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妹的小腹日漸隆起,成婚之事自是事不宜遲,大喜的日子就定在十六天後的臘月二十四。
一切婚儀事宜,婉妹自是不放在心上,所有事情皆由那公子派人辦理。那公子卻是極其用心,所有規格皆按迎娶新人辦理,絲毫不像是在娶一個快要當媽媽的大肚婆。每件事幾乎都由那公子親自安排,安排完畢,然後每天來徵詢婉妹的意見。比如:需要做什麼樣的禮服?需不需要鼓樂手?新房如何佈置?
婉妹每天聽的頭大如斗,總是捂著耳朵,說:「你看著辦好了?怎麼辦我都很滿意!」那公子也不生氣,也不管婉妹聽見聽不見,仍然當面說出自己的主張:「新婚禮服就做一件大紅色的百花戲鳳服吧,要用一百零八顆同樣大小的珍珠裝飾,每粒珍珠的直徑不能小於半寸;頭上戴的嗎?金鳳冠是皇后戴的,不能用,我們就用銀鳳冠好了,冠上那顆夜明珠一定要用東海的,只有東海產的夜明珠才是最純正的,要不就用唐朝楊玉環曾經戴過的那顆好了;鼓樂手無論如何都得要的,只是不能讓他們進內院,都讓他們在中院好了,至於人數嗎?就用三百人吧!比王宰執那時少點,太引人注目了也不太好,太少了又配不上我的娘子。至於領隊嗎,當然是請名震京城的阮琵琶,他敢不來,就用銀子埋了他;至於新房嗎?就用這沁紅樓吧!不過這樓裡外必須重新裝飾,樓前這些枯萎的花草必須重新換成新鮮的花朵,要保證這些花朵至少盛開三天,三天之後重新換新的。對了,樓前所有的花朵就用玫瑰吧,別的花不能代表我的心意!這是樓房佈置圖,我都畫好了,你看一下還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我回去再好好修改一下!」
那公子說著,把手裡捲著的一張紙展開,送到婉妹的面前。婉妹偷偷瞟了一眼,只見上面線條縱橫,密密麻麻,極其詳細,並標有相應的尺度、數字,在右下角有一張圖表,上面都是些時間,想是標記著各處完工的時間進度。
婉妹心想:看不出這公子還真是個人材,這麼多事佈置的井井有條。也能知我心意,知道我喜歡什麼樣的顏色,那禮服雖然未見,想必也是十分漂亮,還有那麼多的紅色玫瑰。嘴上卻說道:「哼,誰希罕你這些破玩意兒?快拿走吧!」
那公子微微一笑,走了出去,卻又反回頭來,問道:「不知姑娘,早上吃的可好?是否要換換口味?」婉妹從床上起來,把他推了出去:「快去忙你的吧!不勞你費心!」
那公子辦事效率真高,不一會兒,一隊工匠在阿黑的帶領下,開進了沁紅樓,開始動工。那隊工匠紀律嚴明,整個施工期間,竟聽不到一人講話,每個人都在默默的幹著自己的活,而那個黑瘦的頭領模樣的老頭,則坐在一邊曬著暖暖的太陽,手中抽著「吧嗒吧嗒」抽著一根旱煙帶,偶爾起來,巡視一圈,用煙帶各處指點一下。他們太陽一出準時到來,太陽一落準時回去,走後就像他們從來沒有來過一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這一隊工匠只負責沁紅樓的外圍,而樓的內部則由綠兒領來一隊女工負責,這隊女工年紀都不大,看樣子最大的不超過十八歲,一色的綠色棉裙,綠色頭巾,綠色手套,每個人臉上淡施脂粉,面容姣好。雖是女孩兒,卻都行動敏捷,腳步輕盈,毫無聲息。
婉妹看到其中一個只有十二三歲的小女孩,正在舉起一個笨重楠木椅,極其吃力,大冷的冬天,粉嫩的臉上卻流下了汗水。不禁心裡不忍,端起一碗水,遞了過去,柔聲說道:「來,先喝點水吧!」
那小女孩並不接碗,卻躬身道了萬福,恭敬的說道:「多謝夫人,我不渴!」說著,吃力的舉起那個笨重的楠木椅,又去忙自己的活了。
綠兒卻急忙趕了過來,躬身說道:「夫人不用管她們,還是好好休息要緊!」
婉妹不禁心裡感到很不舒服,暗想:「這不知是誰家的窮苦孩子,被賣到這裡來做苦工,他們老闆的規矩一定很嚴,做工期間是不讓隨便和人說話的,否則恐怕要被剋扣工錢,所以她連水也不敢喝。一會兒,我一定要多給她們一些錢!」
等她們幹完了活,正要排隊走出去時,婉妹連忙叫住了她們,問道:「你們這裡誰說的算?」
一個長得比較豐滿的大姑娘看了綠兒一眼,站了出來,道個萬福,說道:「回夫人,是我!」
「你叫什麼名字?」
「回夫人,是柳葉兒!」
婉妹盯著那個姑娘看了一會兒,差一點「噗哧」一聲笑出來,這麼豐滿的姑娘竟然叫「柳葉兒」,那鼓鼓的胸部都快把綠衣撐破了。
婉妹忍住笑,把手裡的五十兩銀子遞了過去,說道:「這是給你們加的工錢,你收下吧!回去給女伴們買點脂粉!」
柳葉兒並不接婉妹手裡的銀子,正待躬身說話,卻看到綠兒連使眼色。柳葉兒這才接過了銀兩,躬身道了個萬福,說道:「多謝夫人!」起身之後,又加了一句「恭喜夫人!」臉上露出了一抹喜色,倒也十分嫵媚。
身後的那些女工列隊道了個萬福,齊聲說道:「多謝夫人!」然後,悄無聲息的下樓去了。有人曾經說過:兩個女人抵的上一千隻鴨子,那麼一個女人就是二百五十隻。但是,現在是什麼讓她們變成了不會說話的鴨子呢?
