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經》曰:升,元亨,用見大人,勿恤,南征吉。
象曰:地中生木。升,君子以順德,積小以高大。
梅霖從水潭裡爬了上來,仰天一聲吼:「老子又回來了!」喜悅之情溢於言表,興奮的不知如何是好?
當即展開縮地術,一步十里,直到把自己的靈息全部耗光,累的筋疲力盡,才不得不停了下來。
休息一日,繼續前行,梅霖本來以為會碰上丐幫或者天神幫什麼的,正好施展施展自己的所學,哪知山東境內竟是太平的很,在此激戰的丐幫和天神幫不知哪去了,一個也沒碰到。
梅霖本來是急於趕去武當,卻突然想到了黑燕。原來黑燕是想把自己帶去梅氏卦館啊!
梅霖站在當地,狠狠的跺了一腳:「你奶奶的,死黑燕,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梅霖只覺的自己臉上熱辣辣的,嘴唇被黑燕咬過的地方,隱隱作痛。
梅霖突然覺的自己應該到梅氏卦館去一趟,至於為什麼,梅霖也不知道,或許梅霖是隱隱覺的黑燕會在那裡等著自己!
梅霖已經到了山東邊境,著急起來,決定一步跨到河北。
於是,梅霖找了個中午,人間稀少的地方,在地上畫了個巨大的八卦法陣,只忙的汗如雨下。
梅霖站在了法陣的中央的太極圖裡,一道道白色的細線在身周遊走,整個八卦都亮了起來,發出道道乳白色的光芒,中央的太極也開始旋轉起來,越轉越快,一道白光閃過,梅霖已經消失不見。只留下一聲歡呼:「走了!」
嵩山,少林寺腳下。
七名雜役院的弟子正在購糧,兩輛手推車放在糧櫃面前,上面已經堆了半車大米。
大街上兩個人正在打架,一個狠狠一腳把一個粗壯大漢正踹在推車上,立即撞了個人仰馬翻。
正在抬米兩名僧人,立即跑了過來,罵罵咧咧的扶起了推車。
兩輛米車剛要裝滿,不知從何處奔來一匹瘋馬,拉著一輛破車,這一次連人帶車更是撞的一塌糊塗。
四名僧人鼻青臉腫、哼哼唧唧的爬了起來,怨天憂人、罵罵咧咧的往米車上裝著米。
兩輛米車終於裝滿了,四名僧人拍拍手,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一個領頭的中年僧人,蒲扇般的大手一揮:「走!」
兩名僧人正要去抬車把,一道白光閃過,「啊」的一聲怪叫,一個人出現在車底,正正把米車頂翻在地。
正要去抬車把的年輕僧人,大步向前,一把把梅霖像小雞一樣拎了起來,左右開弓,連打四五下耳光,邊打邊罵道:「他媽的,你到底讓不讓佛爺幹活了?」
梅霖被打的「哇哇」亂叫,張口亂咬,卻哪裡咬的著?
