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郡位於長江以東,毗鄰晉陵郡和江寧府,這一帶多山地丘陵,森林茂密,著名的廬山便位於丹陽郡境內。
時值初冬,丹陽郡的大部分地區已經寒意凜凜,清晨的田地裡覆蓋了一層白白的寒霜,這天上午,在緊靠長江的丹徒縣採石鎮外的一條官道上,一隊五百餘人的梅花衛騎兵風馳電掣而至,為首的梅花衛主將正是楚州梅花衛將軍皇甫無晉。
皇甫無晉是從東海郡而來,和從江寧府趕來的五百名梅花衛緹騎在當塗縣匯合,他們隨即向採石鎮趕來。
皇甫無晉是得到了跟蹤李白沙梅花衛軍士的緊急鴿信,才親自帶人趕到丹陽郡,丹陽郡歷來是高品位生鐵產區,尤其鑄造軍器所需的精鐵便主要產自丹陽郡內。
這裡山地眾多,在一處處山谷坳地分佈著大大小小的礦山和冶煉作坊,李白沙到這裡來,很明顯是為了獲得上好精鐵,也是冥冥中的巧合,他是乘海船而來,原計劃是在江寧府取銀後直接沿江到丹陽郡,購買生鐵後再直接從長江離開,神不知鬼。
不料江寧府爆發了擠兌狂潮,三座東萊錢莊兩砸一燒,使他計劃被迫改變,不得不趕到維揚縣提銀,使他被梅花衛發現了。
兩名梅花衛探子同時也發現了李白沙的五艘大海船,他們知道李白沙不會再返回維揚縣,便緊急發出了鴿信。
皇甫無晉一擺手,緹騎們都放慢了速度,前方三里外採石鎮已經依稀可見,他回頭對另一名親兵校尉駱勝道:「我帶兩個弟兄去鎮裡看看,你帶弟兄們在附近找個隱蔽處,不要被發現了。」
駱勝答應,帶領騎兵隊向另一條小路而去,無晉則和兩名軍士換了衣服,向鎮上而去。
採石鎮又叫採石磯,是一座低緩的山丘,突兀於江中,絕壁臨空,扼據大江要衝,水流湍急,地勢險要,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北面是翠螺山,採石鎮便位於丘陵以西,是一座有四百餘戶人家的大鎮。
由於這裡是江寧南下的水陸交通要道,因此鎮內商業繁華,往來客商絡繹不絕,大大小小的鋪子也百餘家之多,客棧、青樓、酒肆、茶館等等店樓隨處可見。
無晉帶著兩名軍士沿著石板街在鎮內尋找著目標,小鎮的石板主道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常,兩邊商舖的夥計也用江寧府一帶的官話吆喝著買賣,以賣各種鐵器的商舖居多。
雖然朝廷已經禁止民間買賣生鐵,但這道禁令幾年前便有,從來就沒有嚴格執行過,只是在京城、江寧府這些重要的大城市內管得較嚴,而這種採石鎮這種小地方從來就是以買賣生鐵為主業,自然把這道禁令視為廢紙,官府也睜隻眼閉只眼,只要京城不來人查,他們就當不知道這道禁令。
除了賣生鐵器具的鋪子,還有一些商行和生鐵掮客,他們是要做大買賣,其實從一些小細節上便可看出朝廷度在這裡的薄弱,比如幾乎所有的生鐵鋪內都有賣各式長刀,甚至還有槍、戟、大刀等長兵器,這些都是朝廷嚴令禁止,在這裡卻公開出售。
「將軍,在那裡!」
一名軍士眼尖,一眼看見了斜對面的客棧,客棧牌子上寫著『悅來』二字,正是他們要找的客棧。
無晉帶著兩名士兵走了進去,正好負責跟蹤的梅花衛軍士從裡屋走出,和他們迎面相遇,軍士愣了一下,他慌忙上前單膝跪下施禮,「參見將軍!」
「快起來,不要被別人看見了。」
軍士點點頭,指了指裡屋,帶他們三人進屋了,房間裡沒有人,無晉便問:「你的同伴呢?」
「回稟將軍,他去跟蹤對方首領了,我們已經分手兩天。」
「對方首領是誰,他的錢貨在哪裡?」無晉有些奇怪地問。
軍士苦笑一聲道:「對方是不是李白沙我們不知道,不過此人在白沙會的級別肯定很高,到了當塗縣後,他便帶著十幾人向西南去了,另外一些人押著銀車來到採石鎮買生鐵,他們的五艘大船前兩天剛到,就停泊在採石磯外的江面上。」
「他們買貨的情況如何?」無晉又問。
「將軍,這一帶盛產高品鐵礦,在這裡能買到上好精鐵,他們的三十萬兩白銀全部用來買鐵,一般價錢是一兩銀子能買十斤上等精鐵或者二十斤普通生鐵,這次他們買的全部是精鐵。」
「三百萬斤精鐵!」
皇甫無晉吃了一驚,「他們能買到這麼多嗎?」