第二天,她們再來的時候,臉上的神色都自然了許多,看向婉妹的眼裡流露出一絲親切的神色,只是每個人依然默不作聲的忙著自己手裡的活,活兒干的更加細緻。
那個柳葉兒手裡拿著一張圖紙,仔細的看著,不時起來走到各個女工身邊比劃一下。女工們都凜然遵從,似乎對柳葉兒十分畏懼。
綠兒則一直陪在婉妹身邊,隨時聽候婉妹的吩咐。
婉妹又想起了自己的那幾隻仙鶴,便拉著綠兒的手走了出去。外面的那些工人看到她們走了出來,只做視而不見,只有阿黑,向著她們略一躬身,卻並不言語。綠兒輕輕一點頭,婉妹則只做沒有看見,便走了過去。
雖然整個莊園在翻天覆地的大施工,幾乎要把整個莊園重新裝修一遍,不知道同時有幾百人在各處施工,奇怪的是整個莊園裡卻幾乎聽不到多少雜音,而更是聽不到一丁點人說話的聲音,彷彿那些施工的工人都是啞巴一樣。內院裡各種鳥雀依然在自由自在的起落,那幾隻仙鶴依然在那湖裡歡快的游著,嬉戲著,看到不遠處突然冒出來的新鮮花朵,竟興奮的「呱、呱」大叫起來,看到婉妹過來了,急忙爭先恐後的從水裡爬上來,撲到婉妹的腳下。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轉眼離臘月二十四隻有三四天的時間了。
婉妹內功不凡,耳目極佳,隱約聽到外院中院之中突然人聲鼎沸起來,只聽到外面鑼鼓喧天,各種樂器紛紛揚揚的彈唱起來。
婉妹急忙問綠兒:「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綠兒躬身回道:「回夫人,是鼓樂手在排練。還有咱們商號全國四十一家分號的店主全部趕回來給夫人賀喜。」
婉妹「哦」了一聲,便不再言語,心想:「怪不得這公子這麼有錢,原來竟做著這麼大的生意,在全國竟有四十一家分店,那全國的綢布還不被他一人獨佔了?說不定我此刻穿的衣衫就是他店裡的。」
婉妹摸著自己隆起的肚子,心裡說道:「孩子,母親終於給你找了一個好人家了,以後你就不用受苦了。先哥,那一夜你曾對我說過,我會有一個更好的歸宿,我聽了根本沒往心裡去,以為你只不過是勸我的。沒想到你說的竟然是真的,看來這個就是你說的更好的歸宿了。可是,先哥,你難道不知道我心裡只有你一個人嗎?你現在不在了,再多的錢對我有什麼用呢?即使我住在再好的房子裡,也不會快活的!先哥,我還是喜歡和你在九仙山上那無拘無束、無憂無慮的生活。先哥,我什麼時候再能聽到你的琴聲呢?這個公子雖然也是很好很好的,只是我偏偏不喜歡!」
這樣想著,婉妹不禁又怔怔的流下淚來,卻聽到身後一個聲音,說道:「婉妹,你怎麼哭了,是誰惹你不高興了?」
婉妹急忙回頭一看,正是那公子。
婉妹急忙用手擦乾了眼淚,笑著說:「沒,沒有。我……我是高興的!」女人生來就有說謊的本能,就連婉妹這樣沒有機心的女子都一樣。
那公子看到婉妹突然破涕為笑,猶如雨後梨花,嬌艷萬分,不禁呆了一呆,把要來辦的事卻忘了。
過了片刻,那公子才想了起來,一拍大腿,說道:「哎呀,我差點把正事忘了。婉妹,這是他們送來的禮物,你來看一下,你喜歡的我們就留下,你不喜歡的就讓他們再拿回去。」說著,那公子拿出了一張大紅禮單,遞了過來。
婉妹剛才被他看到流淚,不好意思起來,便隨手把禮單拿過來當做掩飾。當下,裝做看的樣子,一頁一頁的翻了起來,實際上根本沒往眼裡去,不知道自己看的是什麼東西。
突然,有幾個特別熟悉的字主動的跳入了婉妹的眼簾。婉妹急忙定睛細看,等把那幾個字捕捉牢了之後,婉妹不禁微微一笑。只見那幾個字寫的是「總捕頭……劉一民……天山雪蓮一朵」。
這天山雪蓮雖然是看在那公子的面子上送來的,不過目標卻是自己,因為觀賞之物自然是對著女性來的了。婉妹微微一笑,心想:「不知道鷹爪劉知不知道新娘就是那個令他頭痛的『搶』上天山的『神針女俠』?如果他知道了,不知道還會不會送這樣的禮物給自己?」轉念又想:「這鷹爪劉的確好本事,天山離此不下萬里,他竟能把一朵雪蓮帶回來。比起唐朝的那個『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更加厲害多了。不知道去天山采雪蓮的那『川東四豬』怎麼樣了?」