「你是什麼人?你為什麼打老子,老子只是路過?」
「你家佛爺是少林寺的,你撞翻了佛爺的米車,不打你打誰?」那年輕僧人說完更加來氣,又來了幾個大耳光。
「少林寺?」梅霖吃驚的張大了嘴,「我這一步邁的也太大了吧?本來想去河北,卻到了河南?再說,我也走不了這麼遠啊?」
蘇州,太白酒樓。
僧者,往嘴裡倒了一大口酒,搖著手裡的破蒲扇,賊笑不止。對面突然憑空出了一個人影,接著清晰起來,正是身背長劍的那道者。
道者用手一指僧者,厲聲喝道:「道濟,你竟敢背後搞鬼?」
僧者瞇起眼看了看來者,用破蒲扇一點,死皮賴臉的說道:「哦,我以為是誰?原來是呂道兄。三年不見,來,來,來,坐下喝一杯!」
「哼,道濟,誰用你來討好?今天你不認錯,別怪我不客氣!」道者說完,把手放在了劍把之上,一言不和,就要動手。
僧者卻是若無其事的又往嘴裡倒了一大口嘴,吧嗒吧嗒嘴;「我說呂道兄,三年不見,火氣不減當年哪!你們八仙那個徒弟啊,該著到我和尚廟裡住幾年啦,我只不過是順從天意而已。如果不信,你起卦就知道了!」
那道者微一沉吟,掐指一算,火氣這才消了下來,坐在了長凳上。
那僧者湊過頭來笑道:「艮天訣已歸其主,那小子得了你的天遁劍法,不說是天下無敵,橫著走也沒有人攔的住啦。我看你們八仙也用不著再暗中保護他啦!你終於可以清閒一下啦,來,來,咱們三年沒見面,陪我和尚喝一杯!」
那道者一言不發,拿起僧者給倒的酒,一仰脖喝了下去,臉上沒有一點歡喜模樣。
「怎麼,打賭贏了不高興啊?幹嘛這麼一幅苦瓜臉的模樣?你看我和尚好吃好喝,好玩好樂!凡事看開點!」和尚一邊往自己嘴裡倒酒,一邊用扇子點著道者,語重心長的說道。
道者放下酒杯,說了一句話,把和尚的一口酒都噴了出來:「他學了七樣道術,唯獨沒學我的天遁劍法!」
一個濃厚的聲音制止住了那年輕僧人對梅霖的狂毆:「智色,算了,別跟小孩子一般見識!」
「誰是小孩子啦?我是大人!」梅霖挺了挺胸膛,不服氣的叫道。
「佛爺打的就是大人!」「噹」的一拳,梅霖一隻眼變成了熊貓。
智色狠狠的打了梅霖這一拳,才退了下去。旁邊一個尖頭猴腮的和尚向那看似長輩的中年和尚獻計道:「師父,過幾天咱們少林就要舉行選舉主持的大會啦!到時,一定會有許多武林門派前來觀禮,咱們雜役院的人手到時肯定不夠用。不如,咱把這小子捉到廟裡替咱們燒幾天火?」
那中年僧人還未答話,智色搶先答道:「對,對,對,就讓他去燒火,誰叫他撞翻了咱們的米!」
「臭禿驢,打死老子也不去!」梅霖跳著腳喊道。
「這裡哪有你說話的地方,佛爺叫你去,你就得去!」智色掄起一個大巴掌,一下子把梅霖打倒在地。
那中年僧人一見梅霖嘴角流出了血,怕出人命,急忙制止道:「智色,不可傷人!」
中年僧人走到梅霖面前,合什作禮,低頭對梅霖柔和的問道:「阿彌陀佛,施主受驚了!不知施主可否有意到敝寺去燒火?」
「不去,不去,打死也不去!」梅霖抹去嘴角的血,凶狠的說道。
那中年僧人回過頭來,對那些年輕弟子為難的說道:「你看,他都說不去了……」
「師父,對這種不識好歹的兔崽子,不能客氣!有多少武林高手想去給咱們燒火,咱們還不要呢!智色,押他走!」那尖嘴猴腮的和尚下達了命令。
少林寺的僧人推著米車,踏著夕陽,一路向山上行去。與往常不同的是,智色的肩上多了一個不斷掙扎,活蹦亂跳的少年。「放開我!」的喊聲伴隨著夕陽灑了一路。
