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人行 第二卷 第二十八章 在路上
    「喂,你們在這裡,是不是等著給我送行啊?」一個年輕的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

    柳雲和梅霖回過頭去,只見一個少年,白衣長劍,俊面郎星,一臉的陽光,正走上長亭的台階來,正是武當弟子——凌雲。

    「大哥哥,你也要走了嗎?」梅霖跌跌撞撞的撲了上去,凌雲連忙伸手一把扶住。

    「是啊,這個地方這麼多的殭屍,你大哥哥我可不想變成殭屍,所以只好『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了!」

    「我也要跟你去!」梅霖一聽到殭屍這個詞就有種想吐的感覺,再一想到自己的手曾經伸進過殭屍的嘴裡,不禁「哇」的一口吐了出來。

    柳雲急忙上前,輕輕拍打著梅霖的後背。

    凌雲誇張的跳了開去,笑道:「想跟我去?可以。不過你必須能勝過我?」凌雲本不想帶著梅霖這樣一個沾皮猴,只不過這是個報復的好機會。凌雲仍然對梅霖騙自己,把春藥當成屍毒的解藥而耿耿於懷,雖然最後害的是梅霖自己。

    「勝過你什麼?」

    「什麼都行!天下之大,任君挑選!」

    「好啊!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來拉鉤鉤!」梅霖一聽有機會,便立馬高興起來,至於這機會有多少,一會兒再想好了。

    柳雲在旁邊也不禁露出了微笑,心說:這兩個孩子都挺逗的!

    凌雲跟梅霖鉤了一下手指,便自信滿滿的跳了開去,擺了一個決鬥的架式,手一伸,說道:「請出題!」

    梅霖裝作一幅十分為難的樣子,咬著手指頭,皺著眉頭,做出一幅苦思冥想之狀。其實,剛才拉鉤鉤之時,梅霖便有了主意。與人比試,無非是以已之長攻敵之短,自己的長處是什麼?最大的長處當然是乞討。

    梅霖在肚子裡拚命的忍住笑,臉上卻是一幅愁眉苦臉的表情,好像自己選的十分艱難的模樣,費了半天勁,才從牙縫裡擠出了「乞討」兩個字。

    「乞討?」凌雲做夢也沒想到,會與自己比賽乞討。

    梅霖聽著那語調,就能想像出凌雲大張著嘴,差不多都能塞進去個雞蛋,那種吃驚的模樣。這時,梅霖實在忍不住了,不禁暢懷大笑起來,好像自己已經取得了勝利一樣。

    「好吧!如何算贏,如何算輸?」

    「一刻鐘,誰討的錢多,誰就贏。柳姐姐是裁判!」

    「好!」

    當梅霖用衣服兜著一大堆銅錢,神采飛揚的從不遠的地方跑回來之後,凌雲正在笑吟吟的看著他,伸出的右手卻放在柳雲的眼前。

    「你討了多少銅錢?」

    「八百五十文!你呢?」

    「一兩銀子!」凌雲說這話的同時,柳雲手裡的一兩銀子正正的落在凌雲的手裡。

    梅霖一聽這話,不禁頭有點暈,難以置信的問道:「不可能,你討了誰的?」

    「柳姑娘的!」

    「你?……」梅霖差一點氣暈過去,自己辛辛苦苦,低三下四,膝蓋都差一點磨破了,才討了八百五十文,人家也地方都沒動,就討了一兩銀子。

    「霖兒,姐姐對不起你!姐姐不願你走,才這麼做的!」

    「你……你耍賴,你向裁判乞討!」梅霖仍然憤憤不已,垂死掙扎。

    「你有說過不許向裁判乞討嗎?」

    「你?……」梅霖第一次遭受智慧上的失敗。什麼時候,一個人才會真真正正的感到自己失敗了?當你最引以為豪的地方,或者說你最在意的地方被別人打敗了,你才會真真切切的感到失敗。在每一個人的心裡,都有一片綠茵,還有一個支柱,一個自己信念的支柱,當這個支柱被別人擊倒之後,這個人才會覺到失敗。至於,你打倒的是別的什麼方面,即使在別人眼裡再重要,對他而言,都是無關緊要的。

