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顧青嵐和張爍二人與昨日一樣,一個在臥室溫書,一個在客廳寫作業,互不干涉。
到了時間,張爍又準備出門:「阿姐,我去買點東西,你先睡吧。」「晚上又要看球嗎?」
「嗯,不如你睡我那屋,免得吵著你休息。」顧青嵐微低的腦袋抬了起來,露出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用一種根本無法讓人拒絕的語氣問道:「阿爍……我想跟你一起看球,行麼?」
張爍呆了一呆,有多少年沒聽到這個稱呼了。阿爍,只有蘇蘇才會這麼叫他,那般親密。這一聲親切的稱呼捲起張爍埋在心底的許多的回憶,他看著顧青嵐那雙似乎會說話的眼睛,淡淡一笑:「可以,那我們……還是一起去買東西吧,挑些你愛吃的。」
她的眼睛笑了,彎成一道美麗的弧:「嗯!」
啤酒花生是張爍的最愛,自然不可少,但顧青嵐要他多買點酒卻未被應允。小阿姐喝起酒來不知道節制,可不敢再讓她碰了。張爍替她買了一些果汁,惹得她小嘴抿成一線,半天沒搭理他。
最後答應讓她喝一罐,臉色才舒緩些,張爍心想日後得給她加強防狼教育,居然不用別人灌,自己主動要喝酒,出去碰上個心術不正的小子那不鐵定壞事?
這夜的球賽卻是無趣,交戰兩隊都是防守見長,進攻乏善可陳,連解說員都是好半天才冒出一句話來,看得張爍哈欠連連。顧青嵐倒是精神不錯,只因她剛體會看球樂趣,對球賽本身的理解不深,尚在摸索階段,是以關注著畫面,唯恐錯過精彩之處。
等到下半場打了一半,場上才出現一個進球,顧青嵐這才啟開從弟弟手中爭取來的那罐啤酒,大喝一口,只覺胸中暢快之極。電視裡播著進球畫面,可她總覺得缺了些什麼,好似弟弟沒有喝彩……轉頭向旁看去,才發現張爍已經靠著床沿睡著,嘴角晶瑩,似是留了不少口水。
顧青嵐不禁暗笑,尋來紙巾,小心替他擦去嘴角口水,又取了條薄毯蓋在他身上。說來也巧,昨夜是弟弟照顧姐姐,今天卻是輪到姐姐回禮。
比賽結束,顧青嵐也有了幾分倦意,關掉電視,熄了燈想去另一間屋裡休息。轉念還是有點不放心,又到張爍身旁,輕推他的身子:「阿爍,醒醒,阿爍……」
誰?誰在叫我阿爍,蘇蘇嗎?張爍此時睡意朦朧,腦中一片混沌,半夢半醒之間只隱約聽到有人在喚他。
蘇蘇怎麼會來,是夢嗎,是夢吧。
顧青嵐只聽到他發出一聲輕嗯,卻還不醒,於是又近前一些想要搖他,「阿爍……啊!」她低叫一聲,渾身一顫,只因張爍伸手摟住她腰際,欲將她抱到懷裡。睡夢中張爍並無幾分力氣,她微一使力便已將他推開,只是他雙手滑落卻是從她腰間一路直下正拂過她臀股,雖是輕觸也讓她感到一陣酥麻。
一下抱空的張爍已經滑倒在地,口中一陣囈語:「蘇蘇……別走……不要……離開……」之後的碎碎念叨卻是聽不真切了。顧青嵐聽他口中夢囈不止,心下好奇,收起氣惱之心,上前細聽,身子越伏越低,終於聽清他吐出幾字:「喜歡……想你……」之後就再無動靜。
由於湊得太近,張爍滾燙的鼻息直噴在她耳根,顧青嵐霍地收起身子,面上有如火燒,揉了揉一陣虛燙的耳朵,輕輕踢了他一腳。在他手裡吃了暗虧,也不再試著叫醒他,只是替他將薄被蓋好。想著弟弟剛才的舉動,就像個癡情兒,她臉上似笑非笑的,出去了。
睡在地上的張爍後半夜凍醒,對之前發生的事一無所知,還暗自抱怨小阿姐不厚道,居然就把自己扔地上,叫都不叫一聲。
隔日父親和沈阿姨一起回來,四人就在家中吃了午飯。見兩個孩子一個阿姐一個阿爍叫得親熱,暗暗稱奇,心道這次無意間讓他倆一起過週末,效果奇佳啊,原本有點矛盾的兩個孩子看似處得很好嘛。兩位家長一下子對未來的同居生活放心不少,也定下了盡快完婚的念頭。
