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積極的籌備工作,如果他們倆還不能勝出,簡直就沒天理對不對?事實上的確沒天理。
張爍成為了留下的人,而另一個名額,是另一組的一個女孩獲得了。
原因?那女孩從試用期一開始就在和責任編輯打情罵俏,試用期結束的時候他們剛確認戀愛關係。
蘇櫻很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結果,和淘汰者們一起祝願留下的兩人好好努力,將週二檔越做越精彩。
張爍覺得這一切不公平,他義憤填膺。四周的艱苦努力,讓他明白蘇櫻對此的執著有多深,而落選的痛又有多深。他為了她衝動了一回,找到了站長,揭發了責任編輯的所作所為,要求他聽週二試用人員的節目錄音,重新評估一下應當留任的人選。
接著第二天,他也被通知落選了,那個女孩的原搭檔補上。
他才明白,有時候衝動是徒勞的,這個世界,有著它難以理喻的東西,並不是所有人都會跟你講道理。
一天週二,路旁的喇叭裡正在響著廣播站的節目,他走過那個喇叭,罵了聲:「操蛋……」
「張爍,你怎麼在這?你不是應該在做節目麼?」
他循聲看去,發現駐足在喇叭下靜聽的那個人,原來是蘇櫻。
他們到餐廳,一起吃了飯,蘇櫻便知道了他也落選的事情。而因為這件事,讓他們終於成為了朋友。
他們有時候會一起上自習課,但並不事先約好,只是他們找了一個固定的教室,想去了,便到那裡,不一定會遇到,可遇到了就會坐在一起。
蘇櫻的英語很好,張爍的數學還行,他們有時候會在考試前互相補課。
身邊的人都猜測他們會在一起,但結果沒有。
因為張爍不敢表白,他怕被拒絕,那樣,他與她就連做朋友的機會都沒有了。大二的時候,蘇櫻說自己談戀愛了。
他簡單地哦了一句,祝你幸福,心裡痛得像撕裂一樣,卻還是只能默默地在自習室裡,每天每天地等著她偶爾出現。
她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少,他以為他們的交情也會越來越淡,但事實沒有。
**來襲,封校,張爍感冒了,被隔離。一個人被關在醫務所的三樓,發熱地厲害,卻沒有人照顧。
那天中午他人事不省,送飯的醫生以為他睡著了,便沒有給他留下飯菜就下了樓。等他昏昏沉沉地醒來,飢腸轆轆,頭暈眼花,以為自己要死了。
然後蘇櫻來了,她是衝上樓來看他的,帶著小米粥,後面幾個戴著大口罩的醫生護士緊追不捨。
「你們這麼折騰他,不是**也會被弄死!」她執拗地留下,說既然沒人敢照顧他,就由她來照顧,反正她也進來了,自己申請隔離。
張爍喝著她帶來的小米粥,淚眼婆娑。過了幾日,他好了,她卻病了,也是發燒。於是輪到他留下來照顧她,直到風波過去。
即使她對他這樣,他都不敢表白,但蘇櫻卻因為這件事和男朋友分手了。她拉著他去喝酒,這是他倆第一次喝酒,都是生平第一次,結果大醉。
醒來的時候他們在一家賓館裡,同一張床上,衣服穿得好好的。沒有酒後亂性的故事,連尷尬都省去了,他們自然地離開賓館,繼續做朋友。
就這樣過了一年又一年,終於臨近畢業了,蘇櫻說要去首都找工作。於是張爍千方百計地說服了家裡,暫時不回滬海老家,去京城歷練歷練。
然後他們一起到了京城,甚至還租了一個兩室的房子,開始找工作。
幸運的蘇櫻只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就進了單位,張爍卻一直面試,沒答覆,面試,沒答覆。一個最難的問題便是:你是滬海人,為什麼來京?你會在我們公司待很久麼?
