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感受到任何水的阻力,在地上連續翻了三個滾,只感覺到堅硬的地面。急速的旋轉之中,眼睛裡看到的只是一片連一片黑黝黝的巖壁。
「啊——哎喲……」關寶鈴疼得大叫起來,雙手抱著膝蓋,聲音淒慘無比。
我坐起來,先去看她的傷口,左膝蓋上已經碰掉了一塊皮,裂開了兩條白森森的口子,鮮紅的血正緩慢地向外滲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急切間我找不到任何可以擦拭傷口的東西,只好俯下身子,吮吸著那個傷口。這種困境下,一旦有人傷口化膿發炎,只怕會危及生命。她的血很鹹,卻又帶著淡淡的玫瑰花香,讓我渾然忘記了血液裡本身帶有的腥氣。
「風,那些水呢?怎麼這裡的水都不見了?」關寶鈴暢快地呼吸著,並且雙臂一直在半空裡飛舞。
「什麼?」我的思想只關注在她的傷口上。
「水!水沒有了,你還沒感覺到?」她再次大叫。
我倏的放開了她的膝蓋,真的,玻璃盒子裡不再有一滴水,我們是處在完全自由的空氣裡——「啊……」我跳起來振臂大叫,興奮之情難以言表。本來以為會長困海底,無法擺脫鹹澀的海水困擾,甚至會永遠憋悶在塔裡。現在好了,這個玻璃盒子是在空氣中,但卻不是陸地,而是在半空裡緩慢上升。
我跳起來時弄疼了關寶鈴的傷口,害得她又「哎喲」了一聲,不過已經興奮地踮著腳站起來,牽著裙擺飛快地做了四五個旋轉的動作。
腳下非常乾燥,我壓抑不住興奮,沿著塔底跑了兩圈,盡情地把自己心裡的鬱悶散發出來。從塔身到盒子的邊緣這段距離,像一塊高層住宅上的陽台,而盒子之外,全都是黑黝黝的巖壁,一直向上延伸著。
再次回到關寶鈴身邊時,她指著塔門上方空著的那一塊凹陷的石壁:「那裡,會不會就是瑞茜卡發現『海神銘牌』的地方?」
此時我們可以清晰看到七層高的塔身,所用的砌築材料,是跟「亡靈之塔」相同的白色石頭,並且結構造型,也跟楓割寺的寶塔完全相同。
仰面向上看,在極其遙遠的高處,彷彿有一個狹小的白色光斑,模模糊糊的,不知相距有多遠。
關寶鈴陡然倒吸一口涼氣:「風、風——風……」她幾乎是跳到我身邊來的,雙手同時抓住了我的胳膊,身子顫抖得像是北風裡的枯葉。
「風、風……我好怕,抱緊我……抱緊我……」她的身子緊貼住我,聲調也因為極度的恐怖而顫得忽高忽低。
我擁住她,感覺到此時她的心跳突然加劇,並且兩頰的溫度也在迅速升高。
面前的巖壁表面非常光滑,並且是帶著順暢的圓弧形,彷彿是為了這個圓柱形的玻璃盒子刻意開鑿出來的。我看到剛剛經過的某個部分,黝黑的岩層中間竟然夾雜著一些乾枯的白色樹幹,每一根的直徑都超過兩米。
樹木的年輪可以說明一切,我粗略地數過其中一根,它的年輪層數竟然遠遠超過了一百圈。這能說明什麼?
假定上面的年輪為二百圈,那麼樹木的生存時間就是二百年。那麼是什麼樣的力量,竟然迫使這些樹木橫著深埋在岩石夾層裡呢?樹木都是豎向生長,指向天空的,除非有某些劇烈的地震或者山洪爆發,才會令它們橫倒。難道我們經過的這座古怪隧道,竟然是開鑿在某個強震頻發的山體裡面?
