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英匕斜著醉眼,看了林潔良久,笑道:「我沒醉,兩位哥哥和林姐姐到來,我怎麼能不喝?」站起身來,左手拿了酒杯,右手在林潔肩頭輕輕一拍,走路也不禁有些顛倒,笑道:「林姐姐,你怎麼不喝?你不高興?你年輕貌美,武功高強,又得有情郎,勝於無價定,你還有什麼不高興的?喝,快喝。」說著又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林潔道:「郡主,你真的喝醉了,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李紅英笑道:「我沒喝醉,我哪裡那麼容易便醉?林姐姐,你叫我什麼?郡主,去他媽的郡主。你這是諷刺我,你這是笑話我,你看到過結婚還要賄賂宦官的郡主嗎?哼,金枝玉葉,錦衣玉食,說得好聽!我說我們這是變相的坐牢,是關在籠子裡的金絲鳥兒,籠子縱然是金子做的,也終究是籠子。」
吳元慶知道她說的也是實情。京中十六宅王皆不准到封地去,住在京中便如寄人籬下一般,誰也沒有實權,且不敢妄動妄言,心怕惹皇上的猜疑,於是郡主都不能按時下嫁,有出嫁的,也是通過賄賂宦官才辦到的,說起來真是個絕大的諷刺。
吳元慶見李紅英確是醉了,不然這些話也不會說出來。便也勸道:「三妹。你快別亂說,這話若是傳了出去,可不是玩的。」
李紅英笑道:「怕什麼?我現在是什麼都不怕。二哥,你日後闖蕩江湖,我也要跟著去。林姐姐,我知道你不高興,你怕我跟二哥……你吃醋。哈哈,你吃醋。」
林潔笑道:「郡主說笑了。你跟吳大哥是兄妹,我有什麼可吃醋的?」
李紅英道:「林姐姐,我說了叫你別叫我郡主,你若不喜歡我,你就叫我郡主,你若把我當朋友,就叫我一聲妹子。」
林潔道:「好,妹子。我陪你一起去休息。」
李紅英道:「不用。大哥,二哥,林姐姐,我請了一幫江湖賣藝的,唱的歌,跳的舞,彈的琴無不精絕,咱們王府那些歌伎藝人,給她們提鞋也不配。我這就叫上來,叫你們開開眼界。」說著雙掌輕拍,只聽一陣悠揚的琴聲響了起來,眾人頓時都安靜下來,側耳傾聽,果然是飄忽如仙樂,動聽若綸音。琴聲中一個女子唱道:「秦城歲雲暮,大雪滿皇州。雪中退朝者,朱紫盡公侯。」唱的是時任翰林學士白居易所作的一首《歌舞》。只聽她繼續唱道:「貴有風雪興,富無饑寒憂。所營唯第宅,所務在追游。朱輪車馬客,紅燭歌舞樓。歡酣促密坐,醉暖脫重裘。秋官為主人,廷尉居上頭。日中為樂飲,夜半不能休。豈知閿鄉獄,中有凍死囚!」
這首詩對達官貴人的飽食終日,無所用心充滿了辛辣的諷刺。只聽得吳元慶暗暗點頭。
忽然琴聲一變,變得雄壯昂然,飄忽不定。一群女子舞動長劍,從屋後轉了出來,出現在眾人眼前,只見其身姿優美,長劍飄動,隨樂而舞。
觀其劍術,在李愬吳元慶這等高手看來,觀之則美,卻似乎並無實用價值。中間一位女子,姿色尤其美麗,只見她輕啟朱唇,且舞且歌,歌聲曼妙,歌的卻是杜甫的一首詩:「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漸舞漸前,終於到了眾人面前。
忽然,那舞劍美女劍法一變,一劍猛的向吳元慶刺了過來,吳元慶萬料不到李紅英叫來的表演者竟會突然行刺,吃了一驚,卻見這一劍快捷靈動,就好像一條飛蛇,迅速異常的向自己飛來,卻哪裡還像剛才舞劍的樣子?便在此時,另幾位女子,像一條條靈動的小狗,都向吳元慶滾來,身法靈動,方位奇特,一刺吳元慶下盤,一刺吳元慶中路,當先那女子,卻徑直刺向他咽喉。
眼見吳元慶避無可避,躲得了這一劍,躲不過那一劍,李愬一驚,喝下去的酒全變成冷汗,從背上滲了出來,當下一掌劈出,擊向當先女子,要叫她回劍自救。卻見她不閃不避,竟是拼著一死,也要殺了吳元慶。林潔銀針飛出,射向滾向吳元慶下盤的女子。那女子就地向前一滾,銀針全部落空,掉在了地上。
吳元慶雖驚不亂,心想,這幾個女子跟我有何深仇大恨,竟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殺我?兩指伸出,挾向刺來長劍,那女子長劍一晃,劍招陡變,這一招如此利害的劍術竟是虛招,那劍便如活物,忽然知道轉向,逕刺吳元慶小腹,那滾在地下的女子卻突然躍起,手中彎刀砍向他的頭。此時無暇多想,當即曲起手指,猛力一彈,正彈在劍身上,那劍竟斜斜的蕩了開去,擦身而過,衣服都刺破了,只差一點點便是穿腸破肚之禍。吳元慶見冒險成功,心中大喜,一掌揮出,那女子無聲無息的被擊了出去,吳元慶雙手上揚,正抓住那女子握刀的手,向前便甩,同時身子躍起,避過了至下而上的一擊,但在此時,只聽砰的一聲響,滿室硝煙,吳元慶怕下面有暗算,啪啪,連擊兩掌,這才落地。
待得良久,煙霧漸漸散去,那些女子卻一個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