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清朝的太監 第八卷 第九十九章 不識情愁是紅顏(上)
    血順著蕭然的額角留下來,腦門的青筋不住的跳動,英俊的臉孔,這時卻說不出的猙獰可怖。剛才的那小太監正找了人來,瞧見這架勢,都遠遠的站住了腳,誰敢靠前?香梅更是嚇得魂不附體,哆嗦了半天,忽然哇的一聲放聲大哭,道:「公主她……她要去做姑子!」

    「什麼?!……你,你再說一遍?」

    「公主她、她要出家,做姑子去了!」

    「出家……」蕭然彷彿給雷劈了一般,怔怔的半晌說不出話來。腦門上的血不住的滴下,映得臉孔蒼白如紙,整個人一下子萎頓下來,渾沒有了生氣。香梅自幼進宮,一個女孩兒家哪見過這等場面,嚇得連掙扎都忘了。還是先前的那個小太監見他半天一動也不動,勉強壯起膽子過來,伸出一個指頭戳了戳他肩膀,戰戰兢兢的道:「蕭公公……」

    蕭然猛的一顫,那小太監嚇了一跳,倒退了三四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蕭然機械的笑了笑,衝他擺了擺手道:「沒事,沒事。你們都回吧。」

    手一鬆開,香梅忙掙扎起來,扭身便要跑回宮去。走了幾步,回頭瞧見蕭然仍呆呆的坐在地上不動,那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知怎麼竟讓她心裡一軟,遲疑著道:「你,你……」

    蕭然道:「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麼?」沒等她回答,自己先自歎息著低下頭去。他當然知道這是真地。一個宮女有多大的膽子,敢拿這樣的事情來開玩笑?

    「是真的,」香梅剛收住的眼淚又簌簌的落了下來,抽泣著道:「主子要見寧馨公主,就是想讓她帶著出宮,好找個姑子廟『納坎兒』呢!這。這可怎麼辦呀!」

    原來寧薇自小生長在皇宮,哪裡有尼姑庵,她根本不知道,這才要找寧馨來幫忙。古時在廟裡出家,先要捐一定地銀兩,化一道度牒,這個便叫做「納坎兒」。看來這一次,寧薇公主真的是心意已決。蕭然深知她的性情跟寧馨完全不同。只要她打定的主意,一定是萬難改變的。

    一個風華絕代的公主,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兒,難道就真的要掃盡三千煩惱絲,從此青燈古佛,淒然一生?

    而這一切,真地都是自己害的麼?……

    是啊,不是自己,還能有誰呢。當初把她綁架出宮,實在是出於無奈;而後來為了換回雪瑤。不得已又用她來交換人質。這些也都還罷了,但是瑞林最後被自己折磨的半瘋,對她說的那一番話,那失常的舉動,卻給她造成了永遠都無法彌補的傷害。對於一個自小就養尊處優、心理又有些封閉的公主來說,瑞林。這個唯一可以傾訴的人、唯一的精神支柱在那一瞬間轟然倒塌,這世上還有什麼比這更殘酷、更令人絕望的事情呢?

    她跟瑞林,原也算是才子佳人、珠聯璧合了,硬生生地被自己拆散了不說,為了讓她徹底死心,自己的手段,也實在是惡毒到了無以復加。蕭然知道,寧薇對瑞林。真的是一片癡情。可越是情到深處,便越無法接受這殘酷的現實。

    是的,她不單是對瑞林死了心,事實上。她早已經對人生的一切心灰意冷。

    對寧薇地傷害,一直讓蕭然無法釋懷。自打回到皇宮之後,蕭然便一直沒來看望寧薇,不是因為別的,就是怕觸到她傷心的往事。原還希望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心理的創傷能夠慢慢的平復,誰知竟變成了現在這樣的結果!

    薇兒,對不起!是我……害了你!早知如此,我,我寧願讓你跟著瑞林,也不願看到你今天的樣子!……

    蕭然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他的痛苦,不僅僅是出於對寧薇的愛慕,還有深深的愧疚、自責。我該怎麼做?難道,就沒有挽回地餘地了麼?……蕭然腦中一片茫然。

    「蕭……小三子,你能不能想個法子勸勸公主?」香梅怯怯的走上前,拽了蕭然的衣袖,可憐巴巴的道,「求求你啦!現在的公主已經夠可憐的了,要是再出了家,她後半輩子……」聲音哽咽著,已經是淚流滿面。忽然撲通跪倒,抓著蕭然的褲管連連搖晃,大哭道:「你主意多,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救救主子,求求你救救公主呀!……」

    辦法?蕭然用盡全身的力氣擠出一絲苦笑。哀莫大於心死,還有什麼辦法能夠讓她那死去的心再一次活過來呢?不由自主的想起麗妃,她也曾一度絕望,但不同的是,自己將她從絕望的深淵拉了出來,而寧薇,卻是被自己親手推到了谷底!