想到那四隻豬的傻樣,婉妹呆呆的站著傻傻的笑個不停,自己倒成了一隻笨豬的模樣。那公子從未見過婉妹如此溫柔可愛的模樣,不禁喜形於色,高興的說道:「婉妹,這些禮物還可以吧?」
婉妹根本沒聽到他在說什麼,隨口答道:「嗯!」
那公子高興的一下子跳起來,興高采烈的吩咐道:「綠兒,快把所有的禮物都搬到夫人房裡來!」
綠兒臉上現出了一幅為難的樣子,小心翼翼的說道:「公子,那些禮物恐怕太多,夫人房裡放不下!」
「放不下,怎麼放不下?把四樓全部倒出來,把所有的禮物都放到四樓去!再不行,把牆全部推倒,打通成一間,如果還不行,就再加個五樓好了!只要有心,天下哪有辦不成的事?綠兒,這幾天你是不是變笨了?嗯?」
綠兒從未聽過公子這樣說話,早嚇的臉上變了顏色,急忙躬身答應一聲:「是!奴婢馬上去辦!」轉身就要往外走去。
這時候,婉妹剛好從懷舊中清醒過來,聽到這話,急忙攔住了綠兒,說道:「不用費事了,放在哪兒還不一樣,我要看不會叫人去拿嗎?去,綠兒,給我把這玉佛,還有那個避毒珠拿來,還有那個天山雪蓮,還有……還有那個大芋頭。」婉妹只想看看鷹爪劉送的那朵天山雪蓮,其餘的只不過是配頭,如果單要天山雪蓮恐怕會引起那公子的疑心。
雖然綠兒無比聰明伶俐,遇到這種情況也不禁犯了難,這兩位主人同時發話,到底該聽誰的好呢?這就好比一隻雙頭蛇,一個頭要往東走,一個頭要往西走,這身子怎麼能走的了?按理說,對於公子怕夫人的這種情況,要照夫人的話去做,只是公子剛剛發了火,萬一這男人發起火來,那是比女人還不講道理的。
綠兒不禁瞅瞅婉妹,又瞅瞅那公子,輕輕咬著手指,一幅左右為難的樣子。那公子一瞪眼,說道:「還不快照夫人的話去做!」
這話說的極嚴厲,綠兒卻如遇大赦一般,全身登時變的輕鬆起來,回道:「是!公子!」飛快的出去了。
不到一盞茶的工夫,綠兒就回來了,把左右手各拿的盒子放在了小紅木桌上。然後,從懷裡掏出了兩個小盒子,也放在了桌子上,說道:「公子,我拿回來了。夫人,請看!」
婉妹隨便拿起了其中的一個小盒子,這小盒子極其精緻,一看就知不是凡品,盒面上閃著明亮卻柔和的光輝,看不出是由何種金屬製成。婉妹打了開來,低頭一看,只見裡面卻是一顆毫不起眼的珠子,黑黑的,沒有一點光澤,就如一塊圓圓的煤球一般,婉妹不禁低聲咒罵了一句:「這是什麼破珠子?」
那公子聽到了這句話,急忙過來解釋:「婉妹,你千萬別小看了這顆寶珠,越是不平凡的東西就越顯的普通。這顆珠子叫『瑤龍避毒珠』,傳說瑤龍是一種毒龍裡面毒性最烈的一種,它體內的劇毒連它自己都會傷害,所以瑤龍專門尋找各種解毒的藥草來食,日久天長,那些藥草會集在它體內形成這樣一顆避毒珠。不過瑤龍最後還是會死在自己體內毒物之下的,瑤龍臨死之際,痛苦萬分,先是雙目失明,最後失去聽力,再最後失去行動的能力,直到活活餓死,全身化為一灘毒水,而只有這顆避毒珠能存下來。」
婉妹「嗤」的一笑:「我說這破珠子不管用,你還不信?你看它連自己都救不了,還能救別人?哼!」
那公子搔搔頭,說道:「這也是!」
婉妹又拿起了另外一個小盒子,打了開來,見裡面只是一塊灰布,灰布還有破損的痕跡,邊角極不整齊。婉妹怕髒,「啐」了一口,就沒再打開。
婉妹又去打開一個大盒子,這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紙盒子。婉妹一打開,立即就被驚呆了。裡面竟是一塊透明的冰凌,冰凌的正中是一朵嬌艷欲滴的雪蓮花。奇怪的是,在冰凌的下部有五個淡淡存在的手指印。婉妹略一思索,已然明白,這一定是那鷹爪劉用內力把水化成冰包住了雪蓮花,一路上握在手中用內力保持冰不融化,不遠萬里的把雪蓮花帶回了臨安。
送禮最重要的不是禮物的價值,而是這份禮物代表的情意,所以千里送鵝毛一直為人們所讚揚。而現在劉一民不惜消耗自己的內力,萬里送雪蓮,這份情意那是遠遠的大過古時的千里送鵝毛了。只不知這公子有如何的能耐,竟能令大名鼎鼎的鷹爪劉送這樣的禮物?
