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爍收拾起心情,重新撥通了小靜的電話,他要道歉,要懺悔,要尋求她的原諒,告訴他自己剛才昏頭魔障了,那不是他的本意,如今心魔已去,他覺得這個時常在自己身邊敲著警鐘潑著冷水的朋友是那麼可貴,他不想失去她!
可是電話遲遲沒有人接,他又撥了兩次,還是不接。張文靜一直躺在床上,聽著角落裡的手機響了又響,素手將被單攥成一團,掙扎猶豫著:再響十次就接……
一二三……九……當她鬆開手站起身想要撲過去時,手機停止了響動,並再也沒有響起,屋裡恢復死一般的寂靜,一如她空寂失意的心。
張文靜癱倒在床上,把頭埋在被子裡,終於開始痛哭失聲,口中喃喃罵著:「混蛋,混蛋,再打一次要死啊,再打一次要死……」
「叮鈴……」就在此刻手機再一次響起,她倏然抬頭,以為自己幻聽了,又聽到一聲之後她猛地起身,抹乾眼淚衝到角落,深吸了兩口氣後接起電話,靜等著對方開口。
「……」張爍沉默了大概三秒,說道,「剛才手機沒電了,換了塊電池……」
「噗嗤……」小靜忍不住噴笑了下,長長的睫毛上猶掛著淚珠,若是有人親見,定要讚一聲嬌俏動人捨汝其誰,只聽她嗔道,「你又打來做什麼,不是叫你滾了嗎?」
「我錯了,對不起……」他誠懇鄭重地道歉,那正式的感覺讓張文靜一下收起了耍性子的心,認真地聽他悔過,「我居然想要利用你,我真的該死。我剛才……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那種想法,那種離譜的念頭……」
他猜想大概是受到後世太多韓劇的影響,才會有契約戀愛這種主意吧,不禁暗罵了一陣。
「可你要相信我,那是一時衝動,我不是有意冒犯你。幸虧是你,幸虧……才讓我沒有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我從你掛斷電話開始就已經後悔了,我真的真的很抱歉,我知道那很難,但還是想請求你原諒我。小靜,我不想失去你,你可以罵我一輩子,但我還是想跟你做朋友,給我一次機會好嗎?如果為此需要我付出任何代價,我都是甘願的,只要你可以原諒我……」
「我現在心裡很亂,」張文靜使勁地撓著自己的頭,「我巴不得你去死,又,又……我接你的電話不是為了原諒你,你說得再可憐也沒用!」她忽然喝了一聲,似乎是為了給自己打氣,但迅即她的聲音又低了下來,「你不要心存什麼僥倖,我不是原諒你,只是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你這個木頭疙瘩,只會惹我生氣的混蛋……你打我,還罵我,我一想起你來就恨得牙癢癢……可是你又那麼疼我,你明明不喜歡我為什麼要來疼我……你待我不一樣,你知道的,我也知道的,為什麼?張爍你告訴我為什麼,既然你真的不願意跟我在一起,這是為什麼……難道果然,是因為丁丁嗎……」
張爍的心裡知道答案,因為他與小靜之間的友情,是一段銘心刻骨的友情的替代品,其實從一開始,他就已經在利用她,利用這個與蘇蘇個性最為相像的女孩了。
他在追求愛情的道路上,注定要失去那段難忘的記憶,也將失去那個讓他喜愛到無以復加的諍友,所以他要找一個替代她的人,在彌補一個遺憾的時候以免另一個遺憾發生。
他對小靜的縱容,有一半是因為她與蘇蘇的相似,對待他時的相似。
他一直以來都不願承認這個自私的念頭,認為自己是誠心在跟小靜交往,但今天,在那一聲聲為什麼的逼問下,他終於正視了這一點。
「因為我心裡其實,是喜歡你的……」因為相似,所以被吸引,從發現她的個性那一刻起,就自然而然地被吸引,將她的身影與那個記憶中的女子重疊。跟她成為朋友,把她當成那個人來寵溺疼愛,但同時要深埋自己的情感,因為明知道她不是蘇蘇,而自己也應該是為蘇蘇而來。可日久之後,那份寄托便化成了淡淡的情愫,直到他終於肯承認的這一天。
張文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
「我知道這很矛盾,我一直都不敢說,我喜歡你,但是不能跟你在一起。不是因為丁丁,而是另一個原因,一個不能說的原因……我,我們也許……真的不適合做朋友。」當張爍認識到那些自私的本質時,又一次被自卑和自我厭惡所掩埋,最終自暴自棄起來。
憤怒於他那消沉的語氣,張文靜又喝了一聲:「你給我打起精神來!張爍,我不懂,你明明是個果斷敢決的男人,這是我最欣賞的地方,可為什麼面對感情的時候,你卻畏畏縮縮,懦弱地像條可憐蟲,比我這個從沒談過戀愛的女孩子還不如!到底是什麼東西綁住了你?讓你不敢去愛?難道是因為那個夢中情人?我告訴你!如果為了追求一個夢而活,那你永遠都不會醒,因為夢是完美的,而這世上的人不存在完美!即使你找到一個一模一樣的人,你也終有一天會發現,其實她跟你想像的並不一樣。」
「我父親從小就告訴我,做人要腳踏實地!今天我把這句話送給你,看清眼前,不要活在夢想裡!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有什麼不敢說的?就像我,雖然討厭你,但我喜歡你更多,我就敢堂堂正正地告訴你,我喜歡你!既然我們互相喜歡,為什麼不能在一起?如果不是因為丁丁,還有什麼狗屁理由能阻止我們在一起?!我張文靜要跟所愛的男人在一起,如果那個男人也愛我的話,就算天王老子也管不著!」
「既然你那麼說了,我就把話撂在這裡,你想要我原諒你,可以。我要你跟我交往,這不是什麼戀愛遊戲,沒什麼亂七八糟的約法三章,我們可以約會,可以吵架,可以分手,但我們要付出感情,這是對愛情的尊重!我尊重你,希望你也尊重我,我的話完了,你有三秒鐘時間考慮,一,二……」
「我答應你。」張爍的心有如被注入了一支強心劑,他被徹底罵醒了,「我不會再逃避了,我願意與你交往,真心的交往。」他在感情方面的確不夠成熟,因為他沒有真正經歷過,他需要一場戀愛,一場不是遊戲的戀愛。也許這與他的預想比起來早了許多,對象也出乎他的意料。但如小靜所說,看清眼前,問問自己的心,想要的是什麼,他要的就是這份感情。
張文靜的表情一愕,她剛才情急之下,一番慷慨陳詞像連珠炮般脫口而出,最後是要下意識地報復他剛才的話,沒想到他真的答應了自己,她顫了顫,一字一句道:「你再重複一次。」
「我想跟你正式交往。」
她確認了這句話後,瞬間欣喜異常:「十分鐘後在你家樓下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