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縉節心中暗暗歎息,這個時候了,皇上還在考慮榮陽的糧食問題,能不能保住洛京都迫在眉睫了,洛京不保,保住滎陽的糧倉又有什麼用?
儘管他知道皇上不高興,但還是忍不住道:「陛下,關鍵不在糧食,而在用人,如果軍隊再次大敗,洛京的最後一點點實力都將消耗殆盡,到時拿什麼來保衛洛京?誰來保滎陽糧倉不失?楊晟年邁昏庸,他怎麼能在這個時候擔此重任,陛下,不可啊!」
「張相國,你是在教訓朕用人不察嗎?」皇甫恆yīn沉著臉道。
「微臣不敢,但請陛下想一想晉州的教訓,不就是楊晟昏庸無能,才導致晉州慘敗嗎?」
「朕就是吸取了晉州的教訓,李延能幹嗎?他現在在哪裡?秦漢武擅戰嗎?他現在又在哪裡?他們都投降了雍州,楊晟雖敗,但他卻拒絕雍州勸降,拚死逃回洛京,難道朕還看不清楚嗎?」
「楊晟雖然忠於陛下,可他畢竟已年過七十,他的昏庸臣很清楚,不能因為他忠心,就讓他為元帥,他真的會葬送了陛下的社稷,三思啊!陛下。」
張縉節跪倒在地,聲淚俱下,皇甫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厭煩了極點,楊晟已經老邁平庸,他當然知道,但也不是張縉節說得昏庸無能,晉州之敗,根本原因是在於李延和秦漢武害怕死戰而投降,秦漢武的八萬軍甚至一兵一卒未傷,這不是楊晟的責任。
皇甫恆克制住內心的惱火,冷冷道:「陳留總管賀千絕勇猛多智,從軍二十年,在軍中資歷很深,在軍中享有威望,他統領五萬大軍,軍紀嚴明,那朕讓他替代楊晟為主帥,張相國以為如何?」
張縉節昂然道:「臣認為完全可行賀千絕是前左衛大將軍賀錚之子名將世家,足智多謀,陛下若能用他為元帥,強過楊晟百倍。」
「是嗎?」
皇甫恆突然暴怒起來,他狠狠一腳踢翻桌子,大吼道:「他會拿著朕的腦袋去求賞,他已經率軍投降了皇甫忪,你不知道嗎?」
張縉節愕然,賀千絕竟然投降了,這怎麼可能?
「這…………這1陛下臣真的不知1」
婁甫恆幾乎要氣瘋了他一屁股坐下來怒氣沖沖道:「朕命他率部去彭城郡接應敗逃而歸的皇甫英俊部沒想到他卻率軍進了濟yīn郡,投降了皇甫忪,還說鳥擇良木而棲,張相國,他就是你認為的名將世家,可以取代楊晟的大元帥,楊晟雖然平庸,但他不會出賣朕,朕亡他也亡你懂嗎?」
張縉節心中長歎一聲,賀千絕投降齊王是因為他在晉州兵敗後,強烈要求殺楊晟以謝天下,而皇甫恆非但不追責,還繼續用楊晟為大元帥,賀千絕心中失望,眼看大勢已去他焉能不降?
雖然這是一個理由,但他也知道有點牽強,根本原因是賀千絕認為豫州難保了,說到底還是一個明哲保身,都是先帝的兒子誰當皇帝不都是大寧王朝嗎?
張縉節只得默默起身,躬身施一禮「臣告退!」
皇甫恆也覺得自己態度有點過於嚴厲,他緩了一下語氣道:「張相國為朕的社稷考慮,朕很感動,但朕登基不久對軍隊控制不深,更沒有對朕忠心耿耿的大將,朕也知楊晟平庸但至少他能讓朕相信,他不會投降背叛朕也有難處啊!」
「臣能理解,如果是對異族作戰,或許就沒有這個問題。」
皇甫恆苦笑了一下,張縉節說到點子上了,他何嘗不知道,所以他才找不到可信之人,自己的軍隊都成了這些大將的進身之階。
「張相國,你告退吧朕想獨自考慮一會兒。」
張縉節行一禮,退下去了,皇甫恆焦慮地望著地圖,六十萬大軍東西兩面夾攻他,這一次真的凶多吉少了,要想破眼前的困局,只有指望皇甫無晉,二十萬西涼軍進攻關中,再出二十萬楚州軍隊進攻齊州,圍魏救趙之策,雍、齊兩軍必然退兵。
但他也知道,要想讓皇甫無晉出兵,不拿出一點真金白銀是不可能的,他也知道皇甫無晉想要什麼,他想要荊州,可是荊州是自己唯一的退路,皇甫恆他左思右想良久,還是長長歎息一聲,形勢到最壞的時候再說吧張縉節出了紫薇宮,眾大臣立刻將他圍攏,七嘴八舌問道:「相國,皇上可罷免楊晟?「張縉節搖搖頭,歎了一口氣道:「天命如此,不是你我能挽回,大家散去吧!」
眾人愕然,張縉節心中憂慮,也不再多說一句話,背著手黯然離去,眾大臣面面相覷,誰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回到府中,張縉節將自己關在書房內,並吩咐下人,他身體不適,誰也不見。
張縉節心情很沉重,在這危急的時刻,皇甫恆想到的不是才能,而是忠心,他寧可任用昏庸無能的楊晟,也不願意用才能卓著的賀千絕賀千絕不得其用,憤而投齊,卻又反過來使皇甫恆更加不信任外人,
這是個惡劣的循環,張縉節長歎一口氣,他已經預感到豫州即將滅亡。
大樹將傾,鳥獸皆散,他張縉節又該何去何從?
