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鎛道:「哎,到了我府中便是客,怎麼可以跪下說話?來呀,給柳先生賜座。」
柳泌見他如此可親,心中知道喜事已經降臨,心中狂喜不禁,笑道:「如此多謝大人,皇甫大人真是禮賢下士呀。」連連的打了幾千個恭,作了幾萬個揖,這才告了座,屁股挨著凳角斜斜的坐了。
皇甫鎛道:「柳先生,你說你善於煉丹,真能煉出吃了讓人長生不老的丹藥嗎?」
柳泌道:「只要能找到適用的靈草,我就能煉製出長生不老的仙丹。」
皇甫鎛道:「那怎樣才能找到適用的靈草呢?」
柳泌道:「只要大人給我人力物力,在下自然有辦法找到。」
皇甫鎛嘿嘿笑了兩聲,不再回答。
柳泌被安排住在皇甫府中,好酒好菜招待,奴僕丫環服侍,柳泌見皇甫鎛不再見他,心中總是忐忑不安,但想到既然得到如此禮遇,看來此事是福而非禍了。到了明天,皇甫鎛卻通知他,皇上召見。柳泌一聽倒懵了,頓時天旋地轉,只覺身輕如燕,好像真的成了神仙。忽然,他跪在皇甫鎛腳下,嚎啕大哭起來。
皇甫鎛微笑著看著他,也不相扶。哭了一陣,柳泌磕了幾個響頭,哽咽道:「大人栽培提拔之恩,小的沒齒難忘。日後若有機緣,縱是做牛做馬,也當報答。」
皇甫鎛笑道:「我雖給你鋪了道路,日後如何走法,就靠你自己了,今日對答乃是關鍵,若是有什麼閃失,連老夫也有不是,你若真能爭氣,得到皇上的寵愛,那便是對我最好的報答了。」
柳泌道:「大人大可放心,小的一定不辜負大人的知遇之恩。」
皇甫鎛道:「嗯,時間已經不早了,你快快去吧。」
柳泌拜見皇上後,一番花言巧語,把憲宗說得龍顏大悅,此時唐憲宗李純,與以往許多皇帝一樣,既然威福享受不盡,便想著長生不老,縱然如漢武帝、唐太宗那等有作為的帝王亦是如此,所以柳泌到來,頓時如魚得水,笑道:「愛卿既有造長生不老之丹的本事,便請快快造來。」
柳泌磕頭道:「是。不過煉這種靈丹妙藥,須找到靈草。」
憲宗道:「哪裡有靈草?我馬上派人去找。」
柳泌磕頭道:「此種靈草,只有臣方能識得,若由別人來找,只怕找錯。」
憲宗道:「如此便請愛卿快快去找罷。」
柳泌道:「聖上明鑒,當日秦始皇遣徐福到海上仙山求藥,帶了三千童男童女和大批金銀財寶,尚且未能成功,尋找這種靈芝仙草,豈是一時所能湊功?」
憲宗聽說,心中不悅,登時沉下臉來,說道:「難道你想學徐福嗎?」
柳泌心中一凜,心想徐福最終也沒求得靈丹妙藥來,反騙了秦始皇,皇上這樣問,那是心中惱怒了,深悔自己不該提到徐福,忙跪下磕頭有聲,說道:「皇上明鑒,臣怎麼敢學徐福?秦始皇昏庸無能,又豈是陛下英明萬里之可比?陛下洪福齊天,臣沾陛下洪福,自然能找到仙草,為陛下求得長生不老之藥,讓陛下仙福永享,壽與天齊。」
憲宗見他誠惶誠恐的樣子,笑道:「你慌什麼?朕可沒說你不能求得仙丹,卻不知怎樣尋找仙丹?要多長時日?」
柳泌額頭汗水津津而下,也不敢伸袖去擦,磕頭道:「陛下,臣聽說天台山有許多靈草,如果臣能擔任那裡的長官,專心致志的為陛下尋找,定能找到。」
憲宗道:「你什麼時候能找到?」
柳泌道:「多則一年,少則數月。」
憲宗皺眉道:「要這麼久?好吧,朕便命你權且代理台州刺史吧,若果能尋得靈草,煉得仙丹,朕再重重賞你!」
柳泌想不到幾句話,便有一個這麼大的官帽戴在了頭上,頓時喜出望外,忙磕頭謝恩。
詔書下達,眾朝臣頓時炸開了鍋,紛紛上奏勸諫,說什麼君主縱然喜歡方士,可也沒有讓方士治理百姓的。皇甫鎛卻上書道:「眾臣見皇上找到方士,有可能從此長生不老,不為皇上高興,卻反而百般阻撓,此皆居心叵測之臣也。」憲宗於是對群臣道:「不過煩勞一個州的力量,便能讓人主得使長生不老,臣子們卻為何要如此吝惜呢?」