婉妹用手輕輕的抓住那五個指印的地方,小心的把那朵冰雪蓮取了出來。婉妹的動作極其小心,彷彿拿著的不是一個冰塊,而是一顆易碎的玻璃心。那冰雪蓮一拿出來,立即在太陽光的照耀下,發出萬道光華,那朵雪蓮就如一個在冰中舞蹈的紅衣少女,儀態萬千。那嬌嫩的葉子上,猶有一滴小小的水珠,是那樣的晶瑩,就如美女臉上的一滴眼淚。
婉妹呆呆的看著這朵冰雪蓮,突聽到綠兒低低的發出了一聲輕歎:「啊!真是太美了!」
過了一會兒,婉妹突然覺的有一股細細的水流沿著自己的胳膊流了下來。婉妹仔細一看,不禁大驚。原來冰凌在陽光的照耀下,已經開始融化了。婉妹急忙緊握冰凌,運用內力要阻止冰凌的融化。可是,婉妹是跟妙音神尼學的內功,妙音神尼的內功來自於峨眉派,峨眉派的內功出自佛門,乃堂堂正正的內功法門,不能產生那種陰寒毒辣的內力,所以自不能化水成冰。
婉妹不知,只以為自己的內功不夠才不能化水成冰,當下更加運用內力。誰知,內力越足,冰化的卻越快,一會兒冰凌已經全部化光了,變成了婉妹腳下的一灘水,而那只雪蓮從冰中脫出來之後,也變的像閹了一樣,低下了頭,一幅無精打采的樣子,有幾朵花瓣還掉了下來。
婉妹不禁著急起來,向著那公子吼道:「還愣著幹麼,還不快給我把雪蓮弄好?」
那公子突然搶步上前,一把奪過婉兒手中的雪蓮,摔在地下,狠狠的踩了幾腳。一朵嬌艷的鮮花登時「零落泥土碾作塵」了。
婉妹張大了嘴,驚愕道:「你……你幹什麼?」
那公子轉過臉來,平靜的說道:「萬里送雪蓮,只為這一瞬,難道你還要天長地久不成?人生之事莫不如此,何必強留呢?再說,人家送的是這份情意,而不是這朵花,我們只要把情意留下,至於花那是無所謂的!你說,是不是?」
婉妹天資本聰明,只是不願動腦,此時腦中略一轉圈,細想那公子所說的話,竟覺的大有意味。轉念又想:難道自己二十幾年的成長就是為了和先哥的相聚?而和先哥的五年相聚,就是為了那一夜的分離?想到這裡,突然從心底湧出了一陣莫名其妙的悲傷,婉妹忍不住抽泣起來,嗚咽著向那公子說道:「把你的肩膀借我用一下!」
說著,也不等那公子有所反應,婉妹就伏在那公子肩膀上大哭起來。
那公子彷彿傻了一樣,如一根木樁一樣站著,一動也不敢動,這可是美女頭一次投懷送抱啊?這種情景在公子腦子裡不知想了多少個日日夜夜,一旦成了現實,還真有點不適應呢!雖然這有點趁人之危,不夠光明正大。可是,哪一個追女孩子的光明正大過了?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那公子才有了一點點反應,伸出顫抖的手漸漸的放在了婉妹那因抽泣而輕輕起伏的後背上,一動也不敢動。
又過了好長的時間,一隻手輕輕的撫摸起來,另一隻手則像哄小孩一樣輕輕拍著婉妹的後背。
綠兒看到這種情景,早已悄悄的溜了出去,輕輕關上了房門,下的樓來,才「嗤」的一聲,笑的直不起腰來。
突然,綠兒看到眼下地面上出現了一雙腳,黑黑的布鞋,寬大的腳掌。綠兒一凜,猛的抬起身子,卻看到是那一直面無表情的阿黑。綠兒這才放下心來,撫著胸脯,說道:「你從那裡冒出來的,嚇死我了!」
阿黑冷冷的遞過來一個紙盒子,說道:「這是望空大師派人送給公子的賀禮,要親自交給夫人,你送進去吧!」
綠兒一聽,不敢怠慢,當下接過紙盒,輕輕的走回樓上。到了裡屋門邊,停下腳步,仔細的聽了聽裡邊是否有動靜?卻聽到裡邊婉妹輕輕的「哎吆」了一聲。綠兒心想:我還是挺聰明嘛!多虧沒冒冒失失的闖進去,想必是公子正在和夫人親熱呢!我就這麼闖進去,那公子還不氣的挖了我的眼珠子,才怪!
