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城,蕭然跟彥琳就覺得今天城裡的氣氛不對。守時足足多了兩三倍,荷槍實彈,一幅如臨大敵的樣子。外邊朝裡邊進還可以,城裡的人想出來,一概不准,無論男女老少全都攔住。急著出城的百姓自然怨聲載道,有幾個上前理論的,都被守衛們輪著槍桿打了回去。
蕭然吃了一驚,心說不過是一天沒在,肯定是出了大事了!葉赫蘭兒要奪權?奕一直盯的緊呢,一時半會兒的應該鬧騰不起來啊!心裡驚疑不定,彥琳拉著他衣袖,一張俏臉緊張的發白,低聲道:「完了,是不是我偷偷溜出宮,給人發現了?」
她這時真的是害怕了,手臂也微微發抖。蕭然握住她的手,安慰她道:「不會。你離宮的事情,慈安太后原是知道的,就算給人發現了也不怕。」
話雖這麼說,心裡可還是不托底。停下自行車,朝一個守衛一拱手,道:「這位軍爺,敢問城門史大人可在否,麻煩引見。」
照規矩,負責城門守備的是正七品的城門史,或是從七品典儀。這職位並不算高,蕭然也就沒亮出腰牌。擱在往常,那些守衛見他衣著華貴,儀表不俗,一般也不敢怠慢的,可是今天偏就遇上個吃生米的主兒,抬手將蕭然推了個趔趄,罵罵咧咧的喝道:「滾他媽蛋!沒看爺們正忙著。再多事,當心老子把你丟進大牢裡。」
彥琳脾氣雖好,一看蕭然被推地差點跌倒,登時大怒,想也沒想,一巴掌輪了過去。那守衛原是瞧見她的。見了這如花似玉的模樣,還多瞅了兩眼,卻無論如何想不到這嬌滴滴的一個美人兒,說話就輪過來一大嘴巴。猝不及防,被扇了個金光燦爛,一時竟愣住了。其他的守衛登時鼓噪起來,大呼小叫的抽出腰刀,還有地操起新式步槍。嘩啦拉開槍栓,一窩蜂圍了上來。
蕭然見勢不妙,急忙亮出腰牌,大喝一聲:「大內副總管在此,哪個不要命的敢過來?」
如此年輕的大內總管,整個皇宮裡頭就只這麼一個,滿京城的人都知道那可是太后跟前的紅頂子太監,誰敢不懼?眾守衛都驚的呆住了,有膽大的戰戰兢兢走過來,只瞄了腰牌一眼。便覺得兩腿發軟,撲通跪倒。先前推人的那守衛更是媽呀一聲,跌坐在地,站都站不起來了。蕭然也不理他,怒道:「叫你們管事地來!」
早有人飛報了去,不一時。一個頂著素金頂的七品官兒撩著袍裾,一溜煙兒的跑了過來,當頭便拜,道:「卑職該死,管教不嚴,讓這幫王八蛋衝撞了公公!還望公公大人大量……」
蕭然沒工夫跟他閒扯,沉著臉道:「廢話少說,我問你。今兒個城裡頭到底出了什麼事?」
「啊,公公不知道?」那城門史詫異的道,忽然左右瞧了瞧,湊上前低聲道:「不敢瞞公公:公主不見了。上頭吩咐著,叫卑職嚴加盤查。現在親軍都出動了,正滿城搜查呢……」
「你說什麼?!」蕭然勃然變色,一把提起那城門史的衣領,「你,你再說一遍,哪個公主不見了?」
「是八公主……」
「啊!」
蕭然只覺得胸口給什麼東西重重的錘了一記,蹬蹬蹬踉蹌著退了三四步,臉上全無人色。彥琳也驚的呆了,半晌才回過神兒,急道:「胡說!你好大的狗膽!」
城門史並不認得她,只道是個宮女,兩手一攤,苦著臉道:「下官有幾顆腦袋,敢拿這樣的事情說笑?姑娘若不信,進城一看便知。估摸著這會兒御林軍正挨家挨戶搜查呢。」
蕭然這時耳朵嗡嗡直叫,什麼話也聽不進去,茫然的轉了幾個***,喃喃地道:「薇兒,薇兒……」寧薇公主的名兒,只在宮裡頭叫的,守衛們都不知他說的是誰。彥琳卻嚇的魂兒都飛了,慌忙把他拉到一邊,低聲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快回宮問問清楚!」
「回宮……啊,對,回宮!」蕭然猛然驚醒,著急忙慌地去推自行車,不提防一個失足,竟跌了一跤。袍子嗤的刮了道口子,也顧不得了,扶起自行車,跟彥琳兩個如飛般望皇宮騎來。
城裡頭果然鬧哄哄的,一隊隊的官兵正往來搜查,店舖民宅無一倖免,一
