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還沒去找哈吉布,哈吉布倒先找來了。原來是其聽說大首領出現了,紛紛趕來參拜。
鄂倫春目前共有十一個穆昆,大大小小八十餘個烏力楞,總人數大概有六千人左右。像哈吉布的這個烏力楞,男女老幼加在一起將近二百人,屬於一個相當龐大的家族了。而吉哈布本人,既是烏力楞的頭領,也是本族穆昆的首領。
由於是遊獵民族,鄂倫春大小穆昆都散居在興安嶺、呼瑪一帶,並且經常遷徙。這麼短的時間裡不可能將所有穆昆都一一通知到,三四天的時間裡,一共來了八位首領。
跟蕭然預想的大相逕庭,這八位首領完全不像過去在一些電影裡看到的一些部落族長那樣老態龍鍾並且神神叨叨的,相反都跟哈吉布差不多,正值壯年,孔武彪悍。這卻是由於鄂倫春族天性驍勇善戰,所選舉的首領也必須是本族最勇敢強悍的一個。一般一位「阿亞莫列根」自我感覺不能夠勝任了,就會召集族人,選舉出下一任首領。這種原始但極為公正無私的民主,讓來自後世那所謂的民主社會的蕭然好一番唏噓感慨。
然而有一件事情,令蕭然極度鬱悶。不知是打哪一輩傳下來的缺德規矩,鄂倫春首領的繼任儀式,必須放血,在每個人的額頭按個血指印。偏趕上這八位首領又是分著來的,每來一人。哈吉布就抓著蕭然地手指來一刀,最多一天裡居然劃了五刀!蕭然看著傷痕纍纍的手指,欲哭無淚。想想這要是六千族人都來參拜……我靠!
那八位穆昆的首領,見到蕭然也都是喜憂參半。大首領出現了,固然是一件大喜事,但是鄂倫春歷來是崇尚勇武彪悍的。再瞧瞧咱們這位大首領,長的那叫一個俊俏,簡直比女人還漂亮,哪像個爺們?私下裡不免聚在一起,談及此事,都覺惋惜。哈吉布聽說之後,也沒說別的,只把在土匪窩裡蕭然受刑地那一節原封不動的講了一遍。大伙都覺驚訝。看不出這個文文弱弱的少年,居然還有一身的硬骨頭!原有的諸多疑慮,也就隨之煙消雲散了。
跟諸位首領見過面,蕭然第一件事,先統計了一下鄂倫春現有的人口,主要是壯年男子。事實上蕭然對大首領這個殊榮並不十分感興趣,他最關心的,還是鄂倫春族那異常強悍的戰鬥力。試想要是能夠組建這樣地一支隊伍拉到戰場上去,那還不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八個穆昆再加上吉哈布的氏族。一共九個,粗略統計有一千多人,要是再加上另外的三個,組成一支兩千人的騎兵應該沒有問題。而實際上,這支隊伍也一直在滿清八旗的編制上,歷史上的鄂倫春族。也的確為保衛疆土、抵抗外侮而流血犧牲,可惜由於其遊獵民族固有的習性,清王朝對這支少數民族組成的「布特哈」八旗,一直沒有足夠的重視。
而蕭然現在,正是需要一支這樣強悍地隊伍。八穆昆首領都到齊之後,蕭然給大家開了簡短的動員會,要求將壯年男子組成軍隊,然後隨自己開赴京城。鄂倫春作為原始部族的習性。對於部族首領是絕對的遵從,聽了蕭然的決定,也並沒有提出異議,但是包括吉哈布在內。大家歡喜鼓舞的勁頭一下子就沒了。
這一點蕭然早已想到,作為遊獵民族,大伙考慮地當然是族人的生計問題。老爺們都出去打仗了,老人、婦女跟孩子怎麼辦?蕭然微微一笑,道:「現在各穆昆日常所需,除了野獸需要自己獵捕,其它的諸如彈藥、糧食、火種、鹽巴等等,都要靠達擀爾族人充任中轉,跟漢人交換。有時交易的不及時,大家還要缺這少那的。現在既然我當了大首領,這種現象就絕不會再發生。咱們的族人統共不過六千人而已,從現在開始,我就讓滿清養著咱們!所有的生活必需品,什麼油鹽醬醋茶,還有糧食、布匹、絲綢,一律由朝廷供應,按月支取,你們意下如何?」
一聽這話,所有人都愣住了。以往鄂倫春族需要這些生活必需品,都要用獸皮、鹿角等,通過達斡爾族與漢人交易,因為鄂倫春跟達斡爾語言基本相通。但是達幹爾族天生會做生意,簡直跟猶太人有一拼,層層盤剝之後,換到鄂
人手裡的基本剩不下什麼。對此鄂倫春人很是氣憤,何。
