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換了身便裝,因為怕李鴻章生疑,也不帶護從,只便出了皇宮。雨婷幾個老婆帶著孩子,跟老太太蕭于氏已經到了揚州,由段興年替她們置辦了宅子,暫時的落了腳;林清兒跟納彥紫晴因為一身好武功,跟著來到江寧,貼身保護蕭然。另外還有寧薇跟寧馨兩姐妹,因為是公主得身份,遷都這樣的大事自然也要回皇宮來露個臉兒,報個道。
跟林清兒出了皇宮,只見一名僕從打扮的人正在宮門口候著。蕭然記憶力超群,一眼便認出此人正是上回到通州給他送信的那個信差。那信差的記憶力好像也不錯,認出了蕭然,單膝請了個安,道:「多謝蕭爺賞光,小的給您帶路。」
走出不遠,轉過一條街,一輛雙駕馬車停在那裡。上車又走一程,約莫已經是三更天了,馬車終於停下。下車一瞧,卻是停在一戶尋常人家院落前。只聽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哎呀蕭老弟,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不用說,此人正是江蘇巡撫李鴻章。此時一身便裝,快步迎上前來,握住蕭然手臂道:「老弟肯賞臉,少理應前往迎接,卻恐招來閒言碎語。委屈了老弟,勿怪勿怪!」
李鴻章語速很慢,好像每說一個字都要經過深思熟慮似的,因此說出話來格外顯出一種力度。他是安徽合肥人,口音蕭然聽起來不大習慣,不過因為說得慢。倒也不難辨別。
蕭然哈哈一笑,道:「李大人如此謙恭,咱家區區一名內廷總管,哪裡敢當?」
李鴻章笑道:「蕭老弟,今日並無旁人在場,只有你我二人,賞菊食蟹,把酒言歡,我們之間。就不必如此見外了吧?」
「彼此彼此!」
二人相視而笑,李鴻章攜蕭然手,步入小院。林清兒也下了車,跟在蕭然身後。只有一個妙齡女子卻並無隨從,這讓李鴻章也有些意外,他明白蕭然這麼做是表示對自己沒有戒備,很是高興。
進了小院。轉過房頭,後面卻是一個更為幽靜的院落,挑著數盞薄紗燈籠,投下朦朦朧朧地光線來。園子裡得花草休整得十分雅致。並不是遍地花草,卻只有數叢菊花,錯落有致。在參差草木間靜靜綻放。越發的顯出一份清幽來。
穿過石徑。後面豁然開朗,卻是一帶長亭。回欄曲折。當中大亭上,排著一溜燈籠,原來已經排好了酒宴,數名窈窕女子在旁侍立。遠遠聽到淙淙流水之聲,想是這園中引入了活水,長亭後面是層層疊疊的假山,半掩在夜色之中,襯上婆娑的樹影,別有一番意境。
想不到那尋常院落的後面,竟然別有洞天,跟人家一筆,自己在北京榆錢兒胡同的那座豪宅,多少有些暴發戶的嫌疑。蕭然禁不住撫掌讚道:「好去處,好去處!李大人當真是會享清福啊,這一座園子,渾然天成,恍臨仙境,至此一遊,便是什麼俗物也都拋諸腦後了。妙,妙哉!」
李鴻章含笑道:「哪裡哪裡,老弟謬讚了!」跟在他身後的那名信差,顯然是他心腹,笑著道:「蕭爺,這才只是個園子邊兒呢!由東向西,共分春、夏、秋、冬四進院落,這一進是第三院,喚作暮雨聽霜,再往後頭走,是一帶楓林。現在天氣才算半涼,等再過幾日,萬樹飄紅,層林盡染,那才叫一個美!這春夏秋冬四院,各有景致不同,有名喚作四季仙,因靠著秦淮長河,又名小蓬萊。乃是當年長毛匪東王楊秀清,耗時近一年所建,我家大人尋常都不許人踏進來的,就連彭提督、左巡撫他們求了幾回要來賞玩,我家大人都不肯。曾國藩沒有調直隸任地時候,曾跟我家大人說要買下這座園子,我家大人靈機一動,稱病才算把這事給拖了過去……」
「多嘴!」李鴻章慍聲打斷了這個滔滔不絕的傢伙,轉首對蕭然笑道:「老弟勿怪,少生性粗疏,手下少教,別在意。園子再好,不過一時一景爾,難得老弟你喜歡,少便斗膽奉送,還望老弟賣個面子,可別推辭啊!」
「送給我?」蕭然心說乖乖,單聽這心腹說,這麼座園子沒有個一百萬兩,少說也要七八十萬兩銀子才修築得出來啊!不過轉念一想,記得民間有句話叫做「宰相合肥天下瘦」,說得不就是他李鴻章麼?歷史上這廝有名的貪污腐敗,甚至都不避諱,甭說七八十萬兩的一座園子,就是再多地錢他也拿得出啊!反正都是民脂民膏,那哥們也就不跟你客氣了。當下蕭然頗為為難的兩手一攤,道:「李大人,你說你這話說的,不是陷我於不義麼!如此豪華的園子,按理我是萬萬不敢受地,但我若是推脫了