岩石層中間夾雜的樹木越來越多,我的視線裡出現了十幾塊粗大的樹根,直徑超過五十厘米。樹根都已經自然枯萎,但我知道,這樣深埋在巖壁中的樹根,往往是可以經過數十年甚至數百年不死的。
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樹木也是如此,百年老樹開新枝的事數不勝數,也就是說,地面上的樹幹、枝葉部分完全死掉之後,樹木的根須往往還能生存非常久的時間,只待有合適的機會,便可以重新發芽成長,除非是被封閉的日子太久了,樹根才會自動死亡。
再向上去,岩層中竟然出現了被整齊切割開的鵝卵石的剖面,大小都有,形狀不盡相同,但絕對都是被海水、河水沖擊而成的鵝卵石,無論顏色還是質地,跟我們所見的鵝卵石完全相同,但統統被某種尖銳的圓形刀刃切割開來。
「到底是什麼力量能夠有如此巨大的能量,竟然從岩石中開鑿出這樣的筆直通道?最起碼,地球人的能力還達不到這種水準。就算是將切割後掏出的廢棄物運走,只怕都是興師動眾、勞民傷財的超級工程……」
從鵝卵石層向上,巖壁全部變成了青色,類似於地球上廣泛開採的建築石材。
「風,還記得……我說過的那次幻覺奇遇嗎?海底的宮殿——記得嗎?」關寶鈴無力地低聲呻吟著,指甲幾乎掐入我的肉裡。
我能感覺到她的極度緊張,只好輕拍她的背,無聲地安慰她。
關寶鈴在尋福園的洗手間裡消失又重新出現之後,曾經描述過自己的「幻覺」,她進入了一座彷彿空氣中滿是海浪的宮殿,無時無刻不有「坐井觀天」的感覺。我下意識地向頭頂望著,那個狹小的光斑似乎放大了一點。
如果那個地方是個出口,我們現在豈不就是在「坐井觀天」?
「風,這裡給我感覺,跟當時的幻覺一模一樣。我們會不會……也是在現實世界裡神奇地消失了這麼久?」
我強裝微笑:「也許吧!不過地球離開誰都照樣轉,就算離開美國總統也一樣,何況是我們?等我們重新回到現實世界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雖然不知道光斑的盡頭是什麼,但無論去什麼地方,總比被幽禁在深海中強吧?只是,我們是懸浮在空中的,不知道是來源於何種力量的承托或者牽引,一旦那種力量消失,我們豈不會像失去控制的電梯一樣,無限制地跌下去。
事到如今,我只能硬撐著往好處想,希望那個面積如同一元硬幣大小的光斑會給我們帶來嶄新的希望。
關寶鈴又呻吟了一聲:「我只是覺得噩夢剛剛開始一樣,你想不想聽,我在那宮殿裡看到過什麼?」
我忍不住驚訝地「哦」了一聲,隨即便明白並且釋然。
關寶鈴神秘重現時,我們都只是剛見過幾面的陌生人,她當然不肯把所有的事都講出來,肯定會有所保留。當時我忽視了這個問題,認為她的幻覺並不重要,只要人沒出事,不牽連尋福園就萬事大吉了。
「發現了什麼?」我心裡開始惴惴不安。關寶鈴雖然並非江湖中人,但卻絕不是沒見過市面的鄉下女孩子。她曾拍過十幾種類型的電影,更跟全球頂級導演、編劇、影星合作過,應該算得上見多識廣。所以,能令她感到恐懼的見聞,肯定有其極不平凡之處。
關寶鈴咬著乾裂的唇,凝視著我的眼睛:「你真想聽嗎?」
她的大眼睛依舊清澈如水,讓我禁不住心動,想醉死在那兩泓透徹清明的湖水裡。
我很肯定地點點頭:「對,我真想聽,如果對我們目前的困境有幫助的話,無論多麼恐怖的事,我都想聽。」同時,我心裡一直在苦笑著,狀況已經糟糕到無以復加的地步,還有什麼能比這一次的經歷更恐怖嗎?