    「這次不算,再……再比一次!」梅霖惱羞成怒,不禁耍起賴皮來。

    「不比了,你已經輸了!」

    「我們有說過只比一次嗎?沒有吧!那好,我們現在來比第二次。如果你不答應,我就一直跟你比下去。我不走,讓你也走不了!」

    柳雲一見梅霖耍起了賴皮,就差在地上打滾了,連忙給凌雲使了個眼色,凌雲這才說道:「好吧,再比一次,不過就這一次了!」心裡想的卻是:「嘿嘿,再比十次八次也不打緊,只是我卻沒那麼多時間了。我要是答應的太快,那你還不得沒完沒了起來!」

    「好啊!那第一次就不算了,這次你輸了,你就得帶我走!」梅霖揚起臉,一臉的燦爛,哪裡有一點悲傷的模樣。

    「好,好,服了你了!別佔了便宜還賣乖,快快出題!」

    機會有了,要出題,還真不是那麼容易。一個八九歲的小孩子,要勝過一個武當高手,武功方面是不用想了。詩文方面呢?不保險!聽那小子的言談舉止,就知這方面造詣不淺。

    梅霖急的是抓耳撓腮,一會兒摸摸鼻子,一會兒摸摸胸膛,這一次是真急,凌雲早已催促了好幾次,梅霖還是沒想出法來。

    突然,梅霖的手摸在了肚皮上,碰到了一物,啊呀!怎麼把我的這樣本事給忘了呢?

    梅霖摸到的是什麼?正是圓形的羲皇古寶。從黑星把羲皇古寶遞到梅霖手心裡的那一刻起,羲皇古寶的靈氣就與梅霖連在了一起。因此,在戰殭屍時,凌雲扒了梅霖的衣服,那三枚寶錢依然能夠飛起,貼到了梅霖的身上。

    寶錢因為脫離過梅霖的身體,因此與梅霖的聯繫也就淡了。梅霖醒來後,一直總覺得少了點什麼東西似的,直到現在才恍然大悟。

    梅霖用手指使勁的捻了一下那枚寶錢,一股仙氣沿著胳膊直傳入體內,梅霖又能聽到鳥言獸語了。

    「我跟你比聽力!你能不能聽到離此十里的金店子村,正在發生著什麼事?」

    「十里?聽不到!你說正在發生什麼事?」凌雲的內功再高,也絕對聽不到那麼遠,況且各種聲音紛雜,你如何能分的清是哪一種聲音,除非有天神的順風耳。

    「哈哈,哈哈,你不行了吧。現在那條街上有一輛拉米的牛車倒了,大家正在搶米呢!」

    「真的,還是假的?」

    「不信,你自己去看啊!」

    須臾之間,凌雲便氣急敗壞的趕了回來,對梅霖淡淡的說道:「你贏了!」

    「耶!」梅霖高興的一蹦三尺多高,差一點摔倒在地上。

    柳雲連忙上前扶了他一把,有點憂傷的說道:「你要走了?」

    「柳姐姐,我會想你的!」梅霖揚揚手,一臉燦爛的樣子,率先走下了台階,生怕凌雲像他一樣耍賴反悔,對柳雲的話根本就沒往心裡去。

    凌雲一抱拳:「柳姑娘,後會有期!」說完,轉身追到了梅霖身邊。按照年紀,凌雲像梅霖那樣叫柳雲姐姐,也不為過,只是因為柳雲長的顯年輕,看上去只有十七八歲,和凌雲彷彿的年紀,凌雲才一直叫她柳姑娘。

    凌雲看到梅霖高興的像要飛起來的樣子,不禁撇了撇嘴,心說:「哼,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麼能聽的那麼遠的秘密,說不定你對我們武當派還有點用,才帶著你的。可不要以為你真的贏了!」

    後面柳雲伸出了手,一句話:「你的眼睛……」剛說出一半,看到梅霖毫不在意自己的樣子,不禁又嚥了回去。

    此刻,在梅霖的心裡自是什麼也裝不下去了。因為梅霖的心就像是長了一對翅膀,一刻也安靜不下來。對梅霖來說,生活真是越來越美好了,上天先是送給了四個豬叔叔,這就比以前自己與狼鳥為伴好了許多,現在又送給了一個凌雲,年紀雖然與自己相差較大,但是在性格上,卻與自己十分相似,就連說起話來都是那麼的有意思,上天真是待我梅霖不薄啊!

