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從營中偷了一匹馬就往長安趕,心想,聽說華山有個殺手組織,出手無空回,自己若能比他們先趕回,到得華山,請得殺手,來個半路截殺,殺了吳元慶與永安公主後,不怕那些兵士不聽我的。
他緊趕慢趕,但幾萬里的路程,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在路上,伴著自己的唯有座下疲累不堪的馬,夜有孤月照影,晝有長風拂面。有時走幾天路程,並沒有見到半個人影兒,寬廣的草原空空曠曠,只覺得天空也變得莽莽蒼蒼。
他又是害怕,又是淒涼,不怪自己,卻對吳元慶恨之入骨,心想都是他害得自己落得如此下場,他怎麼就不被吐番人殺了呢?
想像中自己率領千軍萬馬,在這草原中縱橫馳驅,好不威風,但清醒過來,自己率領的不過是夢中的幻影而已。
男子漢大丈夫,難道就這樣了嗎?不,我一定要報此仇。若實在不行,我就投奔淮西。成則為王敗則寇,只要能建功立業,何必管他其餘?
他一路上雖帶得乾糧,但早已經吃完了,路上饑餐渴飲,幸好草原之中倒不乏小動物,極是好獵,他又一身好武功,而草原中河井縱橫,也不怕沒有水喝。
路上不知已經行了多少時日,只覺得時光過去很久很久了。這日來到一片坪中,看見前面有一頭小鹿,便拈弓搭箭,準備射了吃肉。忽然遠遠傳來喊殺聲,只見十幾騎馬漸漸馳近。他並不懼怕,知道遇上馬賊了,心中冷笑:連你們也敢來欺負我了?好,我好久沒吃過好東西了,你們既然送上來,老子可也就不客氣了。
那些人衝了上來,把他團團圍住,為首一人長得高高大大,約四十來歲,滿臉的鬍子,卻又瘦骨嶙峋。他打量了李先幾眼,笑道:「想不到還是個朝廷命官。喲,好像還是個將軍呢!將軍大人,你怎麼一個人落魄到如此田地?是打了敗戰嗎?哈哈,哈哈!」
他一笑,眾螻羅都不禁大笑起來。
李先只冷冷的看著他們,卻是一言不發。
那人笑道:「當官的打戰不行,只知搜刮民財,你看他那背上包袱中,定然有不少的銀兩。給我拿下了。」
便有兩人縱身下馬,走到李先跟前,叫道:「對不起了,誰叫你碰上咱們火爺的人呢?你這就叫不走運。」說著一人便去抓他背上包袱,一人便一拳往他臉上打來。
李先冷笑一聲,道:「是嗎?不知是我不走運還是你們不走運?」
一隻手掌接住來拳,那人頓時動彈不得,李先用力一捏,那人不禁殺豬般嚎叫起來。
那火爺吃了一驚,喝道:「好小子,倒有兩下子,讓老子見識見識你的功夫。」飛身下馬,先來個白鶴晾翅,尚未站穩,李先一腳踢去,正中胸膛,那火爺頓時翻出幾個跟頭,白鶴晾翅變成了四腳朝天。
眾馬賊發聲喊,一擁而上,李先拳打腳踢,眾馬賊哪裡是對手?只被打得哭爹喊娘,叫苦連天。
火爺見不是事,忙跪倒在地,大叫英雄饒命。
李先正想把他再打一頓,忽然心念一動,倒有了個主意,心想,我如今走途無路,雖想請殺手殺了吳元慶和公主,但那談何容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何不便在此落草,到時訓練出一支軍來,攻城掠地,便自己做了皇帝又有何不可?想到這裡,甚是得意,不禁哈哈大笑起來,連日來滿腔的憤恨也不禁煙消雲散了。
眾馬賊都是些烏合之眾,聽說他要落草,都不禁愕然,隨之便大喜,心想,得個如此武功高強的頭領,以後還不無往而不利嗎?