重現回到空氣中,才會萬分後怕地感覺到幽深的海底有多麼令人恐慌不安。
那個巨大的海底建築、無處不在的紅光霧氣、翻滾湧動的無邊無際的海沙,一切都只是在恐怖電影裡才能編纂出來的詭譎鏡頭,但我們都一一經歷過了,並且目前還處在懸空上升的毫無動力的玻璃盒子裡。
與此相比,深邃幽暗的土裂汗金字塔之中的經歷,彷彿變成了一次小小的童子軍露營,驚險但不會令人有滅頂之災的恐慌感。
如果可以重回地面,我會把這一段經歷源源本本將給蘇倫聽,讓她來分析這個巨大的海底建築是什麼。
「唉,只有蘇倫才是我最貼心的工作搭檔,一旦離開她,手邊原本簡單的事情都會變得複雜起來。是我的處事方法有問題?還是北海道這邊的古怪變化太多,讓我措手不及?」
「風,你又分心了,是不是?」關寶鈴收緊了箍在我腰間的雙臂。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陷入了左右為難的境地,心裡竟然開始同時容納著蘇倫與關寶鈴,特別是即將脫困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對蘇倫的刻骨思念。
「我沒有,我在聽你說——」我不停地抬頭向上望著。那個光斑越變越大,如果我們此時是在一口極深的枯井裡面,那光斑肯定就是井口,也就是我們重回地面的出口,我心裡重新喚起了希望。
「其實,在進入宮殿和長廊之前,我的側面是有一堵高牆的。白色的牆面上用彩筆繪滿了圖畫,無數幅畫,一直向前延伸著。那些畫的內容非常恐怖,有點像傳說中的十八層地獄裡的慘狀,有人被腰斬、有人被懸勒、有人被砍去四肢、有人被丟進油鍋——很恐怖的畫,我當時都在奇怪自己為什麼能心情平靜地看下去。」
關寶鈴的聲音很平靜,或許是極度的疲倦讓她無法激動起來,只能是平鋪直敘的白描口吻。
「那有什麼?在很多旅遊景點都有這樣的『神話宮』之類的建築,形像地描繪出了閻王、判官、小鬼之類的五官相貌,然後依照野史鬼話裡的情節,做出種種令人作嘔的模型——你看到的只是平面畫,當然不會有感覺,對不對?」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在木碗舟山這片寂靜冷清的荒野裡,恐懼心理作怪,出現這樣的幻想橋段,也不為怪。
關寶鈴分辯著:「你還沒聽完,我們坐下來,我慢慢說給你聽!」
我們席地而坐,後背倚著塔身,這也是保持體力的一種方法。我已經開始盤算著出了洞口之後的計劃。這種怪洞,肯定是出現在人煙稀少之處,我們兩個的身體都已經虛弱到了極點,最好先能找到一部分淡水,補充水分的同時,盡量向有人煙的地方靠攏,然後打電話給蕭可冷……我很慶幸關寶鈴的身體一直能保持健康的狀況,她不懂武功,又是嬌嬌弱弱的女孩子,一旦病倒,只怕就沒法活著走出這個神秘的空間了。
「被摧殘的人沒什麼好說的,只是比『神話宮』那種地方的惡俗畫稍微逼真一些而已。我要說的是那些正在執行刑罰的人——我不能確定它們是不是人類,雖然都是直立行走的人形,但它們的後背上卻多著四隻像手臂一樣的東西,突兀地伸展著。它們的衣服全部是同一款式、同一顏色,如同狗仔隊們常穿的橘黃色馬甲一樣,有著很多大大小小的口袋。如果勉強說它們是人,也只能說是六條手臂的怪人……」