「你這死禿驢、臭和尚,生兒子沒屁眼,吃飯不拉屎的狗東西,快放下你家老子!」從他嘴裡罵出的話語,讓那中年僧人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智色更是火冒三丈,惡狠狠的說道:「給我閉嘴!」說完,在梅霖屁股上狠狠來了兩巴掌,哪知不但沒堵死梅霖的嘴,梅霖反而罵的更加起勁了。
智色實在受不了了,把梅霖放在地上,正準備一拳打昏再說。就在這時,一個少年粗粗的聲音傳了過來:「不准傷人!」
智色聽到這個屢次破壞自己好事的聲音,不禁惱怒道:「你少來管佛爺的事!」
眼見那少年拎著兩個尖底木桶冷冷的走了過來,那尖嘴猴腮的和尚急忙伸手攔住了:「智剛,師父在此,你想幹什麼?」
那少年並不多言,嘴唇緊繃,兩道目光如電般的射向智色。智色把大袖子一挽,揚起了拳頭:「怪物,看佛爺幹嘛,有種的就過來!」
那少年的劍眉跳了兩下,就在這時傳來那中年僧人濃厚的聲音:「不許打架,智剛,快去幹活!」
那少年看到師父走了過來,攔在自己身前,冷冷的看了智色一眼,一言不發的挑著兩隻木桶離去了,後面傳來梅霖撕心裂肺的慘叫:「救命啊,救命啊!」
那中年僧人看了梅霖一眼,奇怪的問道:「又沒人打你,你叫什麼?」
夜已深,雜役院的和尚成排的躺在床上,睡的正香,呼嚕之聲四起。此時,已近夏天,天氣炎熱,和尚們皆光著健壯如牛的上身,在床上橫七豎八的躺著。
一個黑影偷偷的溜下了床,悄悄的向門邊挪去,兩隻手不斷的在前面胡亂的摸索著。突然,一聲尖叫發自黑影口中。原來黑影不知被誰的腳絆了一跤,跌在地上。
接著,傳來了一聲如牛般的巨吼:「你敢逃走?看佛爺不打斷你的腿!」
緊接著,一隻巨大的黑影把一個較小的黑影按在地上,好一頓胖揍!
第二天,仍然是深夜。雜役院的和尚們仍然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床。昨晚那個較小的黑影側身躺在床上,屏住呼吸,靜靜的聽著四周的動靜,終於除了呼嚕,還是呼嚕,再不就是磨牙、囈語聲,看來已經沒人清醒著了!
那個黑影猛的坐了起來,好像在肚子裡還哈哈大笑了兩聲:「哈哈,這次我用縮地術,看你這些臭禿驢還能擋住我?」
「哎呀,這屋裡真臭啊!把我的靈息都熏臭了!看來,還得畫個法陣才行!」那個黑影一隻手捏著鼻子,一隻手用落梅笛在床上東劃西劃。
「不好,有聲音!」那個黑影停止了一切動作,靜靜的等著旁邊床上那個巨大的身影翻了個身,又沉沉的睡去,才又開始了工作。
終於大功告成了,那個黑影直了直身子,輕輕的爬了起來,兩隻腳放在了法陣中間。
「再見了,臭禿驢!」黑影太過興奮,這句話竟然說的聲音極響。心裡剛叫一聲不好,趕緊抬起腳要向前邁去。就在這隻腳還未落下之時,旁邊床上飛起一隻大腳,正踢在黑影背心上。
黑影被踢的「哇哇」叫著,高高飛起,連越過五六張床鋪,跌在了尖嘴猴腮的肚子上。
「哎喲,壓死我了,死了死了!」那尖嘴猴腮一連聲的慘叫,自然又引來了一場對梅霖的胖揍。
太陽早早的就升了起來,一夜終於過去,陽光照在梅霖身上,只見青一塊紫一塊,沒有一點完整的地方,嘴也歪了,眼也斜了,鼻子也成了紅蘿蔔了。
「想逃走?再逃走,佛爺就打死你!給我幹活!」智色一把揪著梅霖的耳朵,把梅霖揪了起來,惡狠狠的說道。
