,暗想,頭髮不弄乾才會真得著涼。

    跟小丫頭回了房間,還是原來那間房,沾血的床單更換一新,小丫頭讓她躺著,將頭枕在床沿。跪在腳榻處,拿干布一邊使勁抹乾開明的長髮,一邊不住嘮叨。

    在小丫頭催眠一般的嘮叨聲中,開明又一次進入了夢鄉。她發現一件事實,這裡的人都很會催眠,至少對自己管用。

    第二天起床,開明無法避免地感冒了。額頭微燙,身體溫熱,小丫頭象遭了大難似地哭喪著臉,不斷地進進出出。一會請來郎中,一會端來藥碗,連大音都被驚動,特意過來探望她的病勢。

    「我沒什麼事。」嗯下最後一口濃稠的苦藥,開明無奈地道。只是小感冒,出出汗就會好,小丫頭竟然緊張成這樣子。

    「都是我的錯,是我讓姑娘著涼的。」小丫頭捏著手指,膽怯地向大音稟報。

    「以後要注意。」她向小丫頭揮丫頭欠身退出房。

    開明將藥碗擱在桌上,看向她:「有什麼事找我嗎?」

    「身體無恙嗎?」大音避而不談,反而關心起她的身體。

    「小意思。」她擺擺手。

    「那就好,今天啟程的話不會太辛苦。」大音找張椅子坐下,不動聲色。

    「啟程?去哪裡?」她驚詫地道。

    「今天就是來跟你說這件事。」大音靜靜看她,「御兵大人向我要人了。」

    「御兵大人?璣?!」開明大吃一驚,這麼快就知道大音把她帶回來了?要人?還想把她投進黑牢嗎?

    「等等,我的病很嚴重,真得很嚴重。」開明趕緊躺回床上呻吟,撫著額頭道,「我快要死了,真得快要死了。」

    「別裝蒜了。」大音好氣又好笑,拍拍桌子道,「趕快起來,跟我去訓練營。」

    「不要!」開明趕緊從床上滾起來,向她作揖道,「我不要死!我不要死!讓我呆在這裡,掃地,鋪床,做什麼都行!」

    「別這麼沒出息,你好歹也是一名士兵。」大音不為所動,哼道。

    開明抱住床柱,流露出小狗求饒般的眼神,「我不當兵了行不行?當兵不是我自願的。」大音依舊一張冷臉。她趕緊在腦中搜刮,希望找到留下的借口,「再怎麼說,當初我也救過你……」

    大音越發好笑:「你什麼時候救過我了?」

    「那個,就是那次,你英勇無敵,大開殺戒的那次。」開明小心地瞟著她的臉色,繼續道,「你不知道吧,戴玉衡在那之後找過我,要我指證你是殺人兇手……」

    「哦?」大音語調平靜。

    「我沒答應,所以被他陷害進了黑牢。」見她沒有發作,開明大著膽子道,「你看,都是因為你,讓我遭遇這麼多災難。這次你就算還我一個人情好了。」

    大音不語,沉吟半晌。

    「開明。」

    「是……」

    「御兵大人這次不是要關你,他要你去做宮帝的近侍。」

    「啊?」開明微怔,接連搖頭,「不要,這個人詭計多端。」

    「你怕他,就不怕我嗎?」大音眼珠滴溜溜轉向她,「我可是殺人兇手。」

    「你不一樣,你救過我。」她脫口而出。

    大音輕笑:「救你也許是想利用你呢!」

    開明答不上話,這些聰明人個個長著七竅玲瓏心,她猜不透這些人的心思,也不想去猜。

    「開明,無論如何,你這次得去御兵大人那邊。」大音看她垂頭喪氣的樣子,話鋒一轉道,「明的身份,是宮帝的近侍;暗地裡,卻是我大音的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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