原來,那公子好不容易得到美女投懷送抱,一雙賊手正在人家玉背上摸來摸去,心裡像吃了蜜一樣,美滋滋的,就差哈哈大笑了。婉妹卻正在反覆想著那些話,想著和先哥相聚的點點滴滴,如癡如醉一般,自是沒有覺到那公子正在佔自己便宜。
婉妹那肚子裡的孩子卻不幹了,想是那公子抱的太緊,壓住了那孩子。他在裡面狠狠的踢了一腳,婉妹小腹一疼,當即清醉了過來,輕輕的叫了出來。那公子反應極快,趕緊撤回了一雙賊手,伏下身子,裝做關心的問道:「怎麼了?」
「他在裡面踢我呢!」婉妹羞羞的說道。
那公子伏下身子,說道:「讓我聽聽!」說著把耳朵貼在了婉妹的小腹上,心裡想的是:「你這個死小鬼,淨破壞我的好事,等你出來,看我怎麼修理你?」嘴上說的卻是:「啊!我聽到了,他在裡面動呢!好可愛啊!」
婉妹興奮的問道:「真的嗎?」
那公子說道:「當然是真的!不信,你自己摸摸看。」說著抓起婉妹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婉妹一下子甩開了他的手,自己把手放在了小腹上。那公子兩隻手不知放哪兒好了,伸著兩隻手,訕訕的笑著。
就在這裡,聽到有人在外面輕輕的敲門,接著綠兒那婉轉的聲音傳了進來:「公子,夫人,我可以進來嗎?」
那公子正不知如何應對這尷尬的局面呢,一聽此言,彷彿看到了救星一樣,當即說道:「快進來!」
綠兒小心的捧著那個盒子進了門,恭敬的說道:「公子,這是望空大師派人送給夫人的賀禮,要親自交給夫人!」
那公子一聽此言,當即親自接過了紙盒,並不打開,遞給了婉妹,說道:「這是望空大師的賀禮,還請夫人過一下目!」
看來這望空大師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要不也不能直接把賀禮送到我面前。看那公子鄭重的樣子,這盒子裡盛的一定不是凡品,難道又是玉佛、綠玉杖什麼的?婉妹這樣想著,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就想打開盒子,但看到那盒子如此破舊,上面甚至還有沒有擦淨的塵土,感到一陣噁心,便說道:「你不過盒子打開,我怎麼看的見?」
那公子猶豫了一下,好像是在考慮是堅持讓婉妹打開,還是由自己動手。也就遲疑了一瞬間,隨即便放鬆下來,把盒子交給綠兒捧著,自己動手把封著的盒蓋打開。
盒蓋剛一打開,裡面一陣塵土飛了出來,引來婉妹的一陣咳嗽。綠兒急忙找了一把扇子,輕輕的扇著,等灰塵消散了。那公子把手伸進盒子裡,把那件禮物拿了出來,而婉妹是連敢往盒子裡看也不敢的。
婉妹往那公子手裡一看,竟是一本破書。
難道又是《艮天訣》之類的天書?婉妹有了上一次的教訓,對任何書都不敢小看了。等公子把那本書掃乾淨之後,婉妹捏著鼻子接了過來,仔細一看,上面寫著「太上感應篇」幾個古隸書字。
婉妹雖然討厭佛經,但是跟著妙音神尼日久,日熏夜陶,自也知道不少。婉妹看到這個題目,感到這並不太像是一本佛經,倒像是一本道經。婉妹小心翼翼的翻開第一頁,只見開篇寫著「福禍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一讀之下,果然是本勸人向善的道經。
婉妹自思:望空大師想必是個和尚,卻派人送一本道經來當賀禮,看來這個和尚不僧不道的,不怎麼樣!想到這裡,婉妹便不太在意這本道經,隨手放在小桌子上,說道:「這禮物就放這兒吧!謝謝大師了!」
那公子看到婉妹對這本道經極為冷淡,正想說說望空大師的本事,勸解一翻,可自己也不明白望空大師為何會派人送一本到處可見的道經來,當下便不再做聲。突然,想起了還有事要忙,在此耽擱了這麼久,恐怕誤了大事,當即向婉妹告辭下樓。
婉妹也感到有點疲倦,正想休息,卻瞅到了還有一個大盒子沒有開過,當即叫綠兒打了開來。婉妹低頭往裡一看,裡面卻端端正正的躺著一個大芋頭。
婉妹正感到有點餓,當即大叫一聲:「綠兒,沌芋頭!」
「是!夫人!」綠兒輕快的答應了一聲,下樓去了。
大喜的日子轉眼即至!
