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夫人喝道:「你有種的就把老娘殺了,哼,當初你像狗一樣圍著老娘轉,才有了今天,你不敢殺我,你就是狗娘養的。」
原來劉悟與魏夫人素有私情,後來劉悟地位日高,怕李師道發覺,便不再跟她往來,所以魏夫人因情生恨,欲致劉悟於死地。
劉悟見她大喊大叫,怕她再喊出什麼不雅的話,說道:「用布塞住她的嘴,然後斬了她。」
魏夫人聽說,頓時大懼,她以為劉悟顧念舊日私情,不會殺她,叫道:「劉悟,你真的要殺了我嗎?你忘了當初對我說的話了嗎?你說我美如天仙,是你心中的神明,你要一輩子做我的僕人,一輩子對我忠心耿耿……」
劉悟喝道:「還不快點!我的話沒聽到嗎?」
眾侍衛忙拿了塊爛帕子堵進魏夫人口中,魏夫人眼睛睜得有若銅鈴,嘴中兀自呼呼有聲,她扭動著身軀,好似一頭垂死掙扎的猛虎,好幾個士兵扭著,方把她押了下去。
東方已經露白,天就快亮了,李師道卻還沒找到,劉悟心中不安,帶著人親自搜查,到了一間房中,吳元慶忽然聽到有人喘息之聲,說道:「床底下好像有人。」
那床甚寬,裡面一團漆黑,劉悟忙命士兵搜索,果從裡面揪出人來,正是李師道和他的兩個兒子。劉悟見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說道:「李司空,堂堂的節度使大人,你怎麼竟躲到床底下去了?若傳出去,豈不把天下人的牙都笑掉了嗎?」
李師道渾身篩糠般發抖,早失去了往日的風流瀟灑模樣,說道:「劉悟,我待你不薄,你想把我怎樣?」
劉悟拿出李師道的手令,在他面前一揚,說道:「待我不薄?李大人,這就是你對我的不薄嗎?」
李師道無言以對,說道:「我想見皇上,你把我押送長安吧。」
劉悟冷笑道:「我倒是打算送你去長安,但司空陰謀叛亂,更有何面目見皇上?」
李師道心中還存著萬一之僥倖,其子李弘方歎道:「事已至此,何必多言?但求速死。」
遂斬李師道父子。吳元慶看了,也不禁唏噓,傲雪欺霜雖恨他掠了自己來,但想到他落得如此下場,也不禁心中悲涼,落下淚來。
吳元慶叫劉悟速速禁止燒殺劫掠,劉悟遂命令左、右都虞候巡行街坊和集市,禁止將士焚掠,到了下午,城內很快安定下來。於是,劉悟命將士和百姓到鞠場集中,親自乘馬繞場一周,安撫慰勞眾人。然後,下令處斬與李師道一起叛亂者,共二十餘家,文武將吏目睹叛亂者被殺,又怕又喜。劉悟與李公度相見,二人握手哭泣。又命把賈直言從獄中放出,置於幕府參議軍事。
吳元慶見戰事已停,帶了林潔等三姝,悄然離去。
當日田弘正便派使者前來祝賀。劉悟忙把李師道父子三人的首級放入盒中,派人送到田弘正軍營,田弘正大喜,寫文告上報朝廷。至此,淄、青等十二州全部平定。
田弘正得到李師道首級之時,心中懷疑是否真實,於是,命投降的李師道大將夏侯澄前來辨識。夏侯澄仔細看後,大聲痛哭了很久,悲痛欲絕,接著,將李師道首級捧起,用舌尖舐淨他眼睛中的灰塵,復又慟哭不止。田弘正見此情景,也不免心中感歎,認為夏侯澄忠心重義,遂不加責備。
田弘正奏捷文告送到京城。唐憲任命戶部侍郎楊於陵為淄青宣撫使。遂分李師道之地為三道:以鄆、曹、濮為一道,淄、青、齊、登、萊為一道,兗、海、沂、密為一道。自從唐代宗廣德元年以來,蕃鎮在河南、河北三十餘州割據跋扈,自命官吏,不向朝廷上供賦稅,將近六十餘年,至此全部重新遵守朝廷法令。
卻說劉悟以為初討李師道的詔書上說:「部將有能殺師道以眾降者,師道官爵悉以與之。」認為自己應該為淄青節度使,盡得淄青十二州。於是,開始擅自任命文武將吏,更換州縣官員。他對部下說道:「軍府政事,一切遵循舊制。今後,我和大家抱子弄孫,長享富貴,還有什麼可以憂愁的呢!」