現在蕭然地一句話,正好說到了首領們的心裡。對於一個遊獵民族來說,簡直沒有什麼比物資更重要的了。因此短暫的寂靜之後,「斜仁柱」裡登時爆發出了一陣歡呼,那興高采烈地氣氛,差點把棚頂掀了去。
意見達成一致,各穆昆首領立刻回本族調動兵力,約好六天之後,在呼瑪會合。蕭然特意留下了哈吉布,讓他想辦法派人去聯絡另外的三個穆昆。
這邊一切安排好了,蕭然便去找納彥紫晴。這丫頭也不知是怎麼了,這兩天總是對自己不理不睬的。本來吉哈布知道她是蕭然的老婆,特意空出來一間「斜仁柱」,讓他們倆住在一起。守著這麼個貌美如花的准老婆,蕭然當然是滿腦子都是XXOO,機會,態度甚至比從前還要冷淡,這讓蕭然非常之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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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斜仁柱一看,納彥紫晴並不在裡邊。抓過幾個鄂倫春族人問了半天,可惜人家聽不懂漢話,只是衝著他嘻嘻的傻笑。正鬱悶中,忽然有一個半大孩子跑了過來,衝著蕭然連蹦帶跳的比劃著,嘰裡呱啦的說了半天,蕭然一句也沒能聽懂。那孩子急了,拉著蕭然跑到馬圈旁,用手指著裡邊,哇啦哇啦的大叫。蕭然一頭霧水,朝馬圈看了半天,忽然一拍大腿:飛龍不見了!
飛龍馬上次受的傷還不足以致命,也是這畜生運氣好,掉下山崖,給大雪托住,居然沒有受傷。鄂倫春族自來愛馬,經過精心調治,現在已無大礙。這時蕭然一看飛龍不見了,立時醒悟:納彥紫晴是要偷偷離開!
情急之下,抓著那孩子一通猛搖,叫道:「她去哪了?她去哪了?」那孩子倒也機靈,雖聽不懂漢話,也猜出了意思,忙向右邊河道一指。蕭然一腳踹開馬圈,牽出匹馬來翻身躍上,兩腳沒命的踢那馬腹。馬兒負痛,一聲長嘶,撒開四蹄望山下跑去。
只聽耳畔呼呼風響,蕭然一路衝下山去,順著河道向前飛奔。偏趕上天上飄起了紛紛揚揚的大雪,將馬蹄印都蓋住了,河道上只剩一片銀白。蕭然心中越發焦急,只能沿著河道策馬狂奔。這一跑便跑出一個多時辰去,加上蕭然不諳騎術,只知道拚命的扯馬韁繩,勒的那馬直吐白沫,再也堅持不住,索性撂了四蹄,任蕭然百般踢打,只原地轉圈,再不肯挪動分毫。
蕭然又氣又急,跳下馬背,就河道邊折了樹枝,劈頭蓋臉的抽去。打的那馬連連倒退,嘶叫不已,只聽卡嚓一聲,樹枝也給抽斷了。蕭然心裡一酸,仰天長歎。
然而就在這時,卻看右手山巔之上,隱隱約約的有一個紅點。大雪之中,卻又瞧不清楚。蕭然張口叫道:「紫晴!紫晴!」但是北風呼嘯,轉眼便將聲音吹散。
這一發現,令蕭然欣喜若狂,馬也顧不得了,隨手把韁繩在灌木叢上一繞,拔腳向山上爬去。心中不住叨咕:老天保佑,千萬是紫晴!越是心急,便越是出錯,爬出去丈許,一腳打滑,又骨碌碌的滾了下來。
這道山梁,高可百丈。蕭然手腳並用,玩命兒的朝山頂爬去。也不知摔了多少個跟頭,打了多少個滾兒,就在他精疲力竭的時候,總算是爬到了山頂。只覺得眼前金星飛舞,心窩子通通狂跳,彷彿一使勁就要蹦出來一樣。
山頂生著稀稀落落的幾株松樹,風一吹,嘩啦啦作響,揚起一片氤氳雪霧。蕭然強忍著風箱一樣的氣喘,四下張望,忽聽北風捲來一陣斷斷續續的歎息。
「飛龍,我是不是很傻?……明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阿瑪要我招贅,是為了納彥氏一脈香火。他卻是個有夫之婦,怎麼可能入贅納彥家呢?……而且他跟阿瑪之間的仇恨,也許無法化解了……飛龍,你說為什麼偏偏我是這樣的薄命?……唉,林清兒,我,我好羨慕她啊……」
「喂,傻子!」蕭然撲通一聲坐在積雪裡,只覺得兩條腿軟軟的再也站不起來了,「幫個忙吧,我想見一見你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