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大家都是新生,基本素未謀面,所以教室裡原本靜得出奇。她們三人來了之後,才熱鬧起來,只是大家盡在聽她們說話而已。
「沒勁,這就要開學了,我都還沒玩夠呢。」短髮女生伸了個懶腰抱怨了句。
別著水藍發卡的女孩剮了她一眼道:「趕緊收收心吧你,成天盡想著玩,把我和曉冉都要帶壞了。」
短髮女生不樂意地撇撇嘴:「張文靜,你也就是嘴上說得好聽,哪次出去玩少了你啊,說一套做一套的,我最煩的就是你這點……」
兩人時常拌嘴,感情卻是不減,所以獨坐在後頭的宋曉冉並不急著勸解,只是淡淡一笑,索性看起書來。
「我哪裡說一套做一套了?」張文靜白淨的臉龐微微有點漲紅,看來對朋友這次的擠兌頗為不滿。
短髮女生就跟抓了她把柄一樣得意洋洋:「就說眼下好了,你前陣子不是說一上高中就給自己找個男朋友,體味一下初戀的感覺麼?現在呢?目標定了沒有,是不是又想找借口放棄啦?」
「胡鬧,」宋曉冉開口道,「哪有沒開學就想這個的,人都沒認識幾個。小靜,別聽丁丁胡說,她那是激你呢。」
誰知她勸了一句,丁丁緊跟著又說了句:「激她怎麼了?反正她就是借口多,嘴上跑火車,卻是沒一樁兌現的。」
就聽張文靜輕哼一聲:「好,丁潔瓊,我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金口玉言……」說著環視了下教室裡,只見稀稀落落的有十來個男生在,但都沒一個看得上眼的,她皺了皺眉頭狠下決心道,「聽著!下一個進教室的男生,不管他是誰,我都決定做他女朋友了!」
說完她賭氣地轉過身,直盯著門口方向。
丁潔瓊張口結舌,和宋曉冉互看一眼,忙一起勸她了,可這女孩子脾氣就是強,越勸她越來勁,說什麼也不肯罷休。
正渾說間,便見窗外走過一個高大帥氣的男生,三個女生都不由地噤聲看著他,心道不會是他吧?那張文靜看著他向門口越走越近,心跳便越來越快……
誰知那男生直直地便走過他們一班門口,又向前頭走去了。宋曉冉和丁潔瓊兩個都鬆了口氣,忙著再勸,卻聽張文靜看著窗外輕呼一聲。
一個留著寸頭,相貌平平的男生正從走廊上走過,邊走還邊向教室裡打量。三個女生又重新緊張起來,只見他走到教室門口,卻不進來,而是駐足在那裡看向裡頭的新生們,似在尋人。他與她們的視線對上,也只是匆匆別過。
門口那人,正是張爍,此時他可不知那三個女生為什麼神情緊張地盯著他,他只是在門口略掃了一眼,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似乎不只是那三個,坐在她們附近的幾個人都在有意無意地關注著他。那氣氛說不清道不明,總之不是什麼好兆頭。
張爍這人別的方面平平,靈感卻是很強,當年父親獨自在家病倒,昏迷在地,他身在公司便感應到了,急急趕回家去。雖然最終父親還是去世,但至少他見到了父親最後一面。
因此對那不祥之事,他總會有所感應,此刻張爍駐足不前,便是因為心慌得厲害,彷彿踏出一步就要大難臨頭一樣。
這時又一個男生來到教室門前,那人個子很矮,鼻尖上還有些雀斑,一副營養不良身量不足的樣子,看著就跟初一的學生似的,完全不像個高中生。他見張爍杵在門口不進去,納悶地看了他一眼,隨後進了教室,頓時便聽到那群人倒吸一口冷氣,三個盯著他的女生兩個臉白了,一個臉綠了……
奇怪的是,那豆丁往前一走,那不祥的感覺便飄然而去了,張爍心裡踏實了些,隨即也進了教室。
那豆丁倒也自覺,知道自己個子矮,主動坐在第一排,正好是張文靜正前方的位子。宋曉冉強忍著笑,拍了拍一臉愕然的好友道:「小靜,節哀……」
丁潔瓊則是轉過身來趴在宋曉冉桌上笑得肚痛:「哈哈哈……金口玉言沒見著,盲婚啞嫁算是見識了,哈哈哈哈……」
那張文靜氣得直咬牙,憤憤地瞪了她一眼,隨後又打量了下方才站在門口遲遲不進來的那個男生。張爍注意到她充滿敵意的視線,感到一陣寒意,心道自己好像跟她第一次見面吧,什麼時候得罪她了?