梅霖實在無法了,只得露出了一臉燦爛的笑容:「這位大哥,行行好,小弟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剛滿月的嬰兒,你就放小弟回家,好不好?」
「是這樣啊!好吧,你就幹點輕快活,只要往灶裡添添火就行!過了這三天,就放你回家!」智色也出奇的沒再自稱為佛爺。
「喂,你怎麼搞的?火出來啦,快救火啊,快救火啊!」梅霖腦袋上重重的挨了一把掌,接著一桶涼水當頭澆落下來,把梅霖淋成了落湯雞。
智色那粗暴的聲音又一次響了起來:「混蛋,你放火燒屋啊!幸虧救的早,否則佛爺得吃不完,兜著走!你是豬玀?連火也不會填?」
梅霖摸著被打腫的後腦勺,苦笑道:「我是瞎子,我看不見!」
「你是瞎子?」智色湊到梅霖臉上,左看看右瞅瞅,突然怒罵道,「想騙佛爺,門也沒有,快幹活!再把火燒出來,佛爺就把你填進去!」
智色兩隻蒲扇般的大手揪著梅霖的衣領,把梅霖提了起來,作勢往火灶裡填去。
就在這時,那個粗粗的聲音又一次傳了過來:「放下他!」智色一回頭,只見那少年挑著一擔柴,右腳跨進了門裡,左腳卻還在門外,一雙如電的目光卻射向了自己。
智色本來只是想嚇嚇梅霖,一聽他這麼說,不禁火往上衝:「佛爺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不勞怪物來操心!」
一句話尚未說完,突然手腕一陣劇痛,有如刀割,趕緊鬆開了手,接著一股大力湧來,智色那肥大的身軀騰空而起,「噹」的一聲撞在了牆上。
智色還沒弄明白是怎麼會事,便被撞的七葷八素。此時,眾僧看到有好戲上演了,皆停下了手裡的活計,把三人圍在了當中。
當著眾人的面,智色當然不甘示弱,雖然一身骨頭劇痛如裂,還是一個鯉魚打挺躍了起來,擺出了一個黑虎掏心的姿式,那是少林基本拳法黑虎拳中的一招。
眼見一場大戰在即,那尖嘴猴腮的和尚正好走了進來,一見劍撥弩張的形勢,立即尖聲叫道:「智剛,你想打師兄不成?」
智色一見來了幫手,立即精神大振,虎吼一聲,一招「惡虎撲食」,向著那少年凶狠的撲去。哪知,撲上去的快,飛回去的更快,那少年只緩緩推出一掌,不知為什麼,智色那肥大的身軀再一次重重的撞在了牆上,如一癱爛泥一樣滑下來,掙扎了幾下,再也爬不起來了。
那尖嘴猴腮的和尚尖叫一聲:「反了,反了!」說完,矮身跨步伸手向那少年臉上抓去,卻是猴拳中的一招「仙猿摘桃」。
那少年舉掌一擋,這一抓正抓在少年的手掌之上,如中鐵石,疼的「呀呀」直叫,知道自己不是這少年的敵手,連忙狂喊一聲:「死楞著幹嘛?都給我上!」
這尖嘴猴腮的和尚叫智寶,是燒火班的領頭僧,平時仗著自己能言會道,巧舌如簧,獲得了雜役院首座無明大師的信任,天天仗勢欺人,經常剋扣下面僧人的火食,自己則每天好吃好喝,整個少林寺的飯菜都是他先品嚐。
只是不知為何,也許是壞心眼太多的原因,怎麼吃也長不胖,瘦的像猴一樣。
那些僧人看到智寶吃虧,皆在心裡暗暗高興,本來都打算袖頭旁觀,看一場熱鬧。哪知,這智寶竟叫到了自己頭上,要待不上吧,怕得罪了這智寶,到時不知他又出什麼壞主意,弄不好幾天沒飯吃。
這些和尚迫於智寶平時的淫威,不得不拉開架式,掄拳衝了上去。那少年把梅霖拉到身後,蹲開馬步,兩足站立不動,深吸一口氣,雙掌緩緩向前推出,一道巨大的氣牆洶湧而至,把那些衝上來的和尚撞的人仰馬翻,叫苦連天。
