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雪公主道:「縱然今天堆好,明天就化了也沒關係,至少在我的心中,曾經有過這麼一個美麗的雪人兒,對於雪人兒來說,它至少曾經存在過。」說著,仍是天真無邪的嚷著:「吳大哥,你快來呀,快來嘛。」一邊便在雪地裡堆起雪人來。沒有工具,她便用劍削,用手捧,忙忙碌碌,似乎十分的興奮。
吳元慶見了,只得過去幫忙,堆了半天,終於堆了一個雪人出來,金雪公主道:「我還要堆一個。」又在旁邊堆了一個雪人,兩個雪人都是十分的臃腫,卻是潔白無暇,金雪公主又用樹枝在雪人頭上嵌上眼睛、鼻子,看起來更加像人。
兩人此時已經有些累了,並肩站在雪人前欣賞,金雪公主腦袋微微向左歪斜,端詳著兩個雪人,忽然,她輕輕的道:「嗯,兩個雪人,一個是吳大哥,另一個便是我。你們兩個將永永遠遠的呆在一起。這雪谷雖然寂寞,但你們兩個有對方做伴兒,就永遠也不會感覺孤獨了。」
吳元慶見她說話甚癡,心中也不禁感動,金雪公主回過頭來,對著他一笑,吳元慶忽然之間,覺得心中有一根弦被一隻無形的手揪緊了。
一股流水從雪人前面汩汩流過,那便是雪堆上雪水融化流下的水流,那水流已經越來越大,金雪公主笑道:「吳大哥,你說這雪人過幾天就會化麼?」
吳元慶道:「是呀,那時咱們就可以出去了。」
金雪公主呆呆的看著雪人出神,良久說道:「這麼美麗的雪人,為什麼不能永久的存在呢?為什麼越美麗的東西就越容易消失?」
吳元慶道:「如果這雪人永不融化,那麼咱們就永遠出不去了。」
金雪公主道:「是了。這雪人就好像咱們的愛情,轉眼即逝,就好像雪遇到了陽光,霎時間融化成水,水又變成氣,消失在空氣裡,消失得無影無蹤。要想咱們的愛情長久,就好像要這雪人永遠不化一般,除非這冰雪永遠不融化,咱們永遠不出去。」
吳元慶想不到她有這麼一比,心中一凜,想到她對自己的癡情,實在是感激無已,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看她時,只見她臉上雖洋溢著笑容,幾滴淚水卻不經意間,流過眼角,從臉頰滑落。
金雪公主幽幽的歎息:「其實這雪人也比我幸福,你們兩個縱然融化了,雪水匯流在一起,從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不分離,豈不強於我千倍萬倍嗎?」
吳元慶細細咀嚼她話中滋味,也不由得發癡。
又過了數日,這日吳元慶起來,發現雪融化的溪水越流越大,終於發出轟隆隆的聲響,竟好像一條小河。他向雪堆看去,發現雪堆遠並有先時高了,雪也變得鬆軟了,他對金雪公主道:「今天咱們可以出去了,現在這麼高的雪堆,我們完全可以攀爬過去。」
金雪公主點點頭,道:「好,咱們這就出發吧。」
兩人腰懸長劍,拾起這些天來剝樹皮搓的長繩,向雪堆爬去,吳元慶叫金雪公主用繩子綁在腰間,自己在前開路,用劍插入雪中,然後爬上一步,再抽出劍來,又向上插入雪中。如此行了半日,終於到了雪堆頂端。
兩人兩個多月以來,困在雪谷之中,此時突然看見外面的世界,不禁歡呼起來,緊緊的擁抱在一起。卻見外面燃著一堆熊熊烈火,那火沖天而起,下面無數的人來來往往,似在搬運柴草。
吳元慶恍然大悟,難怪這雪化得這麼快,原來是有人用烈火日夜不停的燃燒。
忽然,下面的人都向上仰望,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來,顯然是有人已經發現了他們。
吳元慶望了金雪公主一眼,她也正向他望來,兩人不知下面到底是唐軍還是吐番軍,不過到了這種時候,他們似乎也不在乎到底是哪邊的人,兩人攜著手,便從雪坡上滑下。
還沒到底,歡呼之聲便此起彼伏。
一著地,只聽得一個聲音叫道:「吳大哥,你果然沒有事。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的。」
吳元慶抬頭看時,卻是崇德可汗,只見他歡快的急奔過來,兩人緊緊的抱在一起。只見許多下屬也都圍了過來,吳元慶心中感動,心想畢竟有這許多人關心自己。他們並不知道自己還活著,在這種毫無希望的情況下,仍是堅持融雪來尋找自己,可見這份情有多深!