從前幾天來,震天的鑼鼓一直未歇。
頭一天,就有一個劉嬤嬤帶了兩個丫鬟來給婉妹梳妝打扮,貼花、描眉、擦臉、盤頭、淋浴。婉妹對這些極其厭煩,就當自己的身體不是自己的,任她們擺佈。她們的花樣極其繁多,在婉妹看來,那比追風十三式還要複雜多了。她們幹的極其仔細,不放過婉妹身體的每個地方,光花粉就用去了三大桶,洗澡水換了十幾次,一直搞到大半夜才算完事。
婉妹因剛盤了頭,不能躺下睡覺,便盤膝打坐,真氣運行小周天。那劉嬤嬤和兩個小丫鬟竟然也陪著,婉妹數次趕她們去睡覺,她們只說要陪著姑娘,不能離開,並不動身。婉妹漸漸進入了忘我境界,也不再去理她們。
不知過了多久,婉妹突然醒來,睜眼看來,只見那兩個小丫鬟伏在床邊睡著了。那劉嬤嬤也坐在椅子上,上眼皮不停的和下眼皮打架,怎麼制止也制止不住。不過腦子還算清醒,一見婉妹醒來,急忙強分開正在打架的兩眼皮,說道:「姑娘,醒了?」邊說邊狠狠的在那兩個小丫鬟身上擰了一把。
那兩個小丫鬟一發覺疼,急忙站了起來,低頭說道「奶奶饒命!」
「還不快去扶侍姑娘!」那劉嬤嬤惡聲惡氣的說道,說著自己笑著迎了上來,躬身問道:「姑娘,有什麼吩咐?」
「幾更了?」
劉嬤嬤看了一眼滴漏,回道:「回姑娘,是四更二點,離吉時還有一段時間,姑娘再睡回吧!明瞭天要精神飽滿才行呢!」
婉妹微微閉上了眼睛,卻覺的有點微微的緊張,想到明天竟然就又要嫁人了,命運真是會開玩笑啊!婉妹從來沒有想過還會嫁給第二個人,可現在卻不得不嫁人,而且時間是這麼短,才僅僅半年。哪怕是為了孩子,為了先哥,只是做做樣子,這也對不起先哥啊!難道這就是先哥常說的天意?
管他呢,該來的總會來的。不知不覺,婉妹也學會了先哥的口頭禪。
正在婉妹胡思亂想之際,綠兒輕輕的敲門走進裡屋,綠兒是在外間的,有事可以隨時聽從婉妹的呼喚。今天是公子大喜的日子,綠兒當然不敢怠慢,一直在盤算婚禮進程中的細節,生怕出現一點紕漏。這不,離吉時還有半個時辰,綠兒就已經來催促婉妹起身了。
舉行婚禮的大廳設在中院,賓客是不能進入內院的,所以婉妹要先到內院門口的一間小屋裡等著。婉妹在劉嬤嬤和兩個小丫鬟的扶侍下,換上吉服,蓋上繡鳳的大紅蓋頭。在綠兒的攙扶下,走下樓來,劉嬤嬤和兩個小丫鬟緊跟在身後。等她們穿過內院,走到那個小屋,坐上繡床,正到吉時。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新郎官率領一個八人抬的大轎停在內院門口,婉妹在眾人簇擁之下,上了大轎。在一聲響亮的吆喝聲中,大轎緩緩抬起,向前行進。接著,隨著一聲激越的琵琶聲響,鼓樂齊鳴,整個鼓樂隊緩緩的跟在轎後。再往後是一百零八名身披大紅袈裟的青年英俊僧人,高誦僧經,為新婚祈福。眾賓客則散在院中,為新郎新娘大聲喝采助威。
整個莊園之中,各種聲音此起彼伏,聲震雲霄。
婉妹在大轎之中,舒服之極,竟覺不出一絲顛簸。過了一會兒,突然聽到綠兒在旁邊隔著窗簾,悄悄的說道:「夫人,窗台上有水,你要是渴了,可以喝點!」
婉妹微微揭起蓋頭一看,果然在轎窗之下竟有一個小小的平台,上面放著幾個水杯。水杯裡的水微微冒著熱氣,卻看不出有絲毫的波動。婉妹放下蓋頭,心想:這公子想的真是周到,竟然在轎中還設計了水杯。
婉妹本無心去聽外面吱吱呀呀的噪音,卻聽到那琵琶聲一轉,竟是一曲婉妹熟悉至極的《百鳥朝鳳》。《百鳥朝鳳》婉妹在九仙山上常聽到先哥彈起,沒想到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再次聽到這首曲子。
這真是曲在人亡啊!婉妹不禁悲從中來。阮琵琶彈這首曲子本意是為了喜慶,卻不想勾起了新娘無數的悲傷往事,這自是阮琵琶萬萬料想不到了的。
婉妹現在才忽然明白先哥每次彈這首曲子時,為什麼一直帶著那種始終不改的淒婉之意。
再細聽眼前的這首曲子,卻只是一味的歡快雀躍,一點也聽不出那種動人心魄的哀傷之情。唉!婉妹在心裡長歎一聲,那首曲子還是跟著先哥遠去了,再也聽不到了。這首曲子已經不是那首曲子了。
做轎子本來最大的樂趣就是晃來晃去,上下顛簸,使人有坐在雲端之感。這個轎子卻平平靜靜,就像坐在一個小房間一樣,時間一久,婉妹不禁覺的有點氣悶。略一估算,大約過了有一個時辰了,怎麼還沒有走完?婉妹內力不到,使不出來她師父的「傳音入密」,不過也勉強可以用內力把聲音凝成一線,在極近的距離送出。當下,婉妹把頭貼在小窗上,向著綠兒問道:「快走完了吧?」
綠兒把頭貼過來,輕輕回道:「回夫人,剛剛沿著中院走了半圈,還要有這麼一塊路!」
「還要走這麼長時間?」婉妹不禁張大了嘴,這中院多大啊?內院就夠大的了,這中院豈不是比內院大了兩倍有餘。
婉妹知道按照禮儀那是非走完不成的,當下也不再做聲,悶坐在轎子裡,當這猶如坐監的新娘。
這艱苦的萬里長征終於還是走完了,婉妹終於盼到了那一聲「新娘下轎!」婉妹聽到這一句話,就像是聽到了日本帝國主義投降的延安人民,那真是心花怒放啊!要比做著新娘子高興多了。
婉妹踩著輕快的步伐,在綠兒的攙扶下,走進了大廳。四周賓客們的噪聲不斷的散發出來,對於婉妹來說,那是充耳不聞。婉妹就如一個花瓶一樣,在那兒亭亭的站著,靜靜的等待著宣判的那一刻的到來。
突然,一個粗粗的童音傳入婉妹的耳中,這個聲音是那樣的特別,以至於婉妹那緊閉的耳朵,都猶如收了錢的縣官,悄悄的開了一條縫,把一縷聲音放了進來。
「爹,這個人是誰啊?」婉妹聽到這句話,不禁心裡一冷,好像有什麼東西不對勁,一時卻想不明白。只是想:這是誰家的孩子,他在叫誰爸爸啊?
