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一扇角門,豁然出現在眼前的是滿目的虯枝。
一陣微風吹過,雖是初夏,這風的涼意卻彷彿鑽入了八仙的心裡,每個人都覺的心裡一陣刺寒。
那扭曲著的詩意盎然的梅枝被這陣微風一吹,突然間化成了滿天的塵埃,塵埃在眼前緩緩飄動,就如那天上的浮雲。
浮雲緩緩升起,塵埃漸漸落地,一個嬌弱裊娜的背影漸漸的清晰起來。
她的背是那樣的挺直,身形卻是那樣的單薄,裙裾微微揚起,彷彿剛才的那一陣輕風就要把她吹去。
尤為刺眼的卻是她那一身大紅的新婚艷服,她竟然是個正要拜堂的新娘子。
那柔弱的身軀順隨著緩緩飄浮的塵埃慢慢的轉動了過來,八仙終於看到了她的眼睛,那一雙眼睛裡一片冰冷,根本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
「是你?」最為吃驚的自然是剛剛自婚堂趕來的荷仙姑,荷仙姑輕上幾步,逕直來到月華面前,輕輕盈盈的說道,「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正在拜堂成親嗎?」
月華那冰冷的眼睛直直的看著前方,眨也不眨,卻緩緩的把右手提在了胸前,右手中握著的正是那黑色的刺魂。
一點昏黃的燈光刺穿了雨夜,八仙皆微微抬起頭,看到了西南方一座八角塔樓,燈光就是從塔樓的最上層一扇拱形的窗口中射出的。一個胖胖的圓圓的大腦袋印在那窗口之上,他正是八仙此行要找的人。
荷仙姑收回目光,射在月華的臉上,目光中已經有了緊迫:「趙姑娘,我們有急事,請你讓路!」
說完,荷仙姑斜身竄出,一個紅影只輕微一晃,那個柔弱的身子又擋在了荷仙姑的面前,眼睛似看非看,目光中依舊冰冷,刺魂仍是那樣平平的伸著,攔在荷仙姑身前。
「仙姑,不要跟她客氣,讓我來,」藍采和正要搶步而出,卻被鐵拐李無聲的攔住了。
荷仙姑秀眉一豎,語氣變的冰冷:「如此我們就得罪了!」
說完,荷仙姑搶步進身之間,已經抽出腰間長劍,一劍刺向月華左肩,這一劍迅急如風,卻又穩如謦石,只此一招便可看出荷仙姑劍術上的造詣,遠超過武林中的所有用劍好手。
這一劍荷仙姑只使出了七成功力,只盼著那趙月華能知難而退,只為逼她讓路,並不為傷人,因此劍上尚留了三分餘力。
哪知,自己的長劍剛剛遞出,便覺眼前紅光一閃,對手的身形竟然消失了。
荷仙姑心中一凜,已知趙月華的武功絕不簡單,沉心凝神一測之間,已知趙月華的方位,荷仙姑輕提一口氣,使出遁移仙法,身子突然間出現在了趙月華的身後,左手運足內力,一掌向著趙月華背上拍了過去。
自己的遁移仙法在八仙之中不能稱第一,也足可稱第二,若單論輕身功夫,八仙之中自己誰也不服,因此荷仙姑自信這一掌必定會重重的擊在趙月華的背上,把趙月華擊下地去,荷仙姑甚至都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要減去幾分力道,免得把趙月華打成重傷。
自己的掌勢已經推出,哪知結果卻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只見那離著自己手掌已經不及一寸的玉背,突然間順著自己劈出的掌風輕輕一轉,竟然把自己的手掌避了開去,自己必中的一掌竟然變成了自月華的背後輕輕擦過。
突然,脅下「日月穴」一痛,一口氣提不上來,一股大力突然重重的推在自己小腹之上,其力即柔且剛,荷仙姑一聲悶哼,身子如斷了線的風箏,重重的摔向了七仙腳下。
其餘七仙自然不能讓荷仙姑摔下,呂洞賓早已飛身而起,輕輕挽住了荷仙姑的手臂,把荷仙姑放在了地上,關切的問道:「仙姑,你怎麼樣?」
藍采和早已忍耐不住,舉起玉板就要衝上,卻被臉色鐵青的鐵拐李再次擋了下來:「湘子,你去請趙姑娘讓路!」
「是,」韓湘子答應一聲,舉笛緩步而出。
藍采和看到鐵拐李竟然派韓湘子出戰,而不用自己,不禁惱怒的吼道:「師父,為何不讓我去?」
旁邊的漢鍾離一搖玲瓏寶扇:「師父是為你好,怕你吃虧!」
「我吃虧?難道韓湘子能打過我嗎?」
「若論拳腳上的功夫,湘子自然不一定是你的敵手,只不過如果是斗靈息的話,湘子就要勝過你許多了!」這次接話的仍然是漢鍾離。
藍采和一看月華手中提著的那柄刺魂,再想想趙月華激裝亢金龍時的威勢,不禁一口氣瀉了下來。
這時,韓湘子已經到了月華面前,抱拳一禮,文質彬彬的說道:「趙姑娘,我們是友非敵,你何苦要阻住我們的去路與我們八仙為敵呢?」
「趙姑娘,你也曾與我們八仙並肩做戰,你的性命還是我們八仙所救,你怎麼能忘恩負義呢?」
「趙姑娘的才情、武功,我們八仙深為知曉,只不知趙姑娘為何會與我們八仙為敵,莫非是受了妖人所脅迫?」……
不管韓湘子如何滔滔不絕的說下去,趙月華始終是那樣的一個姿式,身子筆直的站著,眼睛平視,好似看向近處,又好似看向遠方,又好像什麼都沒有去看。
在後面觀陣的藍采和早急了,舉起竹板衝著韓湘子喊道:「你到底是打還是不打,要是不忍心打,就換我來。」
漢鍾離也跟著說道:「湘子動手吧,時間不多了!」
韓湘子雖然聽到後面緊催,依然極為有禮貌的對趙月華說道:「趙姑娘,既然你不聽在下好言相勸,在下也是無法。只是我大你小,我男你女,實是不好相鬥。這樣吧,在下就獻醜了,吹奏一曲『百鳥朝鳳』,請趙姑娘品評,如果趙姑娘經受不起,請盡早出言就是!」
說完,韓湘子緩緩舉起長笛,放在嘴邊,輕輕的吹了起來,開始起調極低,緊緊的盯著趙月華的眼睛,只見趙月華依然是同一個姿式,直直的站著,並無異樣的反應,才放心大膽的高聲吹奏起來。
笛聲如潮,一浪高過一浪,如投入海水中的巨岩,激盪著海水向四面八方擴散開去,即使是那如注的大雨也不能阻擋這笛聲分毫。
滿地狼狽的木板樓內,兩具廝纏在一起的軀體突然間分了開來,上面的一具就如突然嗅到危險的眼鏡蛇,猛然挺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