他回過頭去,發現吐番軍隊也在場,只見一群人圍住金雪公主,正興奮的嘰嘰喳喳說個不休,他們找到了自己的公主,心中更是興奮。
吳元慶心中卻甚是驚奇,心想,吐番的軍隊怎麼和唐軍及回鶻混在了一起?他們曾經是那樣的劍拔弩張,那樣的你死我活,那樣的勢不兩立,怎麼如今站在一起,卻全沒有衝突,沒有戰爭呢?
難道這場大雪崩,不但讓自己和金雪公主由仇敵變成了情人,甚至讓三個國家民族也化解了怨恨與仇睢嗎?
吳元慶與崇德可汗並騎回到駐地,崇德問起情由,吳元慶將怎樣上雲海峰,如何遇見金雪公主,如何遇上雪崩,如何殺了洪虎等情一一說了,只把與金雪公主的情事隱過不提。
崇德可汗道:「自從大哥走後,我們便堅守陣營,也不敢出戰,可是等了幾天都不見大哥回來,於是忙派兵出去尋找,卻見雲海峰下發生了雪崩,堵住了出口,我們也根本進不去了。我們心裡都非常著急,不知大哥怎麼樣了,這時吐番軍隊也在尋找金雪公主,說他們的公主也去了雲海峰,於是我和昆桑布扎說好,全力尋找你二人,暫時休戰言和。大家等了這些時日,見天氣日暖,但雪融化起來太慢,於是命令將士們搬運柴草,便在雪堆下燒起火來。直燒了十數天,日夜不停,這才見你們出來。吳大哥,日後這戰事卻該如何?」
吳元慶道:「以我之意,若能和最好,實在不行再戰不遲。」
崇德可汗道:「對,我的意思也是能和則和。其實我們何嘗想打戰,只是別人欺負到你頭上來,實在沒有辦法。經過這場事,不知吐番的熊熊野心是否會熄滅?」
過了十來日,兩人正在帳中議事,忽人報:「吐番軍進犯,離此十里下寨。」
崇德可汗聽了,歎道:「他們畢竟賊心不死,這麼快就來了。」原來這十來日中,雙方均只守緊壁壘,並無進攻之舉。
吳元慶道:「該來的總會來的,隨他吧,咱們也不怕他,真要打,就打他們個落花流水。」忙帶軍列陣相迎。
等了良久,各處伏下的哨探回報,均說不見吐番軍隊前來,吳元慶與崇德對看一眼,心中都是疑惑不解,忽見一騎飛馳而來,馬上坐的卻是吐番使者。崇德揮了揮手,意思是不要阻攔,那使者到了面前,翻身下馬,伏身說道:「吐番使者參見崇德可汗和吳將軍,奉金雪公主懿旨與昆桑布扎將軍將令,特來拜見可汗與將軍。」
崇德可汗道:「有何事嗎?」
使者遞上一封書信,早有侍衛接了過來,遞給崇德可汗,崇德閱後遞給吳元慶,吳元慶看時,原來卻是金雪公主與昆桑布扎邀請二人會盟。他看後且不說話,看著崇德,問道:「你以為如何?」
崇德道:「看來他們此舉似有求和之意。」
吳元慶點點頭,崇德隨即回書一封由使者帶回,同意會盟。
到了會盟之期,吳元慶之意,由他一人前往,崇德則帶兵在後,防備事情有變,雖然看對方之意,似有求和之象,但兩國交兵,不得不防。
崇德道:「我身為回鶻可汗都不去,太也不像話,倒好似貪生怕死一般,不如就兩人同去吧,咱們多做佈置,盛兵以待,又有大哥這樣的武功高強之士相伴,縱然他們起歹心,料來也不用怕。」
於是吳元慶命副將帶了唐軍在東邊駐紮,崇德命令回鶻將領率領回鶻兵將在西邊駐紮,兩人止帶了幾十騎,奔赴吐番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