卻聽到那個公子有點發澀的聲音:「剛兒,你怎麼來了?是誰領你來的?」
「是奶媽帶我來的!」
接著聽到一個三十多歲婦人的聲音,顫抖著說道:「公子爺,少爺,他……他非要來玩不可,我拗不過他,才帶他來的!可不管我的事啊……」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那個孩子粗暴的打斷了:「爹,她到底是誰啊?」
婉妹彷彿感到有一雙銳利的目光射在自己身上,渾身有點不自在。
聽到那個公子彷彿嚥下了一口氣,用平靜的聲音說道:「剛兒,華兒,這個是你們的新媽媽,快過來叫嬸娘!」
婉妹一聽這句話,頭登時就大了,難道他有孩子了?而且還有兩個?這個念頭還沒有轉完,就聽到一個極幼小嬌嫩的聲音,怯怯的叫道:「嬸娘!」
這個聲音是那樣的動聽,是那樣的甜蜜,甜蜜裡面卻帶著一絲絲淡淡的哀愁,彷彿是一個嬌小的姑娘受到人家的欺負,正在等人去愛憐,等人去疼,等人去撫摸。這個小小的聲音,就如一盆柔柔的水,把婉妹心頭升起的狂怒之火給撲滅了下去。婉妹本來正準備一揭蓋頭,大鬧華堂,當場砍了這個欺騙良家婦女的大騙子。聽到這句話,靜下心來一想:唉!我早就應該想到他有孩子了,看他的樣子雖然年輕,可也有二十七八歲了,比我還要大一點,我要當媽媽了,他怎麼會沒有孩子呢?有就有吧,反正我和他只不過是做假夫妻。我要是鬧反了,好像顯的我還挺在意他似的,說不定正中了這大騙子的奸計。這個小女孩這麼可愛,給她當當媽媽也不錯。
想到這裡,一口怒氣壓了下去,平靜了下來,那兩個關著門的耳朵全部開放,要再聽聽那個小女孩的聲音。
小女孩的聲音沒聽到,卻聽到那個小男孩粗粗的聲音:「我只有一個媽媽,我不要什麼新媽媽。你給我滾!」這最後一句話,卻是對著婉妹說的,刺的婉妹的耳朵趕緊關門。
接著,婉妹感到一股勁風向自己的小腹衝來,同時聽到那公子一聲大吼:「剛兒,住手!」剛才亂哄哄的四周,卻突然變的鴉雀無聲,想是大家都被這突來的事故驚呆了。
婉妹精於暗器,火影神針乃天下一絕,平時多練聽風辨聲之功,此刻一聽拳風之音即知,這是少林派的入門拳法,闖少林中的一招黑虎掏心,是由剛才說話的那個小男孩發出的。聽他的身形步法,此招使的大是不凡,大開大闔,有名家風範,拳風颯然,勁力已然不小。
要在那小女孩說話之前,婉妹心中正惱之時,這個小男孩膽感冒犯,婉妹早一口惡氣出在他身上,不讓他殘廢,也得讓他重傷。此刻,婉妹心情大好,把這當成了小孩子的惡作劇。
婉妹童心忽起,不退反進,右手伸出墊著衣袖在那男孩的腋下一托。那男孩感到一股大力突然襲來,身子竟騰空而起,直飛了上去,嚇的那男孩在空中尖聲大叫。婉妹等那男孩下落到胸部之時,突然低下頭來,飛快的在他臉上吻了一記,留下了一個大大的紅唇印。同時,右手墊著衣袖輕推,卸了他的下落之力,那男孩平平的飛了出去,穩穩的站在了地上。
那男孩想是被驚呆了,用手捂著臉頰上那個紅紅的大唇印,傻傻的站著,一雙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婉妹,就像是在看著一個怪物一樣。
眾賓客想是也被這瞬間一連串的變化驚呆了,過了半天,才哄然叫起好來,「新娘子好功夫啊!」
那公子深知婉妹的脾氣,正在提心掉膽,一方面擔心婉妹大發雷霆,這麼多賓客面前須不好看,一方面又擔心自己寶貝兒子惹惱了婉妹受到傷害。這一連串的動作發生的太快,自己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兒子已經被拋起,又落在了地下。待看到事情竟會是這樣的結果,這不禁大出公子的意料之外,心下不禁喜不自勝,緊皺的眉頭當即鬆開了,嘴角也微微裂開,心想:呵呵,這個夫人我沒看錯,也不枉我一番苦心。
一轉頭看到自己兒子正傻傻的盯著自己的新夫人,生怕自己的兒子再做出什麼不合事宜的舉動來,當即衝著那奶媽說道:「奶媽,帶剛兒下去吧!」
「是,公子爺!」那闖了大禍的奶媽早就在拉著剛兒往外走了,那倔強的剛兒卻死命的往回拽,不過畢竟年紀太小,僅僅四五歲,怎能是常幹體力活身強力壯的奶媽的對手,被漸漸的拖到了門邊。不過,這孩子經常習武,也把奶媽累出了一身汗。那剛兒看看來被拽出去了,用手頂住門框,回過頭說道:「嬸娘,我要跟你學武功!」一句話,沒說完就被拽了出去,那小女孩自然也跟了出去。