    梅霖也不去想要到哪裡去,反正這個大哥哥去哪裡,自己就去哪裡,這就是沒有家的好處,什麼地方都沒有,也就是什麼地方都可以去。

    這大哥哥的武功還真是令人羨慕啊,說不定連自己的月姐姐也不是他的對手吧!

    想到這裡,梅霖不禁笑嘻嘻的問道:「大哥哥,你的武功好高啊,是跟誰學的?」

    凌雲看著梅霖那恬不知恥的樣子,不禁心頭火起。不知為什麼,凌雲只要一看到梅霖那張臉,尤其是臉上那即神秘又純潔的笑,這氣就不打一處來。

    當下,沒好氣的說道:「說了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我會不知道?嘿嘿,天下各門各派的事,哪有我不知道的?」

    「就拿那個丐幫來說吧,此刻正與天神幫在山東火拚。丐幫的白蓮聖使還是我干兄弟呢!」

    「吹牛皮,照你這麼說,丐幫的幫主還是我教出來的呢。」

    「好,你不信算了。華山三聖可真是我把兄弟!你的武功再高,也打不過華山三聖吧!」

    「哈哈,越吹越離譜了。下一次,你是不是該說峨眉派的枯葉大師也是你把兄弟啊?」凌雲聽著梅霖信口開河的大吹牛皮,心下盤算著,華山三聖最少也四十多了,怎麼可能與這小孩子是把兄弟,不禁衝著梅霖做了個鬼臉,卻忘了梅霖是個瞎子,什麼也看不見。

    梅霖聽著凌雲的口氣裡暗含譏諷的意味,不禁大急,急於找證據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口不擇言的說道:「我還知道,還知道你是武當派的!」這句話是在戰殭屍時,梅霖聽朱智虎念出的,當時朱智虎說的是「梯雲縱、武當派?」。

    「刷」冷月劍抽出劍鞘一尺,凌雲想了想又推了回去。

    梅霖完全不知道自己剛剛已經在鬼門關轉了一圈,聽到凌雲沒有言語,以為他被自己打敗了,不禁哈哈大笑起來:「怎麼樣,被我說中了吧?我說天下沒有我不知道的事吧!」

    「好吧,算你說對了!你說如果我是武當派的,我到這裡來幹什麼?」

    「幹什麼?這我可得好好想一想。」梅霖拚命從腦子裡搜集著武當派的信息,關於武當這個詞的所有語句,一點不落的找了出來。梅霖當然不瞭解武當派的情況,不過梅霖在華山上聽華山三老吵過,知道武當與少林、峨眉素來不睦。現在武當弟子來到峨眉,自不會是好意,難道是來當間諜?

    梅霖想到這裡,自己也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連忙搖了搖頭,想把這個想法,驅逐出去,哪知越是用力,這個想法卻在腦海裡越是清晰。

    梅霖雖然年紀小,經歷的事卻多,知道這話是不能說出去的,當下打個哈哈,說道:「你來幹什麼,這還用說嗎?當然是來打殭屍了。要不,你怎麼會救了我呢!」

    這句話一出,凌雲的心又放了下來,臉色也恢復了正常,想到自己把這個孩子從殭屍手裡救了出來,也就不應當再把他殺死了。

    梅霖第一句話出口,是為了討好他,聽到他沒有出聲,連忙又問了第二句話:「大哥哥,你是如何上的武當山?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這句話是趕緊轉移話題,凌雲聽到梅霖這句話,不禁想起了自己小的時候,不願多談,只說道:「沒吃多少苦,是一位仙人指點我上的武當山!」

    「仙人?什麼仙人?」梅霖就對這樣的事有興趣,連忙又拿出了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精神。

