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張爍到了阿姐房裡,往地上一坐,接過她遞過來的飲料,喝了一口後又才輕舒口氣道:「原來顧個孩子這麼辛苦。」
小葉子在這家裡是只認他的,雖然吃飯不必喂,但夾菜什麼的總是要顧到。就連洗澡也得他代勞,加上還膩著他問這問那,讓第一次照顧小孩的他一個頭變兩個大,也感念母親平日的辛苦。
「妹妹纏著你是好事,說明她把你當自己人啊。你看她,都不怎麼情願理我。」阿姐說這話時,語氣怏怏的,好似還有幾分酸意。
張爍向她靠近了些,把她特地留下的那個耳塞塞進耳朵裡,與她貼在一起看著電視,說道:「以前總是想著早點要個孩子,那麼等我不太老的時候孩子就長大了,可以自力更生,我就能早點享享清福。現在看來,以前的想法真是單純,要是我連自己都顧不周全,可怎麼照顧孩子?到底不比養只寵物啊……」
「不是還有我呢嗎?」阿姐很自然地脫口而出,張爍愕然看向她,顧青嵐頓時省出這話的曖昧來,臉上一燒結結巴巴道,「不,我,我的意思是說,阿爍的孩子,我也可以幫忙照看的……」
張爍呵呵傻笑了下,就這麼含糊過去,顧青嵐整理了下心情,問道:「只是你教妹妹那麼些道理,是不是嫌早了些,還是個小孩子啊。」
阿姐是想,這社會,那人心,那本質,對這孩子來說,是否太早接觸了,影響她積極樂觀地成長。
「養不教,父之過。小葉子的爸爸去世得早,我這做哥哥的就當半個父親,我不去教她誰教?及早給她灌輸一些正確的認識,我不覺得有什麼錯,那些自古恆今的道理,以她的悟性,要不了多久也就自己明白了。」
顧青嵐道:「妹妹是早熟得厲害,我在她那歲數,還只知道整天吵著要買糖吃,什麼都不懂呢。」她雖是成長在單親家庭,但從小受母親無微不至地照顧,不過這過多的保護也養就她內向柔弱的性格,可說有得亦有失了。
張爍哈哈一笑:「我七歲那時候,卻是知道了往遊戲廳跑,剛好可以夠到那街機檯子的把手,也不知道怎麼操控,就瞎玩,玩三國誌,第二關通常遇到一群胖子就掛了,要見到老怪夏侯惇的話那感覺一個激動呀。反正不把零花錢全扔在那就不知道回家。後來讓我老媽發現了,就開始跟她捉迷藏,每次她來抓我回家我就往人堆裡躲,可她總是能一把揪出我來。老媽打我也管不住,之後就不給零花錢,我斷了財路沒辦法,只能就此不去了。」
「你也夠皮的,那麼小就混遊戲廳。」阿姐責備了他一句,他接著道,聲音卻是蒼涼了些:「後來長大一點沒人管,也有錢了,又開始去。那時候聰明了,一個板子可以把三國誌通關,可反而提不起那勁頭了,玩了幾次就沒再去了。總覺得沒有老媽跑來扯我耳朵,這遊戲廳裡只剩下寂寞,全沒了兒時的樂趣」
隨著他的落寞低訴,顧青嵐能全然感受到他心底對孤獨的那種排斥,不禁摟住他的脖子,把他攬到自己胸前安慰。
阿姐只是有感而發,張爍的臉蹭在那綿軟的胸脯上卻是有些燒騰,夏衫單薄,觸感清晰,讓他的身子都僵住了。只靠了一會兒,他聽到阿姐的心跳似乎也快了起來,便道:「阿姐放開吧,我其實沒事的」
正說著,房門忽被打開,兩人同時嚇了一跳倏然分開,待看清來人才輕鬆口氣。小葉子探進來個小腦袋,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兩人,又看了眼打開的電視機,說道:「大哥,我要尿尿。」
張爍哦了一聲起身去帶她上廁所,扶著她坐上馬桶,忽聽她問了句:「這麼晚了,大哥去青嵐房裡做什麼?」
「看電視啊。」做哥哥的很正經地道,今晚本就打算看歐洲杯決賽的,他也沒有說謊,「太晚了,在客廳看容易吵醒叔叔阿姨,所以哥哥姐姐只能躲在房裡看。」
小葉子即使低垂眼簾,也掩不住她如墨的雙瞳,說道:「爸爸媽媽以前晚上要看電視,就把我送到小姑房裡,所以」她頓了頓道,「我懂的。」
張爍唬了一跳,眼角嘴角都抽了,這丫頭的意思要是讓她就此誤會了可就麻煩大了!
