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正人生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七章 沈家太君
    雖然只是三個孩子,但外公家也不好一起安置,他們又不想分開,便琢磨著去鎮上招待所住下。年節時熱情招待他們入住本家宅院的太叔公,最近正患病住院,餘下的長輩沒那權利給他們安置到那裡頭,便只能由他們去招待所。

    張爍本想要兩單間,可阿姐節約慣了,反正是自家人也不避諱什麼,便要他訂個雙人間算了,小葉子同他一起,她再睡另一床,能住就行。

    放置好行李之後,因為聽說年節時很照顧他們一家人的太叔公抱恙在身,便想去探望一番,於是七姐和十六妹就來做嚮導,她們兩個是太叔公的直系曾孫女。其實太叔公住得不遠,就在鎮上的老年療養院裡。到了太叔公的病房,七姐就去扶躺著的太叔公坐起來,在他耳旁叫喚著有人來看望他。

    十六在旁解釋,太叔公病了一場後耳朵有些不大好使了,但認人還是清楚的。果然,太叔公瞧了瞧來人,就用隆鍾般的聲音叫著:「十四家的外孫來啦,好啊,好!」只憑那中氣十足的嗓門,實在看不出他有什麼病來,只是內裡的毛病實在是外象難辨的,畢竟是九十掛零的歲數了,活到這份上,身上那些個零件總有不太好使的時候。

    張爍連喚了兩句太叔公好,卻只換來他兩聲「什麼?!」,看來這耳朵確實不好使了,他便只能在他耳旁扯著嗓子喊,讓他好好養病保重身體,過年了再來拜望他老人家。阿姐就算扯開嗓門,也沒他那動靜大,試著說了幾句,太叔公實在聽不見,也就只能怏怏作罷。

    這番探視,心意算是盡到了,幾人也不久留,招呼過後放下帶來的禮品便走了。幾人回家的路上,七姐邀了他們明日一起進城去靈隱寺燒香,言道明日是農曆七月十五中元節,族中長輩們要安排祭祖,而十二歲以上的族人凡是未成家的則循往例都是要去寺裡燒一炷香再回來的,屆時宗家的老太君也會到場。

    既然是過節的祖例,正好遇上了便入鄉隨俗,張爍就答應了明天同去。

    一夜無事,大清早的才五點多,連慣於晨跑的張爍都還沒有起來,就有人來敲他們的房門了。他起床去開門,居然是小十六來叫他們起床,告訴他們車已經來了,趕緊準備準備出發。

    於是急匆匆地招呼另兩人起來,照顧了妹妹洗漱後幫她穿好衣服,三人才一同出了招待所。一輛大巴就停在門口,沈家一眾年輕子弟已經都等在車上,看情形他們幾人算是晚到了。不過他們並不知道要這般早起,也就沒人怪責,倒是七姐因昨日忘了與他們解釋,反而上來賠了不是。

    車行至靈隱寺,還未到七點,眾人紛紛下車依長幼順序而列,因是多年慣例,所以排起來嫻熟得很。但張爍三人頭回參加,卻不知自己該排在哪裡,還是七姐熱心與他們解釋,因他們是外戚,所以排在隊尾即可。

    隊列依次而入,到那香堂所在,張爍便遙遙看見堂外站著一位老夫人,花白的頭髮梳得筆直順貼,瞧那面相年紀約在六十幾歲,身著一件墨綠色唐裝,手裡捏著一串佛珠,笑容滿面地迎著眾人。

    看她慈眉善目,微微顎首,卻隱然有著一種俯瞰全場的上位者氣度,那股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氣質,正應了不怒自威四個字。

    前排的子弟有叫她太奶奶的,後排者則開始稱呼其祖奶奶,張爍便知這就是那宗家的老太君,沈家在世者中輩分最高的人物。

    老太君與那些孩子一一見過,他們便魚貫而入,進香堂去燒香拜佛,待等輪到張爍三人,被那老太君伸手攔住,因她尚未認得這幾位,便問了起來。

    這位祖奶奶頗有威勢,顧青嵐一時不敢答話,張爍便開口解說,老太君瞇了瞇眼,點頭道:「原來如此,青嵐進去吧,你二位還是免了。」

    此言一出,便是不允張爍和小妹進那香堂了,阿姐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為何?」

    老太君面帶微笑,輕道:「繼子安能蒙得祖蔭?何況又是外家姓。」她的語氣淡然,但言下之意是把他們二人視作外人,定然是不許他們入內了。張爍受邀前來,本以為只是孩子們過節時的例行節目,便過來瞧個熱鬧,既然有規矩在此,不讓進便不進了,燒一炷香而已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為人豁達得很,卻也不去想那老太君的刻薄深意,便停下腳步對顧青嵐道:「阿姐進去吧,我在外頭等你。」

    誰知阿姐卻是不往裡去,不去看那老太君,微低著腦袋退回他身邊道:「那我也不進了,阿爍,我們還是走吧。」

    顧青嵐不想被人將自己和弟弟區分開,在她看來,他們已經是密不可分的一家人,永遠都是,所以定要同進同退。既然這祖奶奶不認阿爍,那她就可以不認這沈家的祖宗!她雖不敢開口明言,但那態度卻是顯而易見。但凡扯上阿爍的事情,阿姐可是寸步不讓的。