    「也不是什麼仙人,是一位老者,在我家借宿了一夜,我給他盛了一碗飯。臨行之時,他便告訴我爹爹,讓我上武當山學藝!」

    「哇塞,大哥哥,你真的很幸運!你一定是遇到活神仙了!」

    「我爹當時也這麼說,不過我想這是命運吧!」

    「你家在什麼地方?」

    「以前在鍾家村!別光說我了,還是說說你吧。你家在什麼地方?」

    「我嘛,我家在河北的河間,我家是以乞討為生的,因為天神幫佔了河北之後,不許乞討,我便逃出來了。」說到自己的事,梅霖當然又發揮出了瞞天過海的本事。

    「你的爸爸媽媽呢?」

    「被天神幫殺死了,我和四個叔叔闖了出來,就是你看到的那四位!」

    「你那四個叔叔叫什麼名字?」

    「豬大叔、豬二叔、豬三叔、豬四叔!呵呵,我也不太知道,反正我就是這麼叫的!」

    凌雲一聽,他這麼說法,就知道梅霖的話中十成有八成是假的,只有一點是肯定的,這孩子來歷不明,應當帶回武當,好好加以套問。

    一日,大雨如注,電閃雷鳴,這是這個夏天最後的一場雨了,彷彿雷電要把這最後的時刻刻入人們記憶的深處,因此格外的賣力,白晝變成了黑夜,不時有巨大的光柱,從上天直劈到地下,不遠處不斷有樹木被雷電劈中,在雨中燃起了熊熊大火。天地之間,隆隆作響,令人膽戰心驚。

    此時,凌雲和梅霖正走到這條古道上,古道直伸向遠方,被閃電照的通亮。凌雲把冷月橫在肩上,大踏步向前走著。梅霖跌跌撞撞的跟在身旁,想伸手抓住凌雲的衣襟,卻總是差了半步。

    梅霖一邊急奔,一邊氣喘噓噓的說道:「大哥哥,我們能不能找個地方避避雨啊!萬一我們被雷電劈中,那可慘了!」

    「慘什麼慘,我是死不了的。我死了,天下的老百姓怎麼辦?要避雨,你自己避去!」

    這句話雖是在隆隆雷聲中,梅霖依然聽的清清楚楚,想是凌雲使上了內力。

    梅霖聽到這句話,不禁竭力的挺直了胸膛,一聲不響的跑步趕到了凌雲的頭裡。凌雲見狀,急忙說道:「慢點,小心雷電!」

    「我是死不了的,我死了,你怎麼辦?」

    一句話沒說完,一個巨大的閃電劈中了梅霖旁邊的一顆樹,那樹「卡嚓」一聲倒了下來,直向梅霖頭上砸去。凌雲一見,急忙腳尖點地,貼著地面直飛過去,提著梅霖衝到了前面。

    「叫你小心點,你不小心點,還吹什麼大牛!天下的牛都讓你吹死了。你看你遭到天譴了吧!」

    梅霖卻是回過頭來一笑,說了一句話,差一點沒把凌雲氣死:「大哥哥,我說我死不了吧!」

    凌雲把梅霖重重的扔在地上,氣憤的向前走去,下定了十分之十一的決心,這小鬼再有事,自己是死活也不會出手了。

    雷雨來的快,去的也快,不一會兒雨過天晴,天邊掛起了一道彩虹,打碎了凌雲讓雷電劈死梅霖的希望。

    凌雲看到那道彩虹,眼珠一轉,計上心來,誇張的大聲叫道:「啊,多美麗的彩虹啊!日照香廬生紫煙,遙看彩虹掛前川。奼紫煙紅當空舞,疑是鵲橋落九天。」好像凌雲是平生第一次見到彩虹一樣。

    梅霖自然知道這是凌雲在故意氣他,只是聽著他說的那美麗的樣子,自己還真是希望能看到那美麗的彩虹。人啊,往往都是這樣,看不到的東西總是最好的,如果要是梅霖能看的到,那一定會說彩虹,也不過如此,或者根本連看也懶的看了。現在卻是越看不到,越想看。

    梅霖在心裡不斷的給自己找著彩虹不好看的理由,只是一萬個理由也比不上,凌雲一句誘惑的話語。凌雲運足內力,就差在梅霖耳邊大喊大叫了。

    終於,梅霖受不了了,捂著耳朵,遠遠的跑了開去,一不小心摔了個狗啃泥,身後傳來凌雲那哈哈大笑的聲音,終於勝了一仗,雖然手段有點不光彩。

    梅霖索性趴在泥裡「哇哇」大哭起來,凌雲一聽那哭聲就是假的,哪有半點傷心的樣子,純粹是在那兒乾嚎,不禁上前一把把梅霖從泥裡像拎小雞一樣的拎了起來,喝道:「別裝了!」