智寶怎麼也想不到,這少年一招之間,就把這二十幾名師兄弟,打得趴了一地。待要想找個門,趕緊溜出去,早被那少年發現,一掌向他擊了過來,掌未至,掌風先到,竟發出「嗚嗚」的鳴叫之聲。
眼見這一掌就要把智寶打的筋斷骨折,一個灰色的身影自空而至,一隻粗大的手掌正迎在少年的手掌之上。
只見到「轟」的一聲巨響,少年的身形晃了一晃,灰色的身影落在了地上,正是那中年僧人,也就是雜役院首座無明大師。
無明大師接了少年僧人智剛一掌,只覺其內力深厚,竟似不在自己之下,不禁訝然道:「你如何會使七十二絕技之一的推山掌?」
那少年還未答話,智寶看到來了救星,急忙上前哭訴道:「師父,如果不是你老人家及時趕來,弟子就被他給打死了!師父,你可不能饒過他啊!」
無明喃喃的道:「你說該怎麼辦?」
智寶立即獻策:「師父,他打傷同門師兄,按照寺規第七條,應當趕出少林!」
無明雙手一攤,面露難色:「這好像……好像有點太重了吧!」
這時候,被打的爬不起來的智色粗聲粗氣的插話道:「智寶師兄說的對,師父,你可不能放過他呀!」
這時,一直藏在智剛身後的梅霖聽到這些話,忍不住跳出來插嘴道:「呸,你們這兩隻王八蛋,應該趕出山門的是你們,剛才你們打老子,怎麼不說?你看看,你們把老子打成什麼樣子啦?你們這是惡有惡報!活該倒霉一萬年!」
智寶伸著個尖細脖子吼叫道:「這是我們寺裡的事,外人不許插嘴!」
梅霖把頭一伸,用手一摸光頭:「誰是外人啦,我也是少林寺和尚!不信,你看!」
原來,梅霖被捉進寺的當天晚上,就被智色給剃光了頭髮。這個主意還是這智寶出的,怕是被戒律院的人看見受罰。
智色生氣的道:「好……好,你等著,看今天晚上佛爺不劈了你才怪!」
智色說話聲音太大了點,牽動了傷口,不禁「哎喲、哎喲」的呻吟了出來。
這可把梅霖高興壞了,跳著腳唱道:「智色,智色大禿驢,被人打成大烏龜!」
那智寶聽明白了梅霖話裡的意思,原來梅霖是說智色被人摔成了像烏龜殼似的十七八塊,不禁罵道:「我把你這兔崽子,砸成十七八塊!」
接著,就躥上來,想給梅霖來上一抓,卻碰到了那少年冷冷的目光,不禁又把手縮了回去。
梅霖想是聽清楚了智寶的動作,不禁拍著手笑道:「縮頭烏龜,有本事來打你老子啊!沒種的就是母烏龜!」
梅霖幾句話,直把那智寶氣的像樹上的猴子跳來蹦去,卻也不敢過去抓梅霖,只是不斷的罵道:「我摔死你這兔崽子!」
這裡正鬧的不可開交,那一直不知如何是好的無明大師突然想起了什麼事,拍拍頭說道:「不要吵了,對了,明天就要召開選舉主持的大會了。峨眉派的枯葉方丈、九華山劍派的法塵方丈和普陀山的慧因方丈已經齊至一葦亭,你們必須立即去奉上茶果。為師還要前去陪同。智剛,你打傷同門,為師就罰你去挑五百擔水!」
說完,無明大師走了出去。那智寶知道三大方丈齊至,事非等閒,立即安排人手去做準備,那少年也一言不發的走了出去,自去挑水,這一場風波才算平息下來。
夜已深,燒火班的床鋪上「辟辟啪啪」木杖打屁股的聲音卻響了一晚上。梅霖被五花大綁的捆在床上,嘴裡被塞入了一雙臭襪子,只能發出「嗚嗚」的呻吟聲。
四更剛過,寺裡鐘樓上的大鐘就「光光」的響了起來,聲傳數十里。隨著尖嘴猴腮智寶的一聲叫喚,燒火班的和尚一躍而起,忙著穿衣,生火做飯。
今天就是選舉主持的大日子,觀禮的各派雲集,可不能出一點差錯!
