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元慶道:「你怎麼是我的丫環?這話再也休提。」
王茵圓顫聲道:「公子是嫌棄奴婢粗鄙嗎?我本就是賣身葬母,你於我有大恩,我豈能言而無信?」
吳元慶正色道:「若姑娘都粗鄙,世上再無聰明精緻之人了。我把你當朋友,當姐妹,可不能把你當丫環。別說是你,就算是傲雪欺霜,雖然服侍我的生活起居,我也是把她們當作好姐妹好朋友,從來不把她們當丫頭使喚。」
王茵圓道:「這是公子仁義。」因問起他如何落到如此地步,吳元慶歎了口氣,回想這兩天來的遭遇,當真有如做夢一般,被人背叛的痛苦,與家人分離的悲傷,為家人朋友生死安危的擔憂,霎時之間紛至擾來。
他沒有回答,卻問王茵圓,如何一個人在這荒山野地裡。
王茵圓道:「我爹爹喜歡這雲台禪寺,死後便葬在這附近,我媽媽臨死之前遺言與爹爹合葬在一起。那天蒙公子贈金後,又派人幫忙,我便把母親埋葬在父親墳墓旁邊,後來……後來公子走了,我無處可去,一時心傷身世,心想天地茫茫,卻全無容身之處,是以便到了父母墳地與之相伴,想不到卻遇見公子。」
兩人邊談邊走,忽然王茵圓一聲歡呼,說道:「公子所料不錯,那果然便是瀑布。」只見那瀑布寬有數丈,雖從洞內觀之,仍是十分壯觀。兩人心神都是一振,忙走向前去,只見瀑布落下處有一處深潭,瀑布擊下的浪花翻湧,到遠處卻是一片碧波,平靜無比。
那水面十分寬闊,遠遠的竟看不見岸,兩人叫一聲苦,不知高低。見這形勢,便是未受傷之時,也未必有辦法出去,何況現在身受重傷,連移動也是困難?
兩人坐了下來,任飛濺的水珠打濕衣裳,任轟隆隆的水聲震耳欲聾。吳元慶看著遠遠的山峰若隱若現在雲霧之中,想起往日追風嘯月的風光,遊玩打獵的快活,想起父親南征北戰的雄心壯志,欲想雄霸天下的**野心,如今盡化流水,落得為他人作嫁衣裳,又是傷感,又是悲憤,又是感慨。
兩人休息一陣,過了半天,疲累稍減,但飢餓卻更甚,就好像一條蛇鑽進了肚子裡,攪得人心裡發虛。王茵圓道:「這裡終究沒有出路,待過了風頭,看來還得循原路而回。公子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探探情況。你受了傷,可不能在這種又陰又濕的地方呆得太久,何況就算沒有傷,呆得太久了,餓也餓壞了。」
吳元慶點點頭,道:「你去吧,一切小心點。」
王茵圓嫣然一笑道:「我理會得。」轉身往回走去,吳元慶看她瘦弱的背影,美麗卻孤獨的在黑影裡隱沒,不禁產生一種要保護她照顧她的柔情。他坐在瀑布之前,看著瀑布飛流直下的壯觀景象,聽著那轟鳴之聲,想到父親,心想他這一生,便像這瀑布一般,何其壯哉,固一世之雄也,然而到頭來卻又得到什麼?想這瀑布,日夜不停的從天而降,落入湖底也不過激起幾朵浪花,然後卻又到了哪裡呢?
一時思潮澎湃,感慨萬端。正自胡思亂想,忽然見遠處一葉小舟在碧波中飄浮,慢慢駛近來。那潭水表面雖平靜如鏡,實則暗波湧動,那小舟逆水而行,居然穩穩前進,心中不由得大奇,心想難道是個武林高手嗎?會不會也是吳少陽與李師道的人呢。心中微微戒備。
那舟慢慢的駛近來,吳元慶凝目望去,見舟中只有一個頭戴斗笠的漁夫,身材瘦小,搖櫓而來,忽然,那漁夫脫去身上衣服,猛的跳下水中。吳元慶大奇,遠遠望去,只見一片白白的身體,一晃便沒入了水裡,若非看見他跳下去,真要懷疑是一條河豚躍出水面,隨之又沒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