    還有什麼辦法?蕭然用力的晃了晃腦袋。這個晴天霹靂一樣的消息,讓他的反應也明顯遲鈍了下來。半天才用一種艱澀的聲

    「我,我能不能看看她?」

    香梅忍住哭泣,遲疑的看了一眼蕭然。看他現在的模樣,香梅也知道他決計不可能再害公主,所以儘管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道:「你跟我來。」

    帶著蕭然回到壽康宮,進了寧薇的小院,來到門前的時候,蕭然卻停住了腳步,道:「現在就去麼?要不,還是等晚上吧。」

    香梅知道他是怕見到公主,反惹起她的傷心,一時眼神有些感激,又有些疑惑。這個太監明明是又聰明又體貼,事實上從第一次見到公主就極有好感,怎麼偏偏把公主弄成了這幅模樣?……也許,他不是成心的吧!命運成齏,造化弄人,也大抵如是。

    蕭然不知道她心裡想的什麼,吶吶的道:「那,我就先回了。」

    香梅卻拉住他,道:「不用。現在去就成。估計這會公主也該睡了吧。」歎了口氣,解釋道:「自打回了皇宮,主子地精神頭就一天不如一天,前腳說過的話,後腳就忘了。人也倦的厲害,過兩三個時辰就要睡一覺。可是睡又睡不消停。好幾個太醫都來瞧過,梁院史還親自來瞧過,都說沒法子。你說這樣下去,可怎麼是頭呢!」

    進屋一看,寧薇公主果然睡著了。輕輕的撩開帳角,就看到了那張精緻如一張工筆畫的臉龐,依舊是清麗絕倫,渾無一絲缺憾。微微消瘦的臉頰。淡淡地娥眉,挺直如白玉碾成的鼻子,小巧而誘人的小嘴,一切都似跟從前一樣,然而那緊閉的雙眼,長而細密的睫毛正不住的翕動,睡夢中猶似流露出莫名的驚恐和無助。現在正是悶熱的天氣,她卻整個身子都蜷在被子裡,汗水已經把秀髮打成一綹一綹地,濕濕的粘在額前。兩隻小手卻仍自死死的抓著被角。那樣子就像一隻受傷的小獸,令人心也隨之一痛。

    這就是朝思暮想的人兒麼?這就是那個我親手推向絕地的金枝玉葉?……

    蕭然鼻子一酸,眼前也漸漸變的模糊起來。這一刻,他聽到自己的心在漸漸的撕裂。顫抖著伸出手拿起枕邊的一條絹子,想替她擦去臉上地汗水,香梅道:「別動。讓她睡一會兒吧。一碰她,倒叫她做噩夢,睡不踏實。」

    —

    蕭然怕她驚動了寧薇,忙搖手示意她不要出聲。香梅低頭道:「吵不醒的。她現在精神差的厲害,說話有時都聽不見。」

    那張令他魂牽夢繞的如花嬌靨,現在就真真切切的在眼前。蕭然幾次想伸出手去輕輕的撫摸哪怕只是一下,但是最終還是顫顫地縮了回去。眼淚一次次的在眼眶裡凝集,抬起頭強忍著沒流出來。忽然看到榻裡邊掛著一隻琵琶。那次聞香閣賞雪的一幕頓時在眼前浮現出來,那身披大紅斗篷的嬌俏模樣,那素手輕揚的絕代風華,那開心時的笑容。那生氣時的羞惱……

    一切都像剛剛發生的一樣,在眼前不斷地閃現出來。依稀淚眼中,伸手在那琵琶上輕輕拂拭,觸手卻是一層薄薄的灰塵。香梅低低的道:「公主她……再也不彈琵琶了。又不讓我們碰,現在都落了灰了。」

    一陣刻骨銘心的痛傳來,強忍已久地淚水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大顆大顆的滑落在衣襟上。蕭然不顧香梅驚駭的目光,固執的伸出手去,輕輕摩挲著寧薇消瘦的臉龐,淒然一笑,低聲道:

    「風曾盈袖花滿天,寂寞瑤琴拔離弦。

    劍光悄指凝眸處,不識情愁是紅顏。

    三更流連酒千觴,綠腰舞罷共翩翩。

    霓裳如虹環珮裂,難解心頭千千結。

    韶華易逝酒易盡,落葉依舊獨徊旋。

    夢中輕攏又慢捻,不見珠淚落襟前。

    他朝兩忘煙水裡,冷月斜映入畫簾……」

    「恩……」

    睡夢中的寧薇像是驚覺了什麼,忽然低低的呻吟了一聲。香梅已經被蕭然瘋狂的舉動嚇的呆了,怔怔的看著他,甚至忘了阻止。這時猛然醒過神兒來,慌忙把蕭然望門外推,急急的道:「快走,公主要醒了!」

    蕭然卻似癡了一般,木然的任由她推出屋去。火辣的陽光照在身上,卻又如此的冰冷。蕭然茫然抬頭,看著湛藍的天空,在他眼裡,卻是一片陰霾。

    「香梅,我睡了許久麼?我好像做了一個夢呢!嗯,我想想……」

    公主的聲音!蕭然身子一顫,側過頭仔細聆聽。

    「風……風曾盈袖花滿天,寂寞瑤琴……拔離弦。香梅,這是我在夢中得的詩句呢!很好吧?不行,我要把它寫下來。你瞧,我的記性是不是好多了?」

    薇兒,薇兒!蕭然猛的跳了起來。不,我一定會想出辦法來的,我一定不會讓你再這樣下去!不管怎麼樣,我

    你變成從前的那個寧薇公主,那個世界上最美麗最幸子!