    梅霖一看自己的把戲被人家的看穿了,也就沒有再裝下去的必要了,不禁咧開大嘴笑了起來。原來,梅霖早乘著凌雲拎起自己的當口,把自己的泥手故意在他褲腿上蹭了兩下,想必現在他的褲腿早變的烏七八糟了吧!哼,叫你氣我,看我不找回來!就算你捉住了我,我也會說是不小心弄上的,看你有什麼辦法。

    梅霖的這點小動作早被凌雲查覺了,只是不加說破而已,自己勝了一次,也應當讓他佔點小便宜,否則這小傢伙肯定會沒完沒了。

    「走,我們快趕路!」凌雲把梅霖放在了地上。就在這時,突聽前面傳來了人的哭泣聲,是個男人,嗚嗚咽咽的聽不清楚。

    「有事發生了!」凌雲提起梅霖的脖子,撥步向前趕去,把梅霖疼的直叫,凌雲也是不理。

    趕出不到一里,只見一人錦衣玉袍,頭上戴著絲緞軟冠,上面插著一朵大大的紅花,卻是滿面鬍鬚,長髮披肩,看不出有多大年紀,正在道旁,抱頭痛哭,極是悲切。

    正在凌雲打量那個人的當口,梅霖早已問出:「這位大叔,什麼事這麼傷心啊?」聽聲音那人的年紀已經不輕。

    「我被人偷了東西了!」那人連頭也沒抬的說道。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的東西經常被人偷啊!」梅霖從南到北再到南,這樣的事情不知碰了多少,卻從聽見過一個大男人被人偷了東西就哭的如此傷心,想必被偷的一定是十分貴重的物品。

    那個人突然站了起來,身材竟十分高大,凌雲長的就算高的了,那人竟比凌雲還要高半個頭,恐怕至少也有一米九。那人居高臨下,怒氣沖沖的看著多嘴的梅霖,跺著腳大聲吼道:「別人被偷了當然很平常,可老子是天下第一神偷。那個賊竟然偷到老子頭上來了,而且還得手了,你說傷心不傷心?」

    說完這句話,又蹲下身子,抱著頭,傷心的大哭起來。

    梅霖聽到這麼有趣的事,再也忍不住仰天大笑起來,嘴上說的卻是:「是呀,是呀,是該傷心。要我也非得哭死不可!」

    凌雲卻插嘴問道:「你就是天下第一神偷,賽華佗?」

    那個人又猛的站了起來,大聲吼道:「怎麼,你不信?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稱,正是如假包換的天下第一神偷,賽華佗。」剛開始說話的聲音比剛才打的雷還響,說到「天下第一」四個字,不禁矮了下去,就如失事的飛機從萬米高空,直降到陸地。

    一句話剛說完,又蹲下去哭了起來。

    梅霖聽到這神偷竟起了個這麼古怪的名字,不禁好奇的問道:「喂,這位神偷大叔,你為什麼要叫『賽華佗』呢?我聽著倒像個大夫的名字!」

    「什麼像,根本就是。華佗就是三國時期最有名的一位大夫的名字。師父他老人家給我起這麼個名字,就是希望我行竊,要像華佗行醫一樣,治病救人。把天下的財富,分的均勻一點,讓那些窮人也有口飯死。因此,師父規定了,我無論偷多少東西,都要分給窮人十分之八。我只能留給自己二成。還有一點就是……」

    「就是說你的本領要像華佗的醫術一樣,造化天工,奪天地而泣鬼神!」

    「你這小伙子倒聰明,我師父說的沒你說的這麼好,不過也就是這麼個意思!」賽華佗看了一眼發話的凌雲,又蹲下去,哭了起來,邊哭邊嘟囔道:「師父,弟子對不起您老人家啊!弟子不想活了!我這就去自殺去!剛才那雷為什麼沒把我劈死啊?」

    「那人把你的東西偷走了,你不會偷回來嗎?」

    「偷?上哪去偷?我連個鬼影子也沒看到,東西就沒了。我找誰偷去?」那人又站了起來,就在說這句話的梅霖耳邊大喊起來,嚇的梅霖趕緊捂上了耳朵,不過那些字卻一個不落的硬鑽了進來。

    「你不會去查?」梅霖這精神還真是鍥而不捨。

    「查?一點痕跡也沒有,到哪去查?」

    「難道他是鬼?不是鬼就應該有腳印的!」

    「那腳印早被雨水給衝跑了,你怎麼這麼笨!不過,一定會有線索的,就是現在沒有,以後也會有的。因為一個這方面的高手,是不會只幹一次的,你只要仔細打聽這方面的事,總會有眉目的!」凌雲一隻手托著下巴,仔細的分析道。