成了薄你面子麼?這,這叫我如何是好啊?」
李鴻章哈哈大笑,拍拍蕭然手臂,道:「老弟一看便知是性情中人。少最愛與耿直之人打交道,圖個痛快!這座園子,你可是說什麼也不能推辭的,我非送你不可!」回頭道:「劉二,取地契來!」
那心腹答應一聲,匆匆去了。蕭然免不得再三推辭一番,語氣堅決,聽的林清兒在後頭強忍著才沒笑出聲來。來到亭上,酒宴十分簡單,幾道特色小菜,飲饌景致,只是並不見有螃蟹。李鴻章看林清兒貌美如花,以為是蕭然的侍妾,入座時便不敢擅自做主,請蕭然安排。蕭然有心要探他地底,看看他今天都準備了什麼花樣兒,便稱這只是自己的隨侍丫頭,讓她站在自己身後。
既然只是個丫頭,李鴻章也就沒有什麼顧忌了,落座之後,拍了下巴掌,那些侍立的女子慇勤上前服侍。南京九月地夜晚,天氣已經頗涼了,但這些MM顯然訓練有素,衣服薄地很,偎來依去,肉乎:彈性。
江南本多佳麗,而這幾名女子顯然又是李鴻章特意挑選出來的,著實是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不單是相貌一流,關鍵是身材火辣,蹭得蕭然頗有幾分心猿意馬。
李鴻章含笑道:「這些都是秋園地侍女,另外三園,也各有十來名。這些女子雖是民間顏色,卻也說得過去,都是特地從蘇杭一帶採選來的。她們在這園中也伺候慣了,倘或流落出去,反倒沒了去處,不如老弟憐憫一二,一併收下。」掃視眾女子,道:「還不拜過主人?」
數名女子盈盈拜倒,口稱「主人」,軟語輕呼,當真是一片鶯鶯翠翠。蕭然這回並不推辭,笑嘻嘻道:「甚好,甚好!」饒是林清兒素性穩重,也恨不得撲上去咬他一口。
李鴻章又是輕輕拍手,亭下裊裊婷婷的走上來三名女子,一琴一蕭一,噌噌淙淙的彈奏起來,於潺潺流水遙遙相和,宛若天籟。又有兩名女子,抬著一隻小小的青銅焙爐,還有籠屜,就在亭子角上生起火來。李鴻章解釋道:「螃蟹性寒,易傷脾胃,所以現蒸現吃,佐以薑汁老酒,不僅養身,而且風味絕佳。」
爐火正旺,螃蟹入屜,少頃便有鮮香味道洋溢出來。及到螃蟹上桌,兩位美女分侍蕭然左右,擺開蟹八件,卻是錘、、鉗、鏟、匙、叉、刮、針,小巧精緻。二女手法極為熟練,將蟹肉一絲絲的挑了出來,沾了薑醋汁,又一口口的喂到蕭然嘴裡。但見這位蕭總管左顧右盼,眉開眼笑,林清兒站在後頭,明知道他有做戲的成分,也不禁恨的牙根兒癢癢,害怕失態,連忙把那些生僻的刀訣啊拳譜什麼的在心理默念了好幾遍,才按下了這股火氣。
而李鴻章卻始終笑吟吟的,一邊吃著喝著,一邊有意無意的看著蕭然,眼神中越發的透出那麼幾分掩飾不住的欣喜。
半隻螃蟹吃完,李鴻章舉杯道:「北方禍亂迭起,非久居之地。此次聖駕遷都,全是老弟的功勞,誠乃萬千黎民之福。而定都於江寧,那是老弟對我李鴻章的信任栽培,少心中感激不盡!奉酒一杯,聊表存心!」仰脖一飲而盡。蕭然客氣幾句,也陪了半盞。
李鴻章取過絹子抹了抹嘴,道:「不過定都江寧,雖是好事,也是壞事。江南時局方平,民心還未穩固,只恐惹來事端,想起這些,我這心裡就覺著不踏實。說來慚愧,少雖癡長不少年紀,卻終是目光短淺;而蕭老弟年少有為,胸中丘壑,高屋建瓴,為人所不能及。因此斗膽請老弟點撥一二,不知可否?」
這一番話聽來委婉,但那「胸中丘壑、高屋建瓴」什麼的,擺明了是說蕭然有所圖謀,這便有些鋒芒畢露的意思了。蕭然嘿嘿一笑,心說李大人,你還是等不及了吧?嘴上卻不陰不陽的道:「那麼李大人以為,該當如何?」
李鴻章見他不肯說,眼珠一轉,對那些侍女道:「都退下。」侍女們依次退出亭外,蕭然擺了擺手,林清兒也出去了。李鴻章左右看了看,忽然盯著蕭然,道:「其實聞知老弟要來江寧,少還特意準備了一件大禮,不知老弟會否中意。」
「大禮?」蕭然微微一怔,卻看李鴻章掀開桌幔,從那下面拿出一個早已準備好的雕花錦盒,放到桌上,道:「請老弟過目!」
蕭然看了看李鴻章,伸開了錦盒。只看一眼,不覺吃了一驚,失口叫出聲來。「龍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