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晉本來不想過問皇甫家族的內部事務,儘管他和這個世界的皇甫無晉融為一體,但他不喜歡這個家族,也不想給自己找事,他對家族的觀念一向很淡。
這個家族,除了血脈相連的大哥和有緣分的五叔外,他另外還關心之人就是祖父。
在祖父暈倒的一瞬間,他心裡平添了一絲歉疚,畢竟皇甫渠報復這件事是自己惹出來的,否則祖父也不會叫自己來內堂。
有了歉疚就有了責任,這是一對孿生子,有了責任,他就知道自己無法置身事外了,更重要是,他不想自己的大哥一家因二叔走私之事而受到牽連......
回到書房,皇甫旭呆坐在椅子上,眼睛直勾勾地望著窗外,一動不動,就像一尊沒有生命的蠟像。
「二叔,你的手上難道一點皇甫渠的把柄都沒有嗎?」
無晉語氣盡量柔和,但皇甫旭臉色最細微的一點表情都休想逃過他的眼睛,他誘導著皇甫旭的思路。
「比如收據,能證明他受賄的信件之類。」
皇甫旭猶豫一下,還是搖了搖頭,「沒有,他非常謹慎,從來不寫任何收據。」
皇甫旭的一絲猶豫,還是被無晉捕捉到了,「不是吧!二叔的表情分明告訴我,你手中應該有什麼東西。」
若是從前,皇甫無晉這種小輩這樣質問他,皇甫旭早就跳起大罵了,但現在,他已經沒有任何資格擺架子了,他就像一個沒有靈魂的放音機,無晉問什麼,他回答什麼。
「收據是有,但不是皇甫渠,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和皇甫渠多少有點關係,是皇甫渠的後台靠山,當今皇叔皇甫逸表寫給我的,就是那八萬兩銀子,當時就是皇甫渠牽的線,琢器因此得了縣尉一職。」
「八萬兩銀子,是不是太多了一點?」
無晉覺得有些不可意思,一個小小的縣尉都要八萬兩銀子,那買個刺史豈不就要八十萬兩銀子嗎?
皇甫旭歎息一聲,「買個縣尉,最多八千兩銀子,但那個皇叔哄我說,他可以給琢器弄個刺史,需要八萬兩銀子去打點關係,而且我聽說,八萬兩銀子是可以買到小郡刺史,我就一時昏了頭,便把錢全部給他了,但最後他卻告訴我,刺史因為琢器沒有功名而被皇上否決了,只能給一個縣尉,剩下的銀子他說以後會退我,可三年過去了,剩下的銀子影子都沒看見,他根本就不會退我們了。」
皇甫旭從書櫃裡取出一本書,從裡面翻出一張略有點發黃的紙條,遞給無晉,這曾經是他的秘密,但現在這個秘密已經變得微不足道了。他心中潛意識地對無晉抱有一絲希望。
無晉接過看了看,上面字跡龍飛鳳舞,很難看懂,『茲收到東海皇甫旭紋銀八千兩,先授其子縣尉一職,以此為據.......』
落款是皇甫逸表,這是典型的賣官收據,原來皇甫旭長子皇甫琢器的海鹽縣縣尉是這麼來的.
「二叔,他為什麼不要回去,這張收據。」
皇甫旭歎了口氣說:「我當時也知道這件事事關重大,八萬兩銀子啊!若他賴賬不還,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所以我摹寫了一份假收據還他,他也沒細看,便當場撕掉了,真收據我一直藏在身邊。」
無晉沉思了片刻,帳本這種證據不像銀子,可以存入錢莊或者送到外地去,一般都是會放在身邊,隨時可以拿來威脅對方,皇甫渠若想把東海皇甫家搾乾,這本帳就是他最大的法寶,法寶自然是隨身攜帶,帳本一定就在他身邊。
想到這,無晉緩緩道:「八萬兩銀子雖然有點可惜,但沒有也就算了,可那本帳關係到東海皇甫家的存亡,我一定會把它弄回來。」
皇甫旭就像打了雞血一樣,一下子挺直了腰,抓住無晉的手,瞪大了眼睛,「賢侄,你有辦法嗎?」
「只能說試一試,不過我需要二叔的配合。」
「你說,要我做什麼?」
現在莫說配合,就算把他賣了還債,皇甫旭也願意,無晉的表態使他精神大振。
「兩件事!」
無晉伸出一根指頭,「第一,二叔幫我搞一份皇甫渠府上的地圖,要詳細一點。」
「這個沒問題,我能搞到,很容易。」
「好!那就說第二件事,晚上二叔務必去一趟皇甫渠的府上,一定要找到他。」
............