    「不錯,我大哥哥說的不錯。你這麼厲害,一定會捉到他的,這一次只不過是你不小心而已。俗話說『馬有失蹄』嘛!失個一次不要緊,重要的是你要有『亡羊補牢』的勇氣。我你,我舉雙手你!」梅霖說著把雙手高高的舉過了頭頂,還不到人家的肩膀。

    那人瞪著一對牛鈴大眼,仔細的把凌雲和梅霖打量了一番,重重的一跺腳:「對,我賽華佗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把這個偷東西的賊給揪出來!」

    說完,一抱拳:「後會有期!」再一跺腳,人影皆無。凌雲能看出他是飛身上了遠處的一棵樹,然後再一閃身,上了更遠的一棵樹,接著消失不見了。

    這樣的輕功,凌雲不禁自歎不如,師父常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是一點也不錯的。

    又一日,兩人來到一家小客棧,名曰「有間客棧」。名字起的不錯,只是太過名不符實了。兩人進門一看,只見一層二層皆人滿為患,沒有一處空桌,哪裡還「有空間」啊?要想去別處吃飯,可附近幾十里只此一家。

    凌雲四週一瞅,只見東南角上靠窗一桌,僅坐有一人。此人身背長劍,手執拂塵,粉面長髻,一雙眼睛卻是威而不露,英氣內斂,看打扮是個道者。武當派內道者眾多,凌雲一見,自是心生親切之意,當即拉著梅霖硬擠了過去。兩人也不客氣,先佔住位子再說,可別讓別人給搶了去,這年頭什麼都需要搶。

    「小二,來兩樣上等的小菜!」凌雲高喊一聲,才向著那人一抱拳,說道:「道兄,打擾了!今日能遇到道兄,真是三生有幸啊!」

    那人正在拚命的往嘴裡塞雞腿,腮幫子撐的鼓鼓的,說不出話來,只是舉了舉手裡的酒杯,意示歡迎。凌雲聞到酒香,不禁酒癮大盛,當即高喊:「小二,拿酒來!」

    菜上的慢,酒上的卻快,而且一上就是一大壇。至於酒碗就不知道什麼時候上了。凌雲也不計較,拿起酒罈,說聲:「請!」

    自己先「咚咚咚」下去了一小半,那人一見,也不甘落後,端起酒碗一飲而進。梅霖在旁邊,聽著不幹了,站起來拉著凌雲的衣袖要酒喝。

    凌雲卻是不給,心想:「這麼小的孩子哪有喝酒的?」

    那道者卻從嘴裡把雞腿拽出來,一邊大力的嚼著,一邊用左手給梅霖倒了一碗酒。梅霖道聲謝,迫不及待的雙手端起碗來,一飲而進,這南方的酒比北方的酒在烈性上差許多,卻是更加香純。梅霖進肚之後,感到極是舒服,不禁連叫:「好酒,好酒!」

    凌雲卻撇了撇嘴:「乳臭未乾的小毛孩子,你知道什麼叫好酒?」

    「我怎麼不知道,我什麼地方的酒沒喝過?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只要有人的地方,我就喝過他們的酒!」

    「你是不是看著吹走牛不上稅啊!你倒說說看,天下有哪些好酒?你說出一樣,我就喝一罈;說不出,你喝一罈!」

    「這……」梅霖一句話吹大了,此時說不上來,不禁腦子急轉,正在想著餿主意,反正他也不知道,我就胡說個得了。

    「御酒!」

    「御酒?哈哈,哈哈,從沒聽過。天下有八大名酒,哪裡有什麼御酒?是不是你剛釀的!」凌雲笑的前仰後合,一罈酒沒對準嘴,灑出一半。

    「哼,你當然沒聽過。這是玉皇大帝才能喝上的酒,豈是你這無知小輩所能知道的?」梅霖向來是死不認輸,能吹則吹,吹不動了再說。

    凌雲還未答話,那個道者突然插話道:「你說錯了,玉皇大帝喝的是杜康。」

    「你是怎麼知道的?難不成你見過玉皇大帝?」梅霖生氣他揭穿了自己,說話自是沒什麼好音調。

    那道者湊上前來,豎起一個指頭,神秘的說道:「噓,小聲點。可別讓玉皇大帝聽見了。我先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認為這世界有沒有神仙?」