「老爺!」門外傳來管家的稟報「二公子派人送信來了。」二公子就是張容,出任楚州高職,這個時候他派人送信來…………
這個時候兒子派人送信來,使張縉節似乎想到了什麼?便吩咐道:「讓他進來!」
片刻,一名精幹的男子被領了進來,他躬身行一禮:「1小人趙門g,奉張使君之命,特來給相國送信!」他取出一封信,恭恭敬敬遞上,張縉節接過信並不慌看,卻問他「我兒還有什麼口信嗎?」「張使君還有一句話,讓我轉告相國,兄弟二人都在長江以南1
希望父親也過去,就這句話,別的沒有了。」
張縉節點點頭,他明白這句話的意思,長子張群,去年從陳留郡調到荊州南郡為刺史,次子張容也在楚州,兩兄弟都希望自己也到荊楚去,他苦笑了一聲,這談何容易?
「你一路辛苦,下去休息吧!」張縉節吩咐管家「賞五十兩銀子,好生招待!」
送信人感jī不盡,跟管家退下去了,張縉節拆開了兒子的信,只見開頭的第一句話便是「涼王yu取天下,願以父親為相……,張縉節心中顫了一下,又繼續往下看,信寫了洋洋灑灑再頁紙,基本上都是分析天下各大勢力,最後的結論是,皇甫無晉必將橫掃天下,重奪晉安帝位。
這些張縉節心裡都有數,但兒子在信的最後卻有意無意透lu了一句話:「此逐鹿中原之際,涼王劍雖南指,卻意不在嶺南,。
這句話讓張縉節一陣愕然,難道皇甫無晉打廣州是虛嗎?
他手忙腳亂地找出一幅地圖,攤在面前細看,手指著鄱陽郡,他得到消息說,楚州大軍屯兵於此,鄱陽郡南靠臨11郡,與荊州隔鄱陽湖相望,張縉節大吃一驚,難道皇甫無晉是想趁機吞掉荊州嗎?
等一等!他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應該不大可能,皇甫無晉不久前才被皇甫恆承認是晉安皇帝之孫,他這個時候趁火打劫,有失大義,會讓世人不齒,他應該不會這樣做,蘇遜也在楚州,肯定會勸阻他。
如果皇甫無晉意不在荊州,那會在哪裡?張縉節的目光落在了齊州上,難道皇甫無晉是佯取廣州,而實攻齊州嗎?如果是這樣,倒是一步絕妙之棋。
張縉節心中jī動,他站起身想去稟報皇上,可慢慢地他又坐了下來,他很瞭解皇甫恆,為人多疑,如果自己告訴他是兒子的暗示,那他肯定會懷疑自己勾結楚州,自己這樣跑去,很不明智。
張縉節心中又歎了口氣,兒子勸自己效忠皇甫無晉,倒也有幾分道理,皇甫恆寵信外戚,不信大臣,讓他很失落:而雍京名為大寧,實為申氏王朝,輪不到他張縉節:齊王是一介武夫,勇烈有餘,文治不足,連一個內弟都管不好,何以管天下,而且他名不正言不順,大寧王朝的社稷輪不到他。
皇甫無晉是晉安皇帝之孫,乃大寧正統,又封為涼王,按照太廟鐵碑,涼王是排在楚王之後,而且他又是蘇遜的孫女婿,能被天下士人接受,投奔他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張縉節背著手在房間內來回踱步,他心中很矛盾,剛剛才勸皇甫恆要敢於用人,而自己卻又生了異心,難怪皇甫恆只能用楊晟,確實也是無可奈何,但自己的想法絕不是為臣之道,他不能一走了之,連蘇翰昌都沒有離開洛陽,他張縉節又怎麼能背棄皇上?
這時,門外又傳來一陣腳步聲,有人奔跑而來,只聽管家在門口道:「老爺,剛剛聽到消息,齊軍已經攻破粱郡了。」張縉節「啊」地一聲,一下子愣住了,粱郡虞城縣是他的祖籍所在。
齊王軍隊在攻佔東宮後,立刻兵分三路,一路由羅啟玉繼續率三萬軍沿黃河西進,直撲糧倉滎陽郡。
一路由齊王皇甫忪率二十萬大軍進入濟yīn郡,在濟yīn郡,陳留總管賀千絕率五萬大軍投降,皇甫忪大喜,封他為粱樵總管,統領粱憔兩郡兵馬,皇甫忪隨即率大軍向西疾速tǐng進,穿過粱郡後迂迴向滎陽郡包抄。
而另一支軍隊由大將趙子為率領七萬大軍,同樣穿過粱郡,卻向西南進軍穎11郡,目標是佔領豫州西南,皇甫忪的戰略非常明顯,他鼻不想進攻洛陽,而是想盡可能多地佔領豫州土地。
而就在這時,洛陽以西的澠池縣爆發了四十萬大軍的會戰,洛陽生死存亡,便在此一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