吳元慶一行曉行夜宿向長安趕回,幸喜一路無事。
到得長安,吳元慶不敢回府,先到宮中叩見,皇上聽說吳元慶回來了,立時便召見了,問了這一路經歷,吳元慶詳細說了,又說到保義可汗遭遇政變而死,當然,關於自己在其中所起的作用卻絕口不提,只說這場政變是回鶻內鬥。
李純聽了,想到李紅英出嫁未捷夫先死,也不禁歎息。李紅英雖不是自己的女兒,但已經認作女兒,封為永安公主了,便也不禁為她的不幸而歎了幾口氣,立時召見了,撫慰了幾句。便賜了一座大宅第,作為公主府,讓她居住。
吳元慶早在出發前,就由皇上賜了宅,告辭皇上後,這才帶著林潔、王茵圓回到家裡,奴僕丫環早在府中恭候。
出使回鶻這些日子,吳元慶一心記掛著淮西的戰事,不知勝負如何?淮西已經平定了嗎?吳元濟是否抓起來了?
吃過晚飯,他便匆匆往裴度府中而去,裴府家人回說:裴中丞奉旨出使,前往淮西行營扶慰將士去了。
吳元慶啊的一聲,只得怏怏回來,心想,原來朝廷出戰不利,到如今還沒有平定叛亂。既然叫裴中丞去撫慰將士,想來雙方正相持不下。心中也不知是該歡喜還是該憂愁。但無論如何,自己也許還有機會親自進討淮西。
能夠親自討伐淮西,報一箭之仇,是他心中熱切希望的事情。但朝廷如此無能!唉,他又不禁歎了口氣。
這日早朝,裴度已經回來,說起前方戰事。
憲宗李純道:「如今十六道兵馬征伐淮西,這麼久了卻毫無建樹,徒費錢糧而已。裴愛卿此番前去視察,對此有何看法?」
裴度道:「淮西區區申、光、蔡三州之地,縱使兵精糧足,卻又何足道哉?他敢造反以拒王師,實在是螢火欲與日月爭光。戰事不利,只因各軍不齊心用事,主帥則各懷心事,只知鞏固自己的地位,全不以國家朝廷為念爾。」
李純道:「裴愛卿這話似有所指,還請明講。」
裴度道:「諸軍都統嚴綬,並無什麼才能,到軍之日,唯知傾府庫,賞士卒而已,累年之積,一朝而盡;又厚賂宦官以結聲援,擁八州之眾萬餘人屯境上,閉壁經年,卻無尺寸之功。這樣的將軍,怎麼能夠平定叛亂?」
李純道:「依卿之見,當以誰為都統?」
裴度道:「諸將之中,李光顏最為驍勇善戰,而且深明大義,將來必定能夠建立功勳。李愬也是有勇能謀,一心為國。左金吾衛大將軍吳元慶材堪大用,臣推薦其為都統。」
當下便有幾人出來反對。說吳元慶年輕識淺,焉得擔當重任?
李純心中搖擺不定,便不置可否。
便有臣相上言,東都洛陽上空出現鳳凰,荊南亦進獻兩隻毛龜。說是大吉之相,天下定當太平。
憲宗李純道:「如今天下分崩,藩鎮叛亂,朕日夜為憂,說什麼天下大吉?要想太平,唯有愛民重才,平定叛亂。所以朕只把賢人當作寶物,嘉禾、神芝一類,都是徒有美名罷了,所以《春秋》才不肯記載祥征瑞兆。從今以後,凡是發現吉慶祥瑞之物,只允許依照令式申報有關部門,不需要再行奏朕聞知。至於珍奇的禽獸,一概不許進獻。」
那獻祥瑞之人馬屁拍在馬腳上,忙磕頭謝罪,高呼萬歲聖明。
李純道:「王承宗、李師道已經多次上奏,懇請赦免吳元濟。我都沒有答應。諸愛卿有何看法?」
眾臣頓時紛紛而言。皆說不如停戰講和。說是戰爭造成人心恐慌,將乏兵疲,府庫空虛。有一個便引用李白名詩「兵者凶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
李純聽了大怒,問道:「現在難道還沒到不得已的時候嗎?要等到叛賊打到長安來才是不得已嗎?你說這話,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