他不能回答說,因為我暗戀的女人在這裡。
這段純友誼的同居生活持續了半年,張爍的生活費消耗殆盡,他和家裡的約定便是如果半年還找不到工作,他就回去。
所以,他們終於分開了,以朋友的方式道別,約定了互通郵件,保持聯絡。
他在火車上哭了很久,因為他覺得自己再也見不到她了。一千五百六十三天,他們認識的日子有那麼久,他在一千五百六十三個夜晚中奉勸自己不要衝動,千萬不要表白,衝動沒有好結果。
第一千五百六十四個夜晚,他在火車上對自己說:忘了她吧。
說歸說,他回到家裡第一件事便是打開電子郵箱查收郵件。三天後,蘇櫻來信了,他高興地回復。隨後每週她都會來信,他每次都會第一時間回信。
告訴她,自己找到工作了,養了一條狗等等。
漸漸地,她的郵件來得少了,差不多一月一封,直到一年後,不再寫信。
張爍想:她大概是戀愛了,或者太忙了,所以忘了我這個朋友。
即使她一年都沒有來信,他還是日復一日地在查收郵件,每天回到家都會查收,這已經成為了習慣。
他告誡自己,這個習慣,要在十四天後終結。
那天,將是他大婚的日子。
父親曾告訴他:作為一個男人,一定要對婚姻忠誠。既然決定和自己的妻子相守一世,就要忠貞不渝。這是男人對家庭應盡的責任。
張爍聽從他的教誨,因為那是父親的遺言。
母親由於父親的出軌,在張爍十歲的時候便和父親離婚了,他成了單親子女,從小缺少母愛。父親到死都在為此自責,所以讓他引以為戒。
小黑在蹭張爍的褲腳,讓他的思緒從回憶中回轉到現實。小黑是他養的狗,三年前在自家樓下的垃圾箱旁撿到的,當時瘦骨嶙峋,奄奄一息。看著它那雙眼睛,他便想到了**時被隔離的自己,因此將它抱回了家。
如今它已經長大很多,但依然很膩張爍,偶爾流露出來的眼神,仍舊是那麼楚楚可憐。
他交了一些新的朋友,但都沒有他跟蘇櫻那般要好,真正替代蘇櫻的,是小黑。在它面前,他才有膽量坦露心扉。
不管它聽不聽得懂,他都會經常跟它說話。他甚至跟小黑一起看電影,《傳奇》,當裡面威爾史密斯無奈掐死自己的狗時,他說:「換作是我就不會,我情願被你咬,跟你一起變成殭屍。」
這就是張爍對小黑的感情。
他回復了那封郵件,言道最近有些事情要忙,大概需要半個月,過段時間再跟她聯絡。
他想:結婚之前,還是不要跟她見面得好,免得自己又為她衝動,衝動總是沒有好結果的。
大婚當日,張爍到女家迎娶,還沒有見到新娘,卻先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人。
他們相遇,愕然,從對方的臉上都能看到吃驚。丈母娘熱情地介紹蘇櫻,說這是秋絡的表姐。
他們從愕然中驚醒,點點頭道認識,以前是一個學校的。
這一天對他們倆人來說都很漫長,因為曾經是新郎同學的關係,蘇櫻還被安排在了他們這對新人一桌。席間不斷有人問起新郎在學校的事跡表現,蘇櫻只能道倆人不熟。
他們之間說的話沒超過三句,顯得是那般生疏。張爍不敢去看蘇櫻,他怕對上她的眼睛自己會做出什麼非常的舉動來。
渾渾噩噩中,他完成了婚禮。
清晨,他習慣性地早起,妻子秋絡仍在酣睡,昨天實在太過疲累。張爍想帶著小黑出去散步,在狗窩裡卻找不見它。
他找遍了整間屋子,都找不見它。他四處遊走,喚著小黑的名字,跟丟了魂一樣。終於他把妻子吵醒了。
秋絡揉著眼睛從房裡出來,後面跟著小黑。
妻子問他怎麼了,他一把撲到愛犬身上,彷彿那是被綁架後救回的孩子。小黑體會到了他的擔心,舔舐著他的臉。他帶著它出去散步,妻子囑他早點回來吃早餐,他茫然地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