少林十五年沒有方丈,這已經是第三次選舉了,人人都對這次選舉並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原因是選舉的要求太過苛刻,首先是考驗佛學,在一本佛經集裡選出一則故事讓人做答;然後是考驗武功,接住少林四首座同時發出的一招,如果是首座參選,則由長老代為出招。
少林僧人武藝高超者,在佛學方面不免差點;佛學精湛者,在武學方面又有不足,試想一個人有多少精力能同時在佛學與武學方面皆達到頂峰?
昔時無性大師能被選為方丈,也是因當時方丈普明大師在試武之時,偷減一半功力之故。
大雄寶殿,巍峨肅穆,一座巨大的黃金佛像,橫目獰目注視著這世間的一切。
普賢、普渡、普光三大長老在佛桌前坐定,兩旁皆是前來觀禮的各派掌門。
普賢緩緩的掀開了一頁佛經,慢慢的念道:「風吹幡動,風動否?幡動否?」
普賢內力深厚,雖然聲音不大,大殿內外卻聽的清清楚楚。眾僧不禁面面相覷,風吹幡動乃佛經裡面最為普通的典故:「慧能大師得到衣缽後,在獵人群中居住了十年。後因機緣成熟,開始行教化於世間。
有天,經過法性寺,兩位出家人對著一面幡子爭論不休。一個說:「如果沒有風,幡子怎麼會動?所以說是風在動。」另一個說:「沒有幡子動,又怎麼知道風在動?所以說是幡子在動。」兩人爭的面紅耳赤。
慧能聽了,便對他們說:「二位別吵了,請聽我說兩句。其實既不是風動,也不是幡動,而是二位仁者的心在動啊!」
「仁者心動」本是南宗的基本佛學思想,隨著南宗的影響力日大,少林寺的和尚也是盡知其義。
此時,聽到普賢作為考題提了出來,人人都不知如何做答?像達摩堂、羅漢堂各位日日精研佛法的高僧,不相信今年的考題會是如此簡單?而雜役院、戒律院的和尚又不知其要義,害怕一問之後,還有另一問,因此人人皆的等待。
終於,一名身材高大、全身古銅色的武僧蹬蹬的走進大殿,雙手合什:「阿彌陀佛,小僧乃達摩院的古同,特來答題!」
普賢微微看了古同一眼:「請說!」
古同全身肌肉暴起,運動全身內力,朗聲答道:「非風動,非幡動,乃仁者心動!」內力到處,只震的大殿「嗡嗡」作響!
普賢眼睛抬也沒抬的說道:「勇氣雖然可嘉,恐似未得其真義。請回!」
古同瞪著兩隻大眼,楞了半天:「佛經上的確是這麼說的?難道我看的佛經錯了?」
古同看到普賢再無反應,只得悻悻的大步走了回去。
此時,大雄寶殿內外皆是得道高僧,其中峨眉、九華山劍派、普陀山三大方丈皆在前排就座,見到這一幕不禁在心裡納悶:「少林派搞什麼鬼,不是心動是什麼動?」
三大佛法高深的方丈都大為疑惑,不用說下面那些普通僧眾了。就在眾僧面面相覷之時,大雄寶殿外一隻僧袍破爛,滿是瘀傷的手臂奮力的舉了起來:「我說,我來說!」
不用說,說話的正是剛被打了一夜屁股的梅霖。那普賢剛把佛經念完,梅霖靈息一動,突然覺的三個字如同一根魚刺一樣紮在了自己喉嚨上,不吐不快。
簡直達到了如果不吐出來,就會難受死的程度,好不容易忍到古同敗下陣來,就實在忍不住了。
選舉方丈是少林寺盛舉,要求全寺弟子全部參加,因此智寶和智色也不得不把梅霖也帶了來,哪知這小子沒大沒小,沒上沒下,剛來就鬧事。
智色連忙把梅霖的手臂壓了下去,不過普賢目光如炬,早就看到了,緩緩說道:「剛才是哪位弟子要求說話,請近前來!」
智色看到周圍眾僧的目光都看向了梅霖,也只得把手臂放了下來,低低在梅霖耳邊說道:「今晚佛爺不打的你爬不起來,就跟你姓!」
梅霖才不管那些呢,反正暫時能逃出魔掌就好了。梅霖分開眾僧,一腳高一腳低,跌跌撞撞的走進大殿。等到了大雄寶殿高大的門坎處,一個不小心,「呀」的一聲大叫,一個狗啃屎趴在了佛桌面前,惹的門外眾僧哈哈大笑起來。
普賢伸手一托,一股力量把梅霖托了起來。這招一出,殿內有人低呼:「韋陀杵?」話語中意大為驚訝!