原本就只是一時賭氣,用這法子選人,也不過是為了帶點浪漫色彩,少女情懷使然。可既然對像不盡人意,張文靜也不會傻到跟那個豆丁送作堆,只是對張爍,她還真有點恨上了,有一種曲意奉迎人家卻不接受的委屈感。
丁潔瓊好不容易止住笑,循著張文靜的視線亦看向張爍,略掃了一眼後附在張文靜耳旁道:「瞧著還算五官端正,總比前頭那個要好。要不我們允許你作弊一下,就他吧?」
張文靜被她逗得有些嗔怒:「你要喜歡便自己去,別拖我下水。」
看她神色是真個惱了,宋曉冉便在一旁打圓場:「好了,鬧夠了吧,別再說了,這才第一天,盡讓人看笑話。」
丁潔瓊便不再與她嬉笑,轉而說起軍訓的事來。
廣林一中的校園夠大,新生軍訓一般都是在自己校內進行,住宿條件也具備,可以說吃喝不愁。只是一旦開始軍訓,校園就將是封閉式的,禁止隨意出入。學校裡只有一家小超市,出售的東西也少。所以她們幾個盤算著等會兒點完名,趁休息的時候,趕在封校前,先去外面買點零食什麼的。
張爍坐在位子上也沒閒著,環顧教室,看著一張張似曾相識的臉,努力回憶他們的事跡。對他來說,自己那些已經模糊的記憶是個潘多拉魔盒,任何細小的環節都可能給他這次新的旅程帶來巨大影響。
僅僅因為他沒有扶一位老人過馬路,他就被轉到了一班,這使他確信,自己所處的世界是與原先的世界平行的空間。除了他無法影響到的那些歷史事件之外,他身邊的事物都可能因為他的改變而引發蝴蝶效應,繼而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細心回憶每一個細節,便是想小心行事,希望他周邊的歷史進程不要有太大改變,以免失控。
昔日的校友活生生地在自己面前,記憶的閘門緩緩打開,張爍想起來這教室裡格外注目的那三個女生裡頭,有個後來校內的新聞人物。
宋曉冉,校學生會長,品學兼優,曾上過《學生時代》的雜誌封面,高三時被本地第一學府F大提前錄取,大學畢業以後在市辦公廳工作,是同屆學生裡的佼佼者。
他在前一次人生中並不認識她,僅僅是一次播音節目中有過採訪她的經歷,覺得此人天生有著不凡的氣質,注定有所成就。他還知道一點就是,宋曉冉和他的那位白河老鄉是一對,在廣林一中還有金童玉女的美名,不過眼下應該沒處上。
另有一個女的,就是先前瞪他那位,眼角帶有淚痣的張文靜,待高三那位號稱冰山雪蓮的學姐畢業後,就被譽為廣林一中新一屆校花。不得不承認,張文靜是張爍有限的人生裡見過的最漂亮也最嫵媚的女性。當然,在他心目中,最美的永遠是蘇櫻,但單論姿色,蘇櫻是不及張文靜的。
另外一個他不認識,但看著也挺危險。
越是漂亮的女人越危險,這是張爍信奉的一個道理。所以他沒有因為自己將會和這幾個美女同班三年而高興,而是在想著怎麼與她們保持距離,最好別攀上什麼交情。
這個念頭只是出現剎那,他就不自禁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開始自責:只是看到幾個美女,就這麼擔驚受怕,哪來那麼多空閒!本就分屬不同的世界,在別人眼裡,我啥都不是,用得著考慮那麼多麼?現在得抓緊時間複習,初中的基礎已經忘了大半,想跟上這裡的學習進度,還要下苦功啊!
只是世事難料,三姐妹果真有朝一日與他相交莫逆,不過還好,那是種對他而言相對安全的關係。
想到了便做,他馬上從書包裡掏出一本習題冊,開始用功起來。周圍的同學都以為他是個好學份子,一刻都不耽誤地開始自學高中課目了。這種人在廣一並不少見,也沒人在意他的舉動。如果有人好奇上來看看的話,肯定會驚訝不已,因為這傢伙實際上在做中考複習題。
這是涵蓋了初中的學習內容的綜合習題,對於急需恢復基礎知識的張爍來說非常有用。前段時間他已經把之前學過的教材都看過了一遍,現在是實踐檢驗學習成果的時候。
隨著一道道的習題被破解,做題的順暢感越來越強烈,看來前期的苦功沒有白費。其實嚴格來說,張爍遠離書本也不過才三年時間,即使是在大學那個自由的國度,他也是嚴於律己的勤奮學生。只是長期的自信不足讓他對重生後的處境有點不安,促使他緊張地複習起來,實際上,知識早已在他腦中根深蒂固,他需要做的,是利用這點優勢盡快學習更多的東西。
但他並未發現自己起步的領先,阿當也沒有提醒他,甚至還刻意打擊他,讓他認為自己甚至沒有達到當年的水準。這就是張爍的性格弱點造成的,自卑這種東西,不是說消散就消散的。
張爍的路還很長。
阿當也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