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雨夜中疾奔,寬大的車廂儼如一間小屋,門窗緊閉,車廂內一片漆黑,京娘從皮袋中取出了明珠燈,車廂內頓時變得清亮。
蘇菡笑道:「還是你細心,這個我倒忘了。」
京娘有些不好意思道:「主要是我從小窮怕了,總覺得身邊要有點值錢的東西。」
蘇菡點了點頭又笑道:「這盞燈不光值錢,而且很實用,有了它,夜裡馬車內就不用點蠟燭了。」
她見京娘身旁還有一隻長條型木箱,頗為笨重,便笑道:「帶點細軟就行了,還帶這笨箱子做什麼?」
京娘連忙將木箱交給蘇菡,「主母,這是公子最重要的東西,可不能忘記。」
「是什麼?」蘇菡好奇地問。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一件武器。」
蘇菡見箱子有鎖,便放棄了好奇心,她挑開厚厚的窗簾向外看了一眼,正好無晉就在車邊,對她笑了笑。
蘇菡見外面雨下得頗大,無晉也沒有雨具,身衣服都濕透了,不由心疼地道:「夫郎,你也進車裡來!」
無晉搖搖頭笑道:「不用了,馬就到東門,出了城,很快就到軍營。」
他見前方一里外便是城門,又道:「把車簾放下,不要打開!」
蘇菡連忙放下車簾,馬車加速,向城門疾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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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城門夜間都在是亥時關閉,次日五更開啟,在此期間,除非有特殊情況,一般城門都不予開啟,尤其定鼎、長夏、建春和永通四座主城門,更是控制嚴格,任何理由都不得開啟。
另外還有水路,洛水橫穿京城,雖然水路也是一條路徑,但河道兩邊布有水寨盤查,白天也難以出入。
但如果有緊急情況,還是可以從其他幾座小城門進出,如厚載門、東門等等,緊急情況指聖旨和軍情,除此之外,還有極少數人有夜間出城的權力,一般是太子和親王,但內衛監軍江閣老也有一面可以出城的金牌,這是皇甫玄德給他出城調集軍隊所用。
此時,這面特殊的出城金牌就在無晉手中,漸漸地,馬車靠近了東門,馬車旁邊除了無晉跟隨外,還有十幾名王府侍衛。
「公子,你看前面!」侍衛頭領劉慶一指著城門處道。
無晉已經看見了,城門處被火把照得通明,一隊數百人的隊伍正在出城,中間有三輛寬大的馬車,無晉一眼認出了馬車的標識。是齊王。
他一擺,馬車停下,遠遠地看著齊王出城,這個時候,他不想被齊王發現。
齊王有特殊令牌,可以出城,他走得也十分倉促,帶著齊王妃,收拾一些細軟便匆匆離去。他不像無晉,逃到城外的軍營便安全了,他身邊只有三百侍衛,只有逃到偃師縣他才安全,那裡有他的三千駐軍。
皇帝出事的消息還在嚴密中,東門守軍並不知曉,他們只簡單驗了一下齊王金牌便放行了。
齊王隊伍出了城,他們不敢停留,向東疾奔而去,很快便消失在雨霧之中。
等了好一會兒,無晉的馬車才緩緩來到城門口,一隊士兵前攔住,守城門的校尉姓方,他快步走了來,他心中有些奇怪,平時極少有晚出門,怎麼今天一下子來了兩批?
他走前,一下子認出了無晉,連忙拱手道:「原來是涼國公,請問可有出城令牌?」
無晉改封嗣涼王之事還沒有傳開,守城軍士並不知道,無晉取出江淹給他的金牌,遞給校尉,「這個可以嗎?」
方校尉看了一眼,竟是內衛金牌,他肅然起敬,遠遠一揮手,「開城門!」
他將金牌還給無晉,「這面金牌可以出城,將軍請!」
城門轟隆隆地打開,車伕催動馬車,向城門駛去,就在這時,身後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在雨夜中極為清晰,並遠遠聽見,有人似乎在大喊什麼?