這句回頭話把大家都逗樂了,婉妹聽著也不禁莞爾,一場小小的風波卻使的大家的喜慶情緒更加高漲起來。一時之間,大廳之中人聲鼎沸,強大的聲浪像要把高高的廳頂掀起來一般。
「咳,咳」,就在這時,婉妹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離自己距離極近,「諸位靜一靜,靜一靜」。正是那老不羞的黃老中醫。婉妹想到他當初看到仙丹時的模樣,不禁忍俊不禁,差點笑了出來。
就聽那黃老中醫繼續說道:「大家靜一靜,婚禮馬上就要開始了!」原來,他竟是婚禮主持人。大家正在興高采烈的七拉八侃,一時之間剎不住車,哪有人聽到這有氣無力的幾句話啊!急的那黃老中醫一邊搖手,一邊跺腳,無奈年老氣弱,那微弱的聲音還沒傳出去就被淹沒在滾滾的聲浪裡了。急的那黃老中醫「咳、咳」連連咳嗽,上氣不接下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婉妹在旁邊聽到黃老中醫那被在打翻在地不斷掙扎的聲音,也能想像出聲音主人的可憐樣,當即潛運內力,長聲說道:「大家靜一靜!」這一句話如決了堤的黃河大水迅速漫過了整個大廳,蓋過了所有烏七八糟的聲音,沸騰的人群當即安靜了不少。有幾個不服氣的聲音抽空發了出來:「新娘子著急了!」卻是獨木不成林,很快被安靜鎮壓了下去。大廳內終於靜了下來,那主要的聲音終於如被踩入淤泥的泥鰍露出了頭,「咳,咳,大家靜一靜,我宣佈婚禮現在開始!」接著莊嚴的念道:「黃道吉日,良辰吉時。天現靈光,地生瑞氣,龍踏彩雲,鳳舞祥風,天作之合,應於此時。上告天地,下敬鬼神,百年好合,永結同心。眾賓齊賀啦!」這幾句話說的極其流利,一口純正的官腔,字正腔圓,使人聽來心生一種莊嚴肅穆之感,不愧為這婚禮大主持之風,確有名家風度。最後一句話高高向上揚起,激揚飛越,久久迴盪在這大廳之中。這幾句話一講,人人都對這其貌不揚的糟老頭改變了看法,此人有點學識,看來不是平庸之輩。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婉妹沒聽到前方有人呼吸,想必前面只是排了兩張空椅子,當即向著正前方拜了下去。那公子卻略略偏了偏身子,變成拜向那黃老中醫了。這麼細微的動作,誰也沒有覺查,那老眼昏花的黃太醫卻好像是覺查到了,也不避讓,只是向著那公子微微一笑,當即喊道:「夫妻交拜……」
「送入洞房!」
綠兒和那劉嬤嬤急忙一左一右過來攙住婉妹,向外走去,將要走到門口時,婉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低聲向綠兒說了一句什麼。綠兒急忙跑到正在招呼賓客的公子面前,道了個萬福,低聲說道:「公子爺,夫人叫你有點事!」
那公子向那正在招呼的賓客行了個禮,說道:「對不起,失陪一下!」急急忙忙向婉妹這邊趕了過來,一邊走,一邊想:都要入洞房了,還會有什麼事呢?是不是因為剛才剛兒的事?那公子忐忑不安的走到婉妹面前,伏下身子,問道:「夫人,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嗎?」
卻聽綠兒說道:「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那公子一聽這話差點暈過去,還有這麼粗心的人,都快入洞房了,竟然還不知道自己相公的名字?不過,一顆懸著的心也就此放了下去,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傲然答道:「小……小生趙秉天!」
「你以為自己是誰啊?還當自己是擎天柱啊?起這麼個名字,也不怕壓壞了!」婉妹留下一句,翩然跨出了大門。
那公子摸了自己的臉一把,苦笑不得的回去招呼賓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