眾臣聽說,誰都不敢再進言。
明天,柳泌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帶著幾個皇甫鎛贈送的隨從侍婢去台州上任,他騎在馬上,看著來來往往的百姓,春風得意,顧盼自雄。忽然,他看見前面兩騎馬迎面而來,馬上一男一女,皆是一襲白衣,背負長劍,柳泌一看,見那男子竟是吳元慶,他心中得意,想起前晚他對自己的冷淡,頓時湧起一陣衝動,橫馬擋在路中。
吳元慶緩緩走近,見柳泌騎著高頭大馬擋在路中,身後竟還跟著幾個隨從,倒也有些意外。身邊那女子便是林潔,這日兩口子閒著無事,騎馬在街上閒逛,林潔見有人擋道,皺眉道:「這人是誰?怎麼如此無禮?」
吳元慶尚未回答,柳泌已經哈哈大笑起來,他拱了拱手,說道:「吳將軍,別來無恙啊。」
吳元慶笑道:「柳先生別來無恙。」
柳泌笑道:「吳將軍,你我雖然前天才別過,在下雖然無恙,卻倒有些小貴。」
吳元慶聽他說得不倫不類,笑道:「是嗎?柳先生有什麼小貴呀?」
柳泌道:「吳將軍,昨天我還是你府中被逐的客人,就好似一個流落的乞丐般,誰知世事難料,今日我卻成了宰相的座上賓,天子的殿中客,真所謂時來運轉,風水輪流,如今在下已經被天子封為台州刺史,幫皇上尋訪靈藥,燒煉仙丹了。」
吳元慶淡淡道:「是嗎?恭喜恭喜。昨天在下倒是有眼不識泰山了!」
柳泌甚是得意:「這話說得是。不是老夫倚老賣老,你老弟比起你爹爹來那是差得遠了。無論是眼光、氣度、胸懷、本事,都是天差地遠,所謂一代不如一代,唉,此話說得真是不錯。」
吳元慶見他一副得志便猖狂的小人嘴臉,也不生氣,微微一笑,說道:「元慶比起先父來那自然是差得遠甚,元慶又豈敢與先父相比?」
林潔笑道:「想來柳先生比令尊是要強的了?」
柳泌搖頭晃腦道:「老夫不敢說比先父強,但卻可以用一個俗語來形容,就是:虎父無犬子。」
林潔道:「那麼柳先生定然不是他老人家的兒子了!」說完嘻嘻而笑。
柳泌一時尚未會意:我不是誰老人家的兒子?轉念才明白過來,頓時大怒,但他見林潔不過一個女子,卻又不好發作,只得苦笑一聲,打馬而過。
吳元慶見柳泌等去得遠了,與林潔對視一眼,忽然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正笑間,忽見前面一個人跌跌撞撞的急衝而過,後面許多公人大喊大叫的追來。吳元慶認得是五坊使的人,心中頓時大怒。
五坊使楊朝汶橫行霸道,魚肉鄉里,甚至胡亂逮捕百姓,索取錢財,又亂立名目,使人輾轉誣告,牽連千人之眾,其暴虐為患,早已經是怨聲載道。只是楊朝汶深受憲宗寵愛,誰也不敢說什麼,只是敢怒不敢言。
只見那人衣裳襤褸,行動卻十分迅速。五坊使眾公人凶神惡煞般的追趕前去,吳元慶想站出來阻攔,林潔忙拉住他的手,搖了搖頭,吳元慶歎了口氣,只得罷了。
兩人騎馬回府,剛進府門,只聽門外喧嘩之聲大作,忙回過頭來,卻見一個男子急衝而進,叫道:「吳將軍救我,吳將軍救我。」
吳元慶看時,卻是先時所見被五坊使追趕的男子,只見他渾身是血,身上傷痕纍纍,吳元慶心想,他怎麼找到我府上來了?難道是我所認識的人嗎?眼見眾公人走到門口,氣勢洶洶的要衝進來抓人,正與門上的守衛爭執呢。頓時大怒,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