無晉心中暗叫不妙,他抽出劍猛地一劍劈向拉車馬匹,挽馬吃痛,陡然加速,向城外狂奔而去,無晉也緊跟馬車,瞬間衝出了城門,這時,後面雨幕現一隊騎馬,他們大喊:「關閉城門,田大將軍有令,不准任何人進出!」
校尉愣住了,他望著已經出城的馬車和十幾名騎士,想把他們追回來已經不可能。
騎兵隊瞬間趕到,為首都尉見馬車已經出門,他狠狠一鞭向方校尉抽去,破口大罵:「混蛋!我老遠叫喊,為何不聽?」
方校尉不敢反抗,忍住痛道:「雨夜中聽不清楚,聽清時他們已經出去,來不及阻擋。」
都尉見出城馬車已經消失,無可奈何,只得問道:「出城是什麼人?」
「回稟將軍,先是齊王出城,然後是涼國公,他手有內衛出城金牌。」
還好,不是太子之人,都尉將軍又道:「田大將軍有令,從現在開始,無論太子、親王、還是聖旨,都不准任何人進出,尤其不准軍隊入城,天亮也不得開門,何時能開門,等候大將軍軍令!」
「是!」
方校尉慌忙吩咐關閉城門,大門轟然關閉了。
田大將軍是指九門大將軍田興文,是楚王系骨幹,也是申國舅掌握的軍隊之一,這是申國舅意識到東宮軍隊可能要進城而採取的緊急對策。
皇宮內,大寧皇帝皇甫玄德的情況已經有所好轉,呼吸和脈象都漸漸平穩,但他還沒有甦醒過來,依然讓殿外等候的重臣們揪緊了心,由於雨勢太大,眾人都被請到偏殿去休息等候。
在利益攸關的關鍵時刻,申國舅和太子之間的虛偽和睦已經蕩然無存,太子皇甫恆背著手在皇帝的寢宮外來回踱步,他剛才已經詳細問過了御醫,父皇會有三種情況出現,一是甦醒過來,漸漸恢復正常,二是就此昏迷,難以甦醒,三就是病情再急劇惡化,終告不治。
這三種情況出現的可能性都是一樣,各佔三成,皇甫恆就不得不考慮最後兩種情況出現後的對策。
如果父皇不治,那他登基的把握很大,雖然他和申國舅所控制的軍隊力量都一致,他有兩萬東宮軍,而申國舅則控制兩萬九門軍,其他數十萬軍隊都忠於皇帝,當然,他是正統,軍隊支持他的可能性更大。
他最擔心第二種情況出現,父皇難以甦醒,那時怎麼辦?他登基還是監國,就怕父皇最後再甦醒,無論他登基還是監國都會極為尷尬,從而惹惱父皇。
皇甫恆背著手,走到大殿門口,憂心忡忡地望著雨霧濛濛的天空,心中焦慮萬分,申國舅控制的兩萬九門軍是部署在城內,而他的兩萬東宮軍是在城外,萬一有緊急情況發生,申國舅就可以先發制人。
申國舅則坐在偏殿內,他像老僧入定一樣,似乎對外面的事情不聞不問,可事實,他已經連發了三道命令。
第一是以皇后名義發出的命令,宮中消息,不准將皇病倒的消息洩露出去,宮門關閉,再不准任何人進出。
第二是暗令九門大將軍田興文,關閉城門,不准任何人進出京城,主要是防止太子的東宮軍隊進城。
第三是密告皇族南山派,讓他們通知所有在京皇族赴太廟聚集,一旦皇駕崩,將由皇族商定皇位繼承問題,申國舅當然不會讓太子登基,尤其在七成皇族都支持楚王的情況下,讓皇族來決定皇位繼承對他有利。
申國舅表面平靜,但他內心依舊緊張萬分,他希望皇能恢復好轉,楚王現在處於爭皇位的下風,就算他再有一百條妙計,也難敵太子的一條正統,否則太子登位那一天,把就是他申家滅門之時。
他在默默禱告,希望皇盡快甦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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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鼎門外,一支黑壓壓的軍隊開到了城下,儘管雨夜中讓人目力不遠,但這支軍隊所形成的輪廓還是令城守軍大吃一驚,城外至少來了兩萬人。
定鼎門的當值軍官姓何,是一名都尉將軍,他已經接到九門田大將軍的命令,不得放任何人進出城,尤其不准東宮軍隊入城。
聽說來了兩萬大軍,何都尉立刻反應過來,這一定就是東宮六率府軍隊要入城了,他心中緊張萬分,一方面派人去通報大將軍田興文,一方面喝令所有守軍城。
『當!當!當!』的鐘聲在城頭迴響,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士兵沖城頭,很快,城頭便聚集了千餘名士兵,他們張弓搭箭,緊張地注視住著下面。
「我們是東宮軍隊,奉太子之命,入東宮護衛!」
城下的軍隊在叫門了,但城沒有任何人回答他們,半晌,見城頭沒有反應,立刻有軍士去稟報六率府大將軍范緒。
范緒是一名近六十歲的老將,對太子忠心耿耿,他剛剛接到太子的天龍金牌,這讓他大吃一驚,這是太子入東宮以來使用這面金牌,太子給他說過,如果這面金牌出現,說明發生了緊急情況,讓他一定要進京護駕。
范緒此時心中焦急萬分,他催馬前親自喊門:「我是東宮大將軍范緒,要立刻進城,請速開城門!」
城回答他的,還是一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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