梅霖卻不管什麼韋陀杵,不韋陀杵,爬起來後,大聲說出了三個字,正是《艮天訣》中的那三個萬能大字:「不可說!」
此話一出,別人聽的莫名其妙,還不解其意。只見三位長老卻同時站了起來,雙手合什作禮,普賢激動的說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沒想到我少林竟有如此佛學高深之人,真乃可喜可賀!」
普賢目光一掃,只見殿內眾僧皆一臉茫然,知他們還不解其意,便緩緩講解道:「大家皆知佛祖拈花,迦葉微笑的故事。世尊在靈山會上,拈花示眾,是時眾皆默然。唯迦葉尊者破顏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涅盤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之旨,以心印心之法傳給汝。』此正所謂一切世事皆無相,萬眾佛法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真如妙心,普照一切,含藏萬法。六祖的仁者心動,實與佛祖的不可說有異曲同工之妙旨。」
普賢這段佛法一講出來,殿內外眾僧不管少林還是別派,全部起立,雙手合什,齊聲念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峨眉、九華山劍派、普陀山三大方丈皆心悅誠服:「怪不得少林屹立武林數百年,成為武林的泰山北斗,果然有其獨到之處!」
梅霖終於把那根魚刺吐出去了,覺的舒服極了,正準備轉身回去,卻被普賢伸手攔住了:「汝不能走,你已經過了第一關,只要再過了第二關,即成我寺方丈!」
「第二關?」梅霖張大了嘴,「我沒有想到什麼方丈啊?」
「阿彌陀佛,汝視名利如過眼雲煙,慧根不淺,實是我少林難得之材。四首座!」普賢一聲呼喝,達摩堂首座無慧大師,羅漢堂首座無生大師,戒律院首座無恨大師,雜役院首座無明大師,四人緩步出列,站成了四角。
梅霖隱隱感到四股極為強大的靈息圍住了自己,不禁驚道:「你們要幹什麼?」
普賢坐了回去:「汝只要接的住四首座的一掌,就是我寺方丈了!你要小心在意!」
梅霖抓抓腦袋,卻覺的光禿禿的,一根頭髮也沒有,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被剃成了和尚,這方丈是不選不行了。
正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梅霖自不知四首座合力一掌的威力,足以開山破石,當即暗思:「哼,不就是打一掌嗎?還能打死我不成?老子幾千板子都挨了,再挨一掌怕什麼?不行,這一掌也不能讓他們白打。對了,縮地術!」
梅霖想到這裡,急喊一聲:「喂,等一下,我系繫鞋帶!」四首座緩緩抬起的一掌同時放了下去。
梅霖伏下身子裝著繫鞋帶,實則是暗中調動靈息,勘查四周的地穴地位。大雄寶殿方方正正,有邊有角,地穴地位極易探明。梅霖偷偷取出三枚古錢,袖起一卦,算準了各處距離,方位,地況。
這一次施展縮地術,要求不能使用法陣輔助,而且要一去即回,這對梅霖來說,還是第一次。
因此,梅霖算的是格外仔細,幸好附近地況不複雜,梅霖一卦即成。就在這時,只聽普賢說道:「你鞋子根本沒有鞋帶,系的什麼?」
梅霖一驚,手一摸,果然是雙整面的粗布鞋,根本沒有鞋帶,只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立起身來:「各位師叔,佛爺,我熱熱身總行吧?」