    說來也怪,方纔還亂做一團的腦子竟在這一瞬間忽然冷靜了下來,思路也變得極為清晰。飛快的盤算了一圈兒,蕭然找到先前的那個小太監,讓他把香梅找了出來。一把抓住她手,拉到一個沒人地角落,道:「公主現在記性不好,是不是?她要出家的念頭,也應該是一時想起來,一時想不起來。這樣。你別跟她提起這茬兒,她要找寧馨公主,你就想辦法敷衍過去。其他的,我來想辦法!」

    香梅自幼跟著公主,身上多少沾了些冷冰冰的脾氣,平日裡對誰都是帶搭不理的。頭一回被一個太監緊緊的抓著手臂,羞地面紅耳赤,輕輕一掙又沒能掙脫。恨不能找個地縫兒鑽進去。但是也知道這事情要緊,羞臊暫時也顧不得了,點了點頭,又有些遲疑的道:「公主她別的事情都能忘了,獨獨這件事情,總記在心上。不過我可以按你說的試一試。小三子,你真的……真有辦法?」

    「你說的對,公主是我害的。無論如何,我都要讓她重新振作起來!」蕭然斬釘截鐵的道,「如果做不到。我他媽還不如陪她一起當和尚去!」

    「你……」香梅忍不住撲哧一樂,旋即又低了頭,淚光盈盈地道:「想不到你能有這份兒心思。公主……就拜託你啦!」

    告別香梅,蕭然立刻趕回鍾粹宮。巧在這一日下朝比平日早,慈安正在自己的小書房裡批閱奏章,蕭然一頭闖了進去。拉住她劈頭便道:「姐姐,寧薇公主要出家,這事你知道麼?」

    「啊,有這種事?為什麼?」慈安頓時一愣。蕭然喘了口氣,也不瞞她,把當初怎樣劫寧薇出宮、又怎樣把瑞林弄死的事情說了一遍。只是自己假太監的身份跟救出雪瑤那一節,都略過不提。慈安知道蕭然這樣做,也實在是迫不得已。事實上若不是他拖住叛軍並成功瓦解了這一場叛亂。叛軍跟恭王兩路夾攻承德清君側的話,那麼結局只怕要無法收場。

    可是聽到這驚心動魄的一幕,慈安還是緊張的臉色發白。良久才道:「出身皇門,這樣的命運早已注定。只是……小三子。你的手段也太狠了些!」

    「是。我知道我對不起她,所以,我一定要想法子讓她重新振作起來!姐姐,你能不能下一道懿旨,不准寧薇公主出家?」

    「這……」慈安遲疑了一下,道:「恐怕不能。薇兒現在雖然仍住在宮裡,但是瑞林死了,她就是個寡婦的身份,這一點我也沒有辦法干涉。況且皇族中人出家,在古也不乏先例,若她決意如此,我沒有權力阻止啊。」

    蕭然知道她說地是實情。世祖順治皇帝當年就是在五台山出的家,他兒子康熙也拿他沒辦法,更何況寧薇是一個指了婚的准寡婦?「難道,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麼?」蕭然臉色鐵青,在地上團團亂轉。

    慈安看他的模樣,心裡便有了隱隱的失落。他地性格,她再清楚不過,如果不是至關重要的人,決計不會如此的緊張在意。而他對寧薇公主……唉,這個小三子!擱在平時,一定是要揪過耳朵教訓一頓的,但是頭一次瞧見他如此焦急,如此的驚慌失措,不知怎麼就心一軟。這個聰明、俊俏、又有些大膽的小太監,早已不知不覺的成了她生命的支柱,某種程度上說,她已經習慣了他對自己地主宰和支配。

    如果有一天為了我,你會不會也這麼掛心呢?……罷了,只要你心裡還能記著我這個姐姐,也就知足啦!

    輕輕的歎了口氣,慈安道:「辦法麼,也不是完全沒有。」

    蕭然大喜,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什麼辦法?」

    「她要出家,我是不能下旨干涉的。但是這京城地尼姑庵,咱們盡可以偷偷的下一道諭旨,叫她們不受薇兒的納坎兒,不准收留她。這樣一來,起碼可以暫時把她留在宮裡。」

    「對啊!釜底抽薪,我怎麼就沒想起來!姐姐好聰明,你真是……真是我的親姐姐!」

    蕭然猛的抱起慈安,連轉了四五個***,在她臉上狠狠的親了一口,然後撒腿就跑。慈安道:「喂,你又做什麼去?」

    「我去找麗妃姐姐,讓她去陪寧薇公主。有個人在她身邊說說話,也能替她解解悶兒!」

    「麗妃……姐姐?!」慈安美目頓時瞪了起來,「死小三子,你到底……到底有多少個姐姐?喂,回來!」蕭然腿快,早已經一溜煙兒的跑沒了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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