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元慶見她溫柔可親,心中不禁一蕩,不敢在她身邊坐下,在她對面的一段枯枝上坐了下來。
石敏道:「吳公子,我記得你當初武功十分高強,如何現在倒好似武功全失的樣子?」
吳元慶歎了口氣,道:「一言難盡。以前我人稱冷面太子,如今卻落拓至斯,人的一生,命運就好像天氣的陰晴,隨時隨刻都在變化,誰又說得清?」
石敏見他顯然不願提起往事,便也不再問,笑道:「昨天你雖然沒有武功,卻仍是不顧自己安危,挺身出來打抱不平,這種俠義心腸,比之身有武功而行俠仗義之人更是難得,更加的讓人可敬了。」
吳元慶苦笑道:「那有什麼可敬的?光有行善的心還不行,還須有行善的能力才行。如果光有行善的心卻無能力,最多徒然貼上自己一條命而已,又於事何補?」
石敏笑道:「可惜現在這天下,越是有能力的人,卻越是做壞事,他們欺壓百姓,發動戰爭,卻還自以為是英雄,吳公子,有句話我說了你別見怪,如果你不被吳少陽陷害,現在當了節度使,你可會為百姓考慮問題嗎?你是不是也只考慮建功立業,只以攻城掠地為能事呢?」
吳元慶聽了這個問題,心中一震,思慮良久,才緩緩的說道:「不錯,如果我今天是節度使,我也跟他們一樣,只會考慮建一番功業,卻不會想到人民的疾苦,當時我又哪裡想得到還有人民在受苦呢?我記得史書上寫道,晉時天下災荒饑饉,有的百姓都餓死了,晉惠帝聽到後卻說:『他們沒有飯吃,為什麼不吃肉糜?』我當時便像晉惠帝一樣,乃是個無知的人。」
石敏道:「如果是這樣,我覺得你這場遭遇,就未必全是不幸了。」
吳元慶聽了這話,心中極是不悅,但想她的話也未必沒有道理,一時不知說什麼好。石敏見他似乎不高興了,說道:「不過,吳大哥,你與他們那些人畢竟不同,我記得當初你曾把被吳元濟那廝欺負的王姑娘救了出來,聽說她現今在李光顏那裡,你生就一副俠義心腸,畢竟非那些紈褲子弟可比。」
吳元慶大是慚愧,說道:「你太抬舉我了,我當時救她也並非真是出於什麼好心,我一來看不慣吳元濟那囂張的氣焰,是想借題殺殺他的威風,二來也是看到王姑娘的美色,只是她竟拒絕了,我當時風流自賞,不願吃強扭的瓜兒,現在想來真是慚愧無地。」
石敏一呆,說道:「吳大哥,你這話都說出來,足見你的襟懷坦蕩。其實心地善良,一心想著百姓的疾苦,與建功立業並不相悖,歷史上的英雄,往往都是些愛民如子的人,不為老百姓考慮的人,是成不了什麼大事的。」
吳元慶道:「是啊,不說別的,我朝的太宗皇帝便是例證。」
石敏忽道:「有人來了。咱們快走。」吳元慶也聽見遠遠傳來萬馬奔騰之聲,此時已經不及逃遠,他看了四週一眼,道:「咱們到山上去躲一躲。」兩人奔過一個山坡,只見前面山高林密,奔了一陣,聽得蹄聲已經近來,忙伏在草叢之中,大氣也不敢吐一口。耳聽得蹄聲到了跟前,又遠遠的去了,心中剛舒得一口氣,忽然,一陣哈哈大笑之聲傳來,一個粗豪的聲音喝道:「出來罷,堂堂冷面太子,卻躲在草叢之中,羞也不羞!連你爹爹吳少誠的面子也讓你丟盡了。」
吳元慶大怒,和石敏站起來,只見身前站著五人,高矮胖瘦,各有形態,都穿著黑色衣服,冷冷的看著二人。
說話的是一個長身漢子,一張馬長臉,雙眼錚然有光,吳元慶怒道:「你們是誰?鬼鬼祟祟的在這裡幹什麼?」
那漢子又是哈哈大笑數聲,說道:「誰鬼鬼祟祟了?我看你兩個藏在這草叢之中才是鬼鬼祟祟呢,聽說冷面太子素性風流,你兩個少男美女的藏在這裡,定是不做好事。」
那幾人聽了,有兩人便也哈哈大笑起來,另一個卻仍是臉無表情。還有一個皺眉道:「五弟,跟他囉嗦些什麼?一刀殺了豈不痛快?何必開這種無聊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