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了好大勁才掀開壓在身上的木板,扶起蕭然。肩上的傷口已經凝結了,還好不再有血流出。但失血過多還是讓他眼前發黑,頭昏昏沉沉的痛的厲害,彷彿有一柄小錘不停的在太陽穴上敲打。
「你,你真的沒事?」儘管有些害羞,寧馨公主還是緊貼著蕭然的身子,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吃力的攙扶著他。身體的觸碰中,彷彿有一種異樣的氣息從這個男人的身上傳來,讓她一顆芳心怦怦亂跳。
「沒事,死不了。」蕭然喉嚨裡就像塞了一團棉花,吞不下又吐不出,難受極了。每說一句話,嗓子就刀割一樣的疼痛難忍。太陽已經開始西沉,一望無際的草地空曠安靜,只有風不停的掠過,吹的枯草嗚嗚咽咽的響。
馬車已經摔爛了,並且在急弛的時候車裡的衣服食物都被顛簸下去了,除了一堆碎木片,什麼也沒能剩下。「天黑之前必須走出這裡!」蕭然舔著乾裂的嘴唇,艱難的說道。如果在這曠野上呆一夜,不被渴死也要被深秋的寒冷活活凍死。
好在馬還在,儘管沒有鞍轡。駕轅的馬相對都矮小,但腳程了得,寧馨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才將蕭然扶上馬背,自己坐在後面,雙手緊緊摟著他的腰,生怕他一頭栽下去。重傷之下的蕭然偏偏色心不死,感覺到背後兩團柔軟緊貼身體,少女的溫度傳來,說不出的舒服受用,竟忍不住輕輕的呻吟了一聲。
「很痛嗎?」寧馨擔心的道,但隨即就明白了這聲音的真正含義,臉頰頓時著了火一樣的燒起來,幸好無人瞧見,要不然這麼曖昧的姿勢,真是羞也羞死了。
辨明方向,打馬向北走去。因為沒有馬鞍,兩人不敢走的太快,但看著四下杳無人煙,又恨不能讓那馬生了翅膀飛起來。一直走到日落平川,晚霞紅彤彤的燒了半邊天,還是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蕭然覺得身上一陣陣的發冷,眼皮越來越沉,心知恐怕是撐不了多久了,低聲道:「跟我說說話,千萬別讓我睡著。」
「說……說什麼?」
「隨便什麼都行,就是別讓我睡過去。這一睡,只怕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寧馨公主自小受著萬千寵愛,何曾有過這般經歷?心中越發的害怕,忍不住嚶嚶的哭了起來。蕭然怒道:「哭什麼?給我憋回去!媽的,也不瞧瞧這是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再敢哭出半聲,老子一腳把你踢下去!」
這荒郊野外沒有水和食物,一哭就要耗費大量體力,只能死的更快。寧馨不知道他是一番好意,但一直對他心存畏懼,又是委屈,又是害怕,眼淚流的更多了。雖然不敢哭出聲來,卻抽搭個不停。
蕭然用力搖著頭,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強忍著喉嚨干痛,盡量用溫柔的聲音說道:「你是不是很怕我?」
「……恩,你,你為什麼對人家總是……總是那麼凶巴巴的?」
「傻丫頭!」蕭然苦笑著道,「笑嘻嘻的未必是好人,凶巴巴的也不一定是壞人。」
「可是你對雪瑤就不這樣,那麼……體貼!」寧馨小聲抗議,心裡不知怎麼就泛起一陣醋意,低聲道:「小三子,我聽見你偷偷的管她叫……叫老婆什麼的,她,她真的是你老婆麼?」
「這個,」蕭然含糊的應道,「是吧。」
「可是,太監怎麼娶老婆?」
「靠!」蕭然懶得跟她解釋。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濃濃的寒意裹緊了兩個單薄的身體。為了盡量暖和些,寧馨默默抱緊了蕭然,忽然幽幽的歎了口氣,道:「你待雪瑤很好啊,她在你身邊一定很幸福。如果我的額駙也能像你這樣,那……」這話在心裡想著,脫口竟說了出來,頓時好一陣害羞,不覺把頭埋在蕭然的頸後。
蕭然笑道:「你要是羨慕她,就選我做你的駙馬好了,我委屈一下沒關係的。」
「你又欺負我!」寧馨輕輕的在他胸口捶了一下,嬌嗔的道。過了好一會,低聲說道:「太后還在的時候,就已經為我選好額附了。指配的誠勇公裕恆的兒子,叫做什麼德徽的。可是我連他長的什麼樣子也不知道,真不知以後,他能如何待我,想起來就有些害怕。」
她說的語氣有些失落,又有幾分無奈。蕭然聽了,這才想起那日雨婷似乎說過兩位公主要出閣的話,還去壽康宮教她們做女紅。一想到這,心裡莫名其妙的就是一痛,彷彿打翻了五味瓶,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
「誠勇公,嗯,那是世襲的吧?也挺好的。」蕭然掩飾的笑了笑。人家畢竟是公主,是金枝玉葉,自己這個冒牌的太監又能有什麼非分之想?
一時兩人都不再說話,任由馬兒不緊不慢的跑著。不知道過了多久,天已經完全黑了,夜空中亮起點點星斗。空曠的夜幕低垂下來,顯得如此接近,彷彿一伸手就能將星兒摘下來。蕭然抬頭看著天,漸漸覺得星星開始打轉兒,耳朵裡像鑽了許多小蟲,聆聆做響。一陣若有若無的麻木從四肢開始蔓延,忍不住身子輕輕搖晃了起來。
寧馨大吃一驚,急急的道:「你怎樣了?」蕭然也不說話,只是低低的哼了一聲。寧馨嚇的眼淚又湧了出來,語無倫次的道:「都是我,都是為了救我才害了你!蕭……蕭然,你可千萬不要死啊!我,我……」心裡這一急,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簌簌的落到蕭然脖子裡。
蕭然這時已經聽不清她在說什麼了,只是下意識的喃喃道:「堅持,堅持下去。別管我,一直往前,別回頭,別回頭……」
寧馨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死死抱住他道:「不,我絕不把你丟下!嗚嗚,都是我不好,拖累了你!蕭然,求求你不要死呀!」
忽然座下的馬猛的一甩脖子,發出稀律律一聲長嘶,竟自己撒開四蹄輕快的跑了起來。蕭然給這一聲嘶叫,一時倒清醒了不少,努力睜開眼睛向遠處望去,忽然渾身一顫,連聲音也跟著顫抖起來:「看,快看!那,那裡有光!」
夜幕下,遠方真的出現了一點光亮,很微弱,忽明忽暗。在這個方向,蕭然知道那絕對不是星光,而是一點火光,救命的火光!
兩人激動的險些從馬背上掉下去,寧馨更是失聲嬌呼不已。有道是老馬識途,這畜生竟然能在這荒郊野外覓到人的蹤跡,真不是一般的靈性!寧馨驚喜之下大叫:「好馬兒,乖馬兒!要是你能帶我們活著出去,我封你為一等忠勇侯,這輩子都不再讓你做苦力,准你喝酒吃肉!」
說來也怪,那馬竟似聽懂了人言,越發跑的歡快了。近了,更近了,那亮光漸漸變大,原來真的是一堆篝火!蕭然只覺得渾身的神經瞬間放鬆下來,抓住寧馨的手興奮的道:「真的有人,真的有人!咱們得救了,嘿,嘿……」乾笑了幾聲,一口氣鬆了,竟眼前一黑,軟軟的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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