「不是一家能買到,他們找了一名掮客,據說是當地最大的生鐵販子,由他來搞貨,這兩天正陸陸續續從各地運來生鐵,估計再過一兩天,他們的貨就能到全。」
『一兩天時間』,無晉沉思片刻,江寧府的水軍也應該明天上午就能趕到了。
就在這時,門外的軍士跑了進來,「都督,外面來了一輛驢車,運來一名傷員,好像是我們的弟兄。」
無晉一驚,起身快步出去,只見一輛驢車已經慢慢進了客棧大院,掌櫃正向外哄攆,「驢車不好進來,誰要你進來的!」
無晉快步上前,只見驢車車板上躺在一名用棉被緊裹的男子,臉色慘白,正是另一名去跟蹤李白沙的軍士。
「這是怎麼回事?」無晉急問趕驢車的老把式。
驢車把式是瘦小的老頭,他慌忙搖頭道:「我也不知,我在官道旁的溝裡發現他,他受了傷,他說把送到這裡有重謝,我就來了。」
「是在哪裡的官道?」
「老爺,我是廬江郡襄安縣人,就在縣外的官道上發現這位爺。」
這時,受傷的軍士慢慢醒來,他看見無晉,眼中先是驚訝,隨即又露出羞愧的神色。
「將軍……卑職無能,沒有……能盯住他。」
他氣息微弱,無晉擺擺手讓他不要再說,他慢慢揭開軍士的被褥,只見一支箭射進肚子裡,箭桿已經被剪掉,露出一截箭頭。
他眉頭一皺,立刻吩咐手下把他小心抱進屋,又命掌櫃去請鎮上最好的醫生,他見那車把式眼巴巴地望著他,便從馬袋中取出一錠五十兩的銀子,遞給他謝道:「多謝老漢救我的兄弟,這錠銀子是給你的酬謝。」
車把式愣住了,直勾勾地盯著那錠銀子,他活到這麼大的歲數還見過這麼大一錠銀子,半晌,他嚥一口唾沫,「這銀子,全部給……我?」
無晉沒有心思和他囉嗦,直接把銀子塞給他,「老漢,你回去吧!」
車把式捧著一錠沉甸甸的銀子,總覺得自己受之有愧,便乾笑一聲解釋道:「估計那位兄弟是被白衣兵所傷。」
無晉已經準備進屋了,聽到他這句話,又不由停住了腳步,回頭問道:「什麼白衣兵?」
「大爺不知道麼?我們那裡緊靠巢湖,我家在紫薇山腳下,我知道半山坳裡有一座農莊,農莊裡就有千把白衣兵,聽說在巢湖西面也有一座農莊,裡面也有好幾千白衣士兵,他們拿著刀槍弓箭,經常在山腳下能看見他們,態度非常凶狠,一般人惹不起,你兄弟估計就是被他們射傷。」
這個意外的消息讓無晉忽然想到了太子托付他的事,追查楚王繫在楚州所養私兵,他暗暗忖道:『難道就是這些白衣兵?』
「老漢,這白衣兵是哪裡口音,是你們當地人嗎?」
「不!不!我聽他們說過話,口音很雜,大多是北方人,淮北那邊人偏多,聽說那邊鬧大災,很多人都跑到我們那邊去,白衣兵和他們口音很像。」
無晉想了想又問:「那你們那邊有真正的士兵嗎?就是官兵。」
「官兵有是有,都是軍府士兵,一座在合肥縣,一座在開化縣,反正我們襄安縣那邊沒有。」
「那你們縣太爺知道這些白衣兵嗎?」
車把式想了想道:「按道理應該知道,我們那邊人人人皆知,他們有時候還進縣裡買東西,也穿著白衣,帶著刀,一群一群的,我覺得縣老爺應該知道。」
無晉拱拱手,「多謝老漢!」
車把式拿著銀子千恩萬謝走了,無晉剛要進門,卻見旁邊一個夥計欲言又止,估計自己和車把式的對話他都聽見了,便笑著問他:「你也想賺銀子嗎?」
那夥計長得一臉機靈,他被無晉說中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公子如果對那些白衣兵感興趣,我倒是有辦找到他們。」
這個消息讓無晉精神一振,「你也見過白衣兵?」
「不!我沒有見過,只是也聽人說起過,但我有一個辦能找到他們。」
當真是在外要靠地頭蛇,這句話說得太對了,無晉連忙對他招招手,「你進來說話,說得好,我有賞銀。」
無晉帶著夥計走進房間,房間有裡外兩間,受傷的軍士便躺在外間的小床上,一名弟兄正在用鹽水替他清洗傷口,疼得他一陣陣抽搐。
「他怎麼樣,要緊嗎?」無晉關切地問。
「他帶有我們梅花衛的傷藥,消毒及時,血也止住了,很萬幸,估計死不了,但起碼要躺三四個月。」
無晉點點頭,又安撫士兵幾句,便帶著夥計進了裡屋,他坐下來便微微笑道:「你說吧!你有什麼辦能找到他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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