    老太君正色道:「青嵐,既然來了,怎能過門不入,你想壞了規矩可不行。」這位老太太收了笑容,那番話說來端地是氣勢不凡,隱隱間竟有一絲威脅在裡頭,讓顧青嵐不由心中一寒。

    張爍笑著打圓場:「祖奶奶不要見怪,我阿姐是受不了那熏香味,聞多了就暈,並無不敬之意。還是免了此禮,我們在外頭等大家出來好了。」

    他知道阿姐既然如此說了,便是鐵了心不想進去燒這柱香,可他也不想因為這事得罪了長輩,免得日後沈阿姨怪罪到阿姐頭上,所以只能找個借口。

    說罷他便拉住顧青嵐的手想要往外退,老太君卻道:「站住,我與自家的孩子說話,哪輪得到你一個外人插嘴。青嵐,你自己來說,進還是不進?」

    她如此咄咄逼人,張爍感到阿姐握著自己的手不由攥緊了些,沉默了片刻後,顧青嵐道:「祖奶奶如果以為阿爍是外人,請恕青嵐今日失禮了。」言罷匆匆行了一禮,便拉著弟弟轉身往外走,瘦小的身影一時顯得格外堅強。

    老太君在後頭搖頭輕歎:「哎,終究是改嫁出去的」在她看來,沈敏那丫頭做了寡婦卻守不住貞節,自然是教不好自己的女兒了。

    在張爍懷裡的葉飛燕一直默默看著這一切不發一言,聽到這句話時她的小耳朵動了一動,隨即再也按捺不住,用脆生生的童音道:「這阿婆好生無禮。」

    「哦?」老太君本已轉身準備進入香堂,卻是耳尖聽到了她的話,又或許是因為小葉子刻意說得大聲了些,想替自己一向不待見的青嵐出一出氣吧。

    「你這小丫頭好沒家教。」這句話卻是觸到痛處,連張爍都有些動怒了。

    小葉子卻不以為意,靠在他肩上扭頭笑道:「我五歲就死了爹,沒家教豈不是正常?倒是你活了一把年紀,還是這般沒品,滿口慈悲卻沒一絲善意,羞也不羞?」

    她這般伶牙俐齒,正說到哥哥姐姐心坎裡去,恨不得抱住她親上幾口。反正這會兒是個孩子在與那老太婆放對,傷不了和氣,大不了事後說一聲童言無忌,也不打緊。

    那老太君亦是沉穩,不怒反笑:「呵,好一張利嘴。我修佛多年,行善舉以千數計,你豈知我心不善?」

    「聖人求心不求佛,愚人求佛不求心。你行善並非出自本意,而是為了向佛表你心跡,阿婆,你著相了,再行萬件善事怕也修不得一個圓滿。」

    張爍心中一動,這句話是他記在自己的閱讀筆記上的,因他看書總會習慣寫些體悟,那筆記上有很多引言和自語,小妹前幾日借了他的筆記去看,沒想到還能把他寫下的話記得如此清楚,信手拈來便把那老太君將得愕然無語。

    那老太太臉上現出一絲惘然,似在領悟這小丫頭的那句話,一時竟忘了出言反駁,葉飛燕暗道聲沒勁,便在張爍耳旁道:「大哥,我們走吧,那老太婆傻了。」

    張爍因是背著老太君,不怕她看見,於是笑了笑,將小妹抱緊了些,領著阿姐一同出去。待到走遠,他才在小妹臉上親了一口:「乖寶貝兒,真給大哥長臉!」

    阿姐看了過來,眼中的神色頗為羨慕,換作是她可不敢對那老太君這樣說話。小葉子咧著嘴擦臉:「噫,好多口水我只是用了從你那學來的話而已,若是大哥你親說,定能說得更好,我知道你只是不屑說罷了。」

    「不是不屑,是不方便。」張爍呵呵一笑道,並不否認她的說辭,若論辯才,他豈會怕了一個六旬老嫗?只不過,欺負一個婦道人家,顯得有點沒格調啊。

    小葉子輕哼一聲道:「我本是不屑說的,只不過她辱及沈阿姨,實在看不過眼罷了,沈阿姨,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哩。」

    她的話張爍立時便懂了,阿姐卻是不明就裡:「我媽媽,什麼時候救過你了?」小妹與她哥哥相視一笑,衝她道:「你自己問阿姨去。」

    再說香堂這頭,老太君在門外佇立良久,從堂內轉出一個黑衣女子來,走近她身旁道:「母親,孩子們都安排妥了,您來點第一柱香吧。」

    老太君愣了下神,點了點頭,轉過身來道:「四兒,查一查沈敏的繼子,尤其他還有個妹妹,查一查底子如何。也許能用。」言罷便走進了香堂,留下她的四女兒沈傲君,在堂外凝神想了好久。母親,怎麼也突然關心起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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