他倆年紀都自不小,也不在乎排場,預備叫上幾個親朋,湊合著吃一桌酒就算見禮。跟兩個孩子商議一番,定在下周先把手續辦了,房子的事也要著緊處理,現在就開始打聽合適的地方。
兩個孩子都是一意希望各自父母幸福,自然不會反對。不過商議之中計劃也有變動,原本父親是打算把現在的住房出售,加上兩家的積蓄去換購一套大一點的房子,沈阿姨卻道不用。她覺得手裡有房產總是好的,房價日後肯定還要上漲,現在出售並不合算,不如貸款買房。
張爍暗想沈阿姨倒是挺有遠見,他這活過一世的人都沒費神去想這些,她卻看得長遠,看來將來由她持家想必不錯。
想到要貸款負債,張樂華原本還有些顧慮,但沈阿姨又說眼下這房子租出去也是一筆收入,正好用來還貸。況且孩子大了也要用到房子,總不能一直住在一起。他想想也對,兒子要娶老婆總得給他置辦,以後買房肯定要貴,不如現在苦一點,日後就沒負擔了。
張爍對沈阿姨越發佩服,暗讚老爸眼光毒辣,找了個精明能幹的女子。
商量完這些事宜,父親送母女倆回家,張爍則是提前返校。廣林一中的常規課程時間是週一至週五,但如果住宿生想要在週日晚來校自習的話也是可以,通常週日下午宿舍就會開放,部分學生會提前返校。
因為只是高一階段,學生們的積極性有限,像張爍這樣堅持提前返校的實屬另類,這日下午,宿舍裡也只有他一人。簡單收拾過後去到教室,卻見宋曉冉比他還早,已經在教室裡埋頭學習了。
打過招呼之後張爍便自顧溫書,那日與宋曉冉一道去借話劇服裝時吃過教訓,兩人話不投機,所以他也沒有搭訕聊天的意思。
「正好,你既然來了,我們去把衣服還掉。」他正想著上次那回窘境呢,曉冉便提出要他陪自己再去一次文工團了。可東西畢竟還是要還,躲是躲不掉的,只能哦了一聲與她同行。
大概是對上次的無語狀況記憶猶新,宋曉冉居然早有準備,隨身帶了一本英語小冊子在路上背單詞。可憐張爍卻是沒她那麼周全,只能捧著裝衣服的箱子乾瞪眼。
到了文工團也算熟門熟路了,逕直去上回那間接待室找那位女同志還衣服。驗收的時候那位阿姨用玩笑的口吻問了句:「曉冉啊,怎麼每次都是他陪你來呀?是你男朋友嗎?」
兩人互看了一眼,從對方眼裡都看到了悚然,這麼不對盤的兩人真要處在一起,怕要悶出病來吧,光想都覺得恐怖。
「你看著像麼……」曉冉無力地回了一句,張爍卻是歪著嘴苦笑,「我只是個苦力而已。」
阿姨咯咯一笑:「現在不是難保將來不可能啊,小兄弟加油,年輕人就是要有幹勁嘛!」
「呵呵,承您吉言……」饒了我吧,我已經焦頭爛額了。聽出他言不由衷,明顯對自己沒那方面的興趣,宋曉冉也就不以為意。在她看來,張爍要是做妹夫倒還不錯,丁丁和小靜都對他有點意思,為人積極進取性格也比較良善,而且和自己不對路,沒有潛在隱患,絕對是上上之選。
回去的路上還是一路無言,到了學校張爍甚至不想同她一起回教室,情願去宿舍學習了事。因為跟她獨處實在變扭,彷彿有一種天生相斥的感覺。路過傳達室正趕上在收信的班主任。
夏雪妍隔著窗戶叫住他們:「你們來得倒早,吃過飯了嗎?」兩人俱是搖頭,夏老師便從傳達室裡出來,一下挽住宋曉冉的胳膊道:「正好,一起去老師家吃飯吧,老師一個人可孤單得很咧。」
班主任平時裡對曉冉不錯,可她沒想到今天夏老師會這麼熱情,頗有點受寵若驚,只有張爍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無奈跟上。果然,夏雪妍扭頭對他眨了下眼,那表情絕對是犯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