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經》曰:解,利西南,無所往,其來復吉。
象曰:雷雨作,解,君子以赦過宥罪。
慢慢張開了眼睛,有光!
一股陌生的刺痛的感覺自雙眼傳來,眼前模模糊糊,就像是兒時未全盲時的世界。
漸漸清晰,清晰的超過了自己的想像。
半截通紅的蠟燭,火苗在不斷的忽閃搖曳,
有淚,是蠟燭的淚!
這是什麼地方?難道還是在陰王殿?
梅霖慢慢的低垂下頭,看到了一個穿著一件白衫的身體,渾不似陰間那飄渺的靈魂。
腦中轉過了一個念頭,右手動了一下,沒錯,這是自己的手臂!
這就是自己的手臂?
自己的手臂何時長的如此粗壯了?
右手狠狠的擰了左手一下,「啊」的一聲尖叫,響在梅霖耳邊,把梅霖自己嚇了一跳。
沒錯,這不是在陰間,這也不是靈魂,而是實實在在的肉體!
自己的肉體!
雙腿盤膝坐在床上,一枝乳白色的笛子橫放膝上,笛上朵朵淡紅色的梅花,這就是我的落梅笛?
這就是我?
梅霖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己長大的身體!
啊!我能看到了,我能看到了,我真的能看到了,梅霖這才意識到了這意味著什麼,高興的歡呼起來。
雙眼向兩旁掃去,這是一間小屋,很小,東西極為簡單,一張木凳,一張木桌,兩個臉盆,床卻極大。
巨大的床上,除了自己坐的地方,旁邊赫然躺著一個少女。少女仰面躺著,動也不動,身上的衣服穿的整整齊齊,看不出一絲紊亂,是一身艷紅的衣裙,好像一個新娘子。
身材相對於她的年齡來說,顯的較為粗壯,臉色紅撲撲的,卻滿是痛苦與焦迫,甚至還能看到依稀有一團淚光凝結在眼眶。
這是誰?為什麼躺在這裡?又是有什麼傷心事?
梅霖伸出手去,輕輕碰了碰她的身子,一絲熟悉的靈息傳入梅霖腦海,她是香姑!
她就是香姑?
香姑原來是這個樣子!
梅霖看著香姑靜靜的躺在這裡,竟然感到一絲無比的陌生,又有一絲失落,更有一絲悲傷。
香姑為何還不醒來?
梅霖上去拉住了香姑的手,只覺的入手一片冰涼。
「香……香丫頭,」梅霖用了一下力,才輕輕的叫了出來。
難道陰王騙了我?難道剛才只是恍然一夢?梅霖用力的拍拍腦袋,地獄中的那股血腥還在鼻端,那淒慘的呻吟也在耳邊,究竟那是在做夢,還是現在是在做夢?
突然,耳中微微一動,外面傳來一聲嬌斥,這聲音熟悉無比,正是自己夢牽魂繞的月姐姐的聲音。
「月姐姐,」梅霖驚叫一聲,急忙下床,拉門急衝而出。
左腳剛一跨出門外,梅霖立即張大了嘴,合不攏來。
一襲彎月掛在天邊,淡淡的月光之下,兩個無比高大的身影正鬥在一起。
其中一人長的無比粗壯,身子竟高過了遠處的慶功樓,身上不知穿著何衣,金光閃閃,一個胸脯,就彷彿是一堵牆,再往上看,粗壯的脖子上竟然長了一個牛頭,手中舞動著一隻三股金叉,兩隻比水桶還大的牛眼,睜的溜圓,口中白氣直冒,正在哧哧而呼。
另一人卻彷彿只是個淡淡的影子,卻是長了八條手臂,八隻手臂掄著青龍戟、雙鐵鑭、鐵鎖鏈、烏金錘四般兵器,輪番攻擊,卻是漸處下風。
那八臂之人想是焦急萬分,斗大的頭顱轉來轉去,轉過來是一個青面獠牙的面孔,再轉過去卻是光嫩如嬰兒的面孔。
另有一道淡紅色的輕風圍著那牛頭人上下不斷旋轉,那牛頭人好似對那八臂四面怪並不如何懼怕,雙眼卻一直盯著那旋轉纏繞的淡紅輕風。
好似那一陣微風比那青龍戟、雙鐵鑭、鐵鎖鏈、烏金錘四般兵器,還要可怕百倍。
牛頭怪和四面怪打起來了,難道我還是在陰曹地府?
梅霖閉了一下眼,只覺著無數的靈息紛至沓來,竟然多的不可勝數,無數的啼哭聲、歡笑聲一齊湧入了梅霖腦中。
梅霖的大腦「嗡」的一聲,好像要被撐爆了一樣,梅霖眼前一陣暈眩,不由自主的坐在了地上。
「霖弟,你回來了,」這一聲彷彿驚動那紅風,那紅風忽然慢了下來,金叉終於追上了那紅風,猛烈的拍去。
那紅風奮力一鑽,從叉縫之間鑽了過去,卻有幾滴看不見的鮮血飛濺下來,落入塵埃。
那紅風脫出金叉的籠罩,倏的落到了梅霖面前,轉身化成了一個嬌小的少女。
一襲淡綠的衣裙,手上提著一把暗紅色的長劍,正是花魂。
那少女把玉手探到梅霖鼻端,只覺梅霖鼻息紛亂不堪,不由的心中惶急。
這時,那四面八臂之人被牛頭怪一叉砸下,四般兵器齊舉,也抵擋不住,化成一陣清煙鑽入了少女背上的刺魂中。
「嘩鈴鈴」,那巨人一抖金叉,大聲吼道,「交出艮天訣,饒你不死!」
那少女對這牛吼一般的聲音,卻猶如未聽見,只是跺腳直道:「怎麼辦?怎麼辦?」
憂鬱的眼光始終未離梅霖的臉。
「嘩鈴鈴」,巨大的叉尖已抵其後背,叉尖上金芒閃耀,把那少女的身子染上了一層金光。
「你到底交還是不交?」一隻能抓起整座房子的巨手落了下來。
那少女卻猶如未覺,只是凝視著梅霖的臉。
彷彿天地間,只剩了梅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