「你可不要胡想更不要亂說,哥哥和阿姐只是一起看場球賽,知道嗎?」
小葉子抬頭看他,讓有些許心虛的張爍後背感到一陣發涼,只聽她道:「那我也一起看行嗎?」小姑娘臉上的表情透著股半信半疑的味道,你們要是真看電視,總不介意多一個人在場吧。
如果能還兩人清白,這有什麼不可以的,張爍慌忙連聲答應,之後就帶著她一起回了阿姐房間。他對顧青嵐解釋道:「這孩子睡不著,讓她跟我們一塊兒看會電視吧。」
小葉子卻是不配合他,坐在他懷裡靠在胸前一會兒就睡著,害得他挪一下也不敢,生怕吵醒她。
顧青嵐見妹妹像樹袋熊似的掛在他身上,莞爾一笑:「這孩子對你可真夠膩的。」張爍只能尷尬地陪笑,不好明說方才小姑娘的誤會。
家裡的客廳已經購置了一套家庭影院,阿姐房裡也是多了一部VCD機,半夜的電視節目並不吸引人,所以顧青嵐就取了借來的日劇看。
彼時的日劇還是有許多經典,也受廣泛追捧,許多佳作確實感人至深。張爍與阿姐靜靜地看著這部木村主演的片子,盡量避免說話,因為怕吵醒那位小公主。電視劇情吸引人,時間便過得飛快,馬上到了凌晨兩點,阿姐轉過頻道開始觀看2000年歐洲杯決賽。
開球前顧青嵐不忘問一句:「阿爍你是支持哪邊的?」她記得弟弟除了英超,也愛意甲,興許是意大利的擁簇,那等會兒法國隊贏了她就低調點,免得他傷心。得知張爍支持的隊伍與她相同,讓她暗暗欣喜,高興地從床底掏出幾罐啤酒和一袋花生米來。
「我偷偷買的」她羞澀地笑了笑,好像憶起了去年兩人一同看球時的情景。張爍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你也有調皮的時候啊。」
「噓」顧青嵐看了看小葉子,怕驚動了她,又道,「可不許告訴爸媽,他們要知道我們喝酒,鐵定罵一頓。」挨罵倒是其次,主要還是不想讓他們失望,畢竟這麼早喜歡喝酒,總有點不走尋常路的感覺。
張爍接過一罐啤酒道:「知道,咱倆誰跟誰,攻守同盟嘛。」
呲呲兩聲,碰杯共飲,重溫看球時光。幾口酒下肚,兩人的話就多了起來,不過只是圍繞場上局勢,沒有什麼閒聊。聽顧青嵐的談吐,張爍覺得阿姐看了大半年的球,已經有所小成,可以陪他聊起來了。
其實顧青嵐為了跟上他的節奏,可是下過一番苦功的,去圖書館的閱覽室,看的最多的居然是足球俱樂部和足球週刊雜誌。因為她知道阿爍是球迷,所以努力吸收這方面的內容,想與他有共同話題。這跟張爍為了蘇櫻去練習播音是一個道理,他們都是那種,默默的,默默的,把付出當作一種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