誰知憲宗卻擬把劉悟調離淄青,但恐怕劉悟拒不從命,而不得不再次用兵。於是,下密詔給田弘正,命他觀察劉悟的言行,看他是否可能拒詔。田弘正接到憲宗的密詔後,每天派人前往鄆州,借口與劉悟交好,實際上是觀察他的言行。
劉悟力大無比,喜歡摔跤,攻克鄆州三天後,就教軍中壯士練習摔跤,他和魏博的使者在庭院中觀看。劉悟一邊觀看,一邊挽袖捋臂,有時還離座吶喊助威。田弘正聽說後,啞然失笑道:「像他這個樣子,如果調動的詔書下達,肯定會立即成行,不可能有什麼作為。」
於是憲宗命劉悟為義成節度使。詔命下達,劉悟頓時驚慌失措。第二天,就上路赴任了。這天,田弘正率眾將為劉悟送行,到鄆州城西二里時,在驛站與劉悟相見,劉悟接受義成節度使旌節,徵召李公度、李存、賈直言為幕僚,趕赴滑州上任。
劉悟向來和李文會相好,當初攻克鄆州時,李文會正在登州,於是派人到登州去請。李文會尚未到鄆州,李存聽說劉悟即將調往他地,與李公度、賈直言二人商議說:「文會是奸佞小人,由於他的緣故,致使淄青敗亂,李師道遭滅族之災,眾人無不以他為仇人!如果不乘此良機把他殺掉,等田弘正來後,肯定以寬大為懷,那時,將怎樣來報大家的這個仇恨呢!於是,二人偽作劉悟手令,派人出使登州,命殺李文會,割下他的頭回來報告。使者在齊州東南方向的豐齊驛碰到李文會,將他殺死後,回到鄆州。
而這時候,劉悟已經和賈直言、李存等人離開鄆州前往滑州了。
憲宗加封田弘正為檢校司徒、同平章事。田弘正進入鄆州。當初,李師道面臨敗亡,於是變得緊張多疑,聽到風吹鳥飛,就懷疑有什麼變故,於是下令禁止鄆州人在一起飲宴相聚,以及行人悄聲私語,如有違犯,就嚴刑懲處。田弘正來到鄆州後,下令除去這些嚴苛的禁令,放縱百姓們遊樂,寒食節七晝夜不禁行人往來。有人勸田弘正說:「鄆州人隨同李師道數年,與朝廷為敵,現雖已平定,人心尚未安定,不可不防。」田弘正說:「如今淄青暴亂為首者已經誅除,應當施行惠政,如果仍以嚴刑為政,那就好比是以夏桀來代替夏桀,又有什麼改善呢?」
吳元慶帶著三姝回到長安,吳元慶已經決定辭官,只是母親已經年邁,自己浪跡天涯,卻帶著她奔波受苦,未免太不孝了,想叫母親和岳父母仍住桃花源去,但想桃花源亦非世外桃源,因此猶豫不定。
李師道父子的人頭既送至長安,憲宗大喜,遂在麟德殿中大宴群臣以賀。吳元慶也被召進宮中。吳元慶說不出這個皇上對自己的感覺,似乎很好,又似乎很差,似乎極為重用,卻又似乎不理不睬。但吳元慶既有辭官之意,反正也無所謂了。
皇上賜宴,自然是華麗尊榮,席間眾臣歌功頌德,諛辭如潮,憲宗大樂,命眾臣飲酒賦詩,其時詩風正盛,大臣之中,諸如白居易、韓愈等皆是千古稱頌的大詩人,皆有詩篇獻上,誰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崔群在詩中因用了一個純字,書寫之時忘記了避諱,既未缺筆,亦未用它字相代,皇甫鎛見了,進言道:「皇上,崔群大膽,寫皇上名諱竟不缺筆,竟敢直呼皇上之名,實在可惡之極。」
此話一出,殿上頓時變得鴉雀無聲,誰也說不出話來。其時最講究避諱,所以兒女寫到父母名諱中的字時,亦往往缺一筆,或用別字代替,對於皇上的避諱更大,有些皇上一旦登基,第一件事便是把全國的地名中有與自己名字相同字的全部改掉,大臣中有名字與皇上同字的,自己也忙改掉,崔群無意中把純字寫了出來,實已犯了大罪。
崔群大是惶恐,但想皇上聖明,大概也不會怪責,說道:「皇上明鑒,臣無意中出錯,絕非有心,還請皇上恕罪。」
皇甫鎛道:「哼哼,什麼無心出錯,我看你是包藏禍心,用心良苦。」
崔群喝道:「皇甫鎛,你這個小人,就是你這樣的奸臣,在皇上面前挑弄是非,攪亂朝政,陷害忠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