說完,扭扭腰,跺跺腳,然後把左腳抬了起來,調動靈息鎖定了十里之外的一處地穴,怪叫一聲:「來吧!」
說完,左腳一落,人影一閃消失不見。就在這時,四首座劈山裂石的掌力正正的擊在地上,灰塵迷漫,把地上擊出了個大坑。
煙塵散盡,一個人影慢慢的顯現了出來,正是梅霖。
大殿內外的僧眾皆呆住了,因為沒有一人看出梅霖使用的是何種身法,竟能在四首座驚天地的掌力之下安全無恙。
接著,突然暴發出了一聲熱烈的歡呼,殿內的人全部站了起來,包括三大長老。
因為,這意味著少林派十五年沒有方丈的局面結束了,他們花費的十五年時間,終於找到了一位佛武雙全的新方丈。
十名身披大紅袈裟的精壯僧人,從大殿兩側魚貫而入,手裡各捧一件物事,皆是送給方丈的應用之物。頭兩人左邊一人捧著一件大紅八寶袈裟,右邊一人捧的則是九環玉錫禪杖,皆是從歷代方丈傳下之物。
普賢壓制著自己激動的聲音,恭敬的問道:「阿彌陀佛,佛祖開眼,我少林終於等到了今天。敢問方丈,法號為何?是哪位的門下?」
梅霖現在還沒搞清楚狀況呢,迷迷糊糊的隨口答道:「我沒有法號,也沒有師父!」
普賢心裡起疑,不過想到梅霖佛法高深,武藝不凡,這總假不了,不管是哪裡的僧人,只要能當方丈就行。因此,急忙說道:「既是如此,老衲不才,願代先師收方丈為徒,方丈以為如何?」
這句話一出,滿殿僧人大驚:「普賢代先師收方丈為徒,那這小子不成了普賢的師弟,殿內眾人見了,至少得叫一聲師叔,連三個派的掌門也不歷外。比前任方丈無性大師還高了一輩!」
其時,武林中把輩分看的極重,以下犯上往往為武林中所不恥。不過,想到他已經是少林方丈了,輩分再高一點,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都是叫方丈。因此,也無人提出異議。
梅霖自然搞不懂這些武林規矩,隨口答道:「好啊!」
於是,梅霖就行拜師儀式,在普賢的指點之下,向著佛像三叩頭,然後站起,由普賢剃度。
梅霖的腦袋新剃,普賢還是拿出一把剃刀,做了做樣子,然後念謁一首:「渺渺大世何為真?芸芸眾生誰最苦。願將熱血換普霖,一肩擔盡萬古愁!老衲代先師賜你法號,普霖。你可願意?」
「普霖?」梅霖想了想,與自己的名字梅霖只一字之差,難道這也是天意?梅霖又想到了在石洞之中給自己起的卦「賞無貝」,現在真成了「賞無貝」了。
看來,我是人從天願了,普霖就普霖吧。梅霖想到這裡,學著和尚的樣子,合什一禮:「多謝長老!」
接著,十名僧人獻上了袈裟、錫杖。梅霖穿上了大紅袈裟,這袈裟極為肥大,梅霖穿在身上,露著兩隻小腿,胳膊全在裡面極其滑稽。不過,他現在是少林方丈,誰人敢笑?
一名僧人獻上了九環玉錫禪杖,梅霖伸手一接,「哎喲」一聲,錫杖差點落在地上,幸好那名僧人反應敏捷,一把抄住了,才沒有砸傷這新任方丈的腳。
梅霖這才知道這錫杖極為沉重,憑自己這點力氣是無論如何也拿不動的,當下高叫一聲:「智剛何在?」
「弟子在!」大殿外一名少年僧人應聲而出。
「過來,過來,替本方丈拿著這禪杖,以後你就是本方丈的護法弟子,我讓你掄誰,你就掄誰!」
那少年答應一聲,接過了禪杖,立在梅霖身旁,一臉煞氣,直如執杖羅漢一般。
梅霖當上了方丈,下面兩人嚇的卻是體如篩糠,雙股顫慄,自是智寶和智色兩人。
誰能想到世事變化的如此之快?晚上這小子還在挨打,天一亮竟成了方丈!
這佛祖也未免太捉弄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