    「你先說!」那道者一指凌雲。

    「當然有了,雖然我從來沒見過。但是我沒見過的東西,並不一定表示它不存在。就像天下八大名酒,我只見過其三,其餘五種,我相信它是一定有的。有一天,也許我就可以喝到。師父常教我們背『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這不是神仙,是什麼?難道凡人會變化?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神仙一定是有的。只不過,什麼時候我能碰到神仙,就不知道了。可能要比喝全八大名酒,更加困難吧!」

    「好,說的好!你說呢?」那道者轉過頭來問梅霖。

    「當然有了。因為我就是!」梅霖叉腰而立,氣勢洶洶。

    「哈哈,哈哈!」凌雲笑的剩下的半罈酒又噴了出來。

    那道者忍著笑,斜著眼問道:「何以見得?」

    梅霖卻一本正經的答道:「神者,脫離凡世、一騎絕塵、高高在上也;仙者,任意所至,無羈無絆,無為而無所不為也。想我梅霖,出深府,遇鬼爺,裝乞丐,斗老舅,關鍵時刻,猴子救我走;戰同心,遇狼王,當聖使,奔河間,窮困之時,小鳥也出手;算姻緣,敗披風,過華山,斗殭屍,生死關頭,閻王不敢收。如果不是我梅霖達到了無為的心境,如何能夠走的下來,換做別的人早已心力交瘁而死。我梅霖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走遍大江南北,大山東西,任意所為,無羈無絆,不是仙人是什麼?

    「哈哈,哈哈,好,好,好極了!」那道者猛的站了起來,容光煥發,直如天神下凡一般,大踏步向外走去,一下子就到了門口,哈哈大笑著走下樓去。

    這一次連凌雲也沒有看清,他是如何在這擠的密不透風的牆角,一下子就到了門口的。

    凌雲自言自語道:「這個人真有點怪!」

    「同感!」在這個問題上,兩人難得的取得了一致。

    少林寺後山,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和尚,正在拚命的挑著兩個幾乎與自己一般大小的尖底水桶,艱難的從小溪裡打上水來。

    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個與眾不同的和尚,尖尖的破僧帽,灰色破袈裟不知多少年沒洗過了,裸露著胸膛,一雙破草鞋踢遢在腳上,左手搖著一把破蒲扇,右手拿著一個酒葫蘆,不時向嘴裡倒一口酒。

    那和尚用扇子向那少年一指:「你過來,貧僧有話問你!」

    那少年自顧用力抬著那兩個大水桶,想把它放到肩上,聽到那和尚這麼不客氣,便瞅了他一眼,說道:「哪裡來的野和尚?不要妨礙我做事!」

    「吔,小子脾氣挺衝啊!這樣吧,如果你能答對我的問題,我就替你把這桶水擔回去!」那和尚一邊說,一邊拍著自己光光的胸脯,「怎麼樣,不敢了吧?」

    「這有何不敢,你儘管說!」

    「你說,這大千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仙佛啊?」那和尚靠近那少年,極其神秘的低聲說道,像是怕人聽到似的。

    「沒有!」

    「為什麼?」

    「我沒見過,所以沒有!」

    「好,答的好,答的對!我心即世界,我覺即存在,深得我佛要詣。我替你把水擔回去!」

    那和尚一把搶過水桶,挑起來,撥步如飛,那少年在後面邊追邊喊:「大師父,我要向你學武功!」

    凌雲和梅霖一路走來,張三豐親筆手書的三個大字「武當山」的山門已經在望。

    梅霖流浪的生活終於結束了,這不是終點,而是起點。

    有人說,人生是一段旅途,那我們就是一直在路上,一直在流浪,我們永遠不知道下一秒鐘等待我們的是什麼,這也許就正是流浪所吸引我們的地方。

    我們每個人都曾想著有一天能去流浪,流浪曾經是我們年輕的夢想,我們希望自己有一天忽然遇到了夢中的仙女,找到了自己的希望。殊不知,我們本身就是一直在不停的流浪,一直在路上,沒有什麼能使我們停留,除非我們的心找到了它該停棲的地方。(第二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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