飛狗跳。看到彥琳年輕漂亮,大喝著要上前搜查,赤,舉著腰牌一路大喊:「誰敢阻攔,我殺他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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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聲驚動了一隊官兵,領頭的騎著一匹快馬,飛跑過來,叫道:「啊,大人是你!」原來事有湊巧,這人卻是程通。當即親自帶隊,一路開道,護送蕭然兩人回到紫禁城。
一進神武門,就看一大堆官兒在那兒團團亂轉。見了蕭然,齊聲叫道:「好了,蕭公公回來了!」一人急急奔了過來,拉住蕭然便道:「老弟救命,太后要砍我腦袋呢,好歹拉老哥一把!」
疾奔了這麼一道,蕭然人也清醒了不少,定睛一看,這人身高馬大,一部亂蓬蓬的絡腮鬍子,卻是御前一等侍衛梅良甫。估摸著這廝嚇的不輕,急得眼珠子都紅了。剩下那幾個,卻是景壽、榮祿,還有肅親王華豐、醇郡王奕澴等,趕緊圍了過來,先見過蕭然,這才瞧見彥琳,都覺得詫異,互相瞧了一眼,猶豫著跪下道:「見過麗太貴妃。」
「免了,都平身!」彥琳揮了揮手,道:「景壽,你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公主金枝玉葉,紫禁城又戒備森嚴,如何出得去?會不會是跑到了哪個宮裡沒找到?」
景壽現在領著步槍營的差事,按理這宮裡地事情雖掛在他名下,卻不該他正管,偏他天生嘴笨,吶吶的說不出話來。奕澴跟他交情不錯,忙在一旁解釋道:「回麗太貴妃的話:上午才報說公主失蹤,宮裡頭咱們早都翻遍了,連個影兒都沒找見,不得已,這才跟太后討了懿旨,全城搜查。麗太貴妃放心,照時間來看,公主這會兒多半還是在城裡的。」
蕭然道:「宮裡自來守備森嚴,公主到底是怎麼出去地?那些個守門侍衛,都是睜眼的瞎子麼?今兒個誰當值?」
他已經盡量壓著滿肚子的火氣,但仍舊臉色鐵青。奕澴等人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額角的青筋一根根突了起來,活像要吃人似的,原本英俊之極的一張臉,扭曲起來卻說不出的怕人。大伙都知道這位蕭公公得罪不起,這時誰還敢再多嘴。蕭然見眾人都不吭氣,刀子般的眼光逐一掃過,最後落在榮祿的臉上,一字一頓的道:「榮大人,你也不知道麼?」
榮祿是親軍侍衛統領,上月底剛又被慈禧破格擢升為內務府大臣,這事是難辭其咎的。因此聽了這話,心裡就咯登一下子。好歹有個慈禧在那裡撐腰,壯起膽子道:「這個,本官實是不知。當值的侍衛都已經抓起來了,我跟景壽、老梅親自審的,也沒問出個結果。咱們也都納悶兒呢,這大內禁宮,公主怎麼一下子就不見了?」
這傢伙一向奸猾,幾句話倒將自己責任推了個乾淨。蕭然本就窩著一肚子的火,聽他這麼一說,如何還按捺得住?劈頭就是一拳,正中榮祿眼眶,砸的眼冒金星,哎喲一聲,捂著臉載倒在地。景壽幾個都吃了一驚,連忙將蕭然抱住,榮祿大叫:「反了,反了!你敢毆打朝廷命官……」
「去你媽的!」蕭然飛起一腳將他踹了個跟頭。景壽嚇的臉兒都白了,結結巴巴的道:「老弟!給哥哥個薄面,這是神武門,鬧起來可是要殺頭掉腦袋的!」
榮祿這陣子正混的順風順水,幾曾吃過這等大虧,又羞又急,捂著臉大叫:「侍衛安在?侍衛安在?」梅良甫還指著抱蕭然這只粗腿呢,哪裡顧得他,忙不迭躲到一邊去了。門下倒站著不少蘭翎侍衛,心說一個太貴妃、兩個王爺在那兒都不敢管,你還***叫侍衛,不是讓我們去觸霉頭找死麼?原在門裡頭站著的,一哄都跑到門外去了。榮祿受不了這份窩囊,頓足捶胸,帶著哭腔叫道:「沒天理了!沒王法了!」
華豐氣的跟榮祿連連揮手,道:「還不走,等轎子吶?」榮祿這才爬起來,一手捂著臉,跳著腳道:「蕭然,今兒這事大伙都看著呢!帶種的別跑,我跟你沒完!」
「你他媽還敢說!」蕭然奮起兩個拳頭又要上前,眾人死死抱住。榮祿踉踉蹌蹌的跑了,華豐到底老成,道:「蕭老弟,現在不是鬧的時候,怎麼想法兒找著公主,這才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