無晉的辦法就是將帳本偷回來,坦率地說,這是下策,如果還有上策或者中策,無晉也絕不會用此下策,沒有一點智慧含量,但時間已經不等他,那本帳就像被擄走的女人,隨時有被凌虐的可能。
只能說,偷是一種態度,就像外交談判失敗後不得不採用戰爭手段一樣,偷其實也是一種戰爭,需要的不是武器,而是一種膽大心細和高強的武藝。
無晉是附身在一個傻子身上,這一點不容質疑,這個傻子有先天性智障,這種人在很多方面和正常人都不能比,但他在某一方面卻有著正常人難以望頂的天賦,就像電影中的阿甘一樣。
這個傻子的天賦就是練武,練武不到一年就超過了所有的師兄弟,令他的師傅目瞪口呆,便帶他去四處尋師,連無晉都不知道這個傻子到底有多高的武藝。
無晉的附身使這個傻子重獲新生,甚至是超過正常人的智力,但無晉也幸運地繼承了傻子的本事。
皇甫渠的府邸維揚人都稱為縣公府,位於城東的楚江北岸,是一座佔地約四十畝的巨宅,也是東海郡最有名的豪宅,這裡原來是東海郡首富楊廷江的府第,三十年前,楊廷江私通琉球海盜鳳凰會襲擊漕運海船,使朝廷蒙受了重大損失,案發後,楊廷江全家被處斬,這座府宅便被沒收為官有。
三年前皇甫渠出任東海郡別駕,由於他爵位最高,這座最有名的豪宅自然就歸由他居住。
和皇甫家一樣,縣公府也是城堡式結構,一條寬兩丈的護宅河環繞四周,護宅河與楚江相通,繼而通向大海,一旦發生戰亂,府宅主人便可以直接上船逃入大海。
護宅河上只有一座橋樑通往府門,幾十名家丁來回巡邏,戒備森嚴。
夜幕慢慢降臨,大街上的行人開始漸漸減少,幾名拜訪縣公的鄉紳也告辭而去,大門轟然關上,兩盞大紅燈籠散發著黯淡的紅光,使得這座縣公府顯得有幾分神秘和詭異。
大約在亥時左右,也就是晚上九點,一輛馬車出現在了護宅河外,停在戶橋前,戶橋前有兩個家人,腰挎長劍,一左一右,像兩個門神一樣。
皇甫旭從馬車裡下來,他是老熟人,橋邊的守衛沒有為難他,直接放他進去了,馬車不能進府,就停在外面,皇甫旭憂心忡忡地走到大門前,對一名門房施禮道:「請稟報縣公,皇甫旭求見!」
「原來是皇甫家主,等著!」
門房態度冷淡,進府稟報去了,按照慣例,他至少要在外面等半個時辰,尤其是有利益相博時,皇甫渠更不會心急,他就像捉到了老鼠的貓一樣,把老鼠玩夠了,再慢慢吃掉它。
皇甫旭站在門口,焦慮地望著黑沉沉的夜空,今晚,無晉可能得手嗎?
.......
『嘩!』
水波濺起,一條黑影衝出了水面,這裡是縣公府東院的一條小河,連通外面的護宅河。
水中的黑影自然就是無晉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研究了整整一個下午的地圖,這是當夜盜必須要做的功課,否則翻牆後再看地圖,黑咕隆咚的,能看見什麼?還有還有鯊魚皮水靠,高強度繩索等等。
皇甫渠為了保護自己收刮的財物,保安措施非常嚴密,院牆高三丈,前後光禿禿的沒有一棵樹,有三隊家丁牽著獒犬晝夜不停地來回巡邏,不僅有巡邏,府內還藏有暗哨。
無晉要去的地方是皇甫渠的書房,帳本應該就在以書房為圓心的十步半徑之內,包括皇甫渠的寢房,他的起居室以及他的個人儲藏室。
府內情況複雜,院落重重,書房位於後花園的綺綾樓中,要經過三重院子和一條迴廊,,從陸地過去被人發現的可能性極大。
唯一可行就是水路,護宅河有條小支流,與宅內的水系相通,儘管進宅的水道中裝有鐵柵欄,但這裡還是成了縣公府保安上的一個漏洞。
無晉的另一個天賦就是水性極好,在水下可以潛水一炷香,而且能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水壓,小時候他府上有一個叫張嬸的廚娘,她有個女兒叫燕子,是一個採珠女,無晉就常常被這個叫燕子大姐姐騙去玩一種海底尋寶的遊戲。
東院是客房,以皇甫渠的吝嗇,他從不會留客人在府中過夜,因此幾排客房都顯得冷冷清清,只有最邊上一間屋裡有光線透出,那應該是看管客房的下人住處。
無晉見四周沒有情況,他又深深吸一口氣,猛地潛入水中,沿著小河向內宅的後花園潛去。
後花園有一片佔地約三畝的人工湖,湖中長滿了荷葉菱角,綺綾閣就緊靠在湖邊,中途他又換了一次氣,沿著湖水邊緣便潛到了綺綾樓附近,這時,他忽然感到湖水變得溫熱起來,這才想起,綺綾閣後面的湖中有一個溫泉眼。
他剛剛要仰面浮上水,眼前已經明晃晃可以看見綺綾閣的影子時,忽然,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三姨娘,你的皮膚真好,難怪老爺總誇你是溫泉水暖洗凝脂呢!」
........
(一般而言,皇叔之類的高層人物做事,是不會親自出面,更不會留什麼收據之類把柄在別人手上,這裡老高為了推動劇情,只好讓對方弱智一下了,就當他是被八萬兩銀子砸昏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