她伸手在自己臉頰上摩擦著,將海水凝結的白色斑痕抹去,眼中露出十二萬分的困惑。
我沒發表任何意見,任由她一邊思索一邊往下說——「所有的畫面,都是這種怪人在操縱一切,人類只是它手裡的試驗品,可以任意砍削、拉扯、油炸、分解……它生著一張人臉,但五官排列得很是彆扭,彷彿只是機械化流水線上隨意組合起來的樣子,位置很對,但眼睛的彎曲弧度、眉毛的走向、嘴唇的厚薄等等,沒有一點是和諧順貼的——」
「啊?我想起來了!停、停、停,我想起來了——」我猛的大叫,抬手握住了關寶鈴的手掌,用力搖晃著。
我記起籐迦曾給我看的電子記事簿上的圖片,有一個生長著六隻手臂的怪異巨人,她把它叫做「幻像魔」,也就是時刻準備幹掉土裂汗大神、毀滅地球的「幻像魔」。在土裂汗大神的秘室裡,看到的不過是被幻像魔的影子蠱惑佔領的手術刀的形像,可以說,所有關於幻像魔的傳說都只是傳說而已,無法坐實,也就不足為信。
關寶鈴無比困惑地看著我:「你想到了什麼?那些六隻手臂的怪人,是外星人嗎?還是為禍人間的妖魔鬼怪?」
我感覺到奇怪的是,幻像魔怎麼可能跟關寶鈴的幻想扯上關係?如果她的幻覺是突然進入了另外的神秘空間所致,會不會那個空間就是真實存在的?就像我們目前所處的這個無限長度的垂直隧道?
剎那間,我想到了很多,但卻無法連貫起來順暢地加以表達,於是催促關寶鈴再說下去。
「那面牆延伸得很長,我當時站的位置向兩頭望,都看不到盡頭,所以才會漫無目的地向前走,大概瀏覽了四五十幅的樣子。如果全部算起來,至少不下幾百幅,令我一直都在反胃,因為那怪人臉上暢快淋漓的表情與手底下的瘋狂殺戮配合起來,彷彿殺人是件讓他熱血沸騰的快樂的事情。到了最後,我實在忍不住要嘔吐了——」
她摀住嘴,這的確是讓人不敢恭維的回憶,不向外人吐露也是很正常的。
「如果我的感覺正確,我們經歷過的一切,都會跟上次的幻覺有關係,這就是我感到恐懼的原因,幸好,我們並沒遇到那種怪物……」
從玻璃盒子裡下看或者仰望,都空無一物,並沒有出現六臂怪人的跡象,但關寶鈴始終在不安地左右張望著,彷彿那些怪物隨時會出現。
盒子上升的速度似乎正在減慢,過長的等待時間,讓關寶鈴漸漸睏倦起來,轉身伏在我的膝蓋上,帶著濃濃的鼻音低語著:「我累了,讓我睡一會兒……風,這麼多年在娛樂圈裡沉浮,遇到那麼多人,但彷彿只有在你身邊,我才能感到放鬆。我喜歡在你身旁的感覺,像是小時候伏在媽媽懷裡……」
我知道,人在極度飢餓和疲倦中,會更容易地敞開心扉接納別人,但我卻不知道她為什麼一直都在提自己小時候的事。或許,潛意識裡,我更希望聽到她說自己與大亨的故事?男人是最奇怪的動物,既想知道對方的過去,又那麼怕清楚對方的過去。
「我要睡了……我要睡了,很久都沒這麼渴望沉睡過,我想夢到媽媽,她在夢裡的天堂……」
我的手在關寶鈴背上輕輕拍打著:「睡吧睡吧,一覺醒來,我們就已經升到了洞頂,很快便能返回地面。」
我也睡著了,短暫而膚淺的夢境裡,眼前一會兒是蘇倫的笑臉,一會兒是關寶鈴窈窕的舞姿。
「她會屬於我嗎?是不是上天只安排她在我生命裡出現眼前這短短的一瞬,等到危機過去,我們自然而然就會分開,像小船與潮汐,所有的緣分只是潮落潮漲的一次邂逅?」
很顯然,如果沒有這次神秘失蹤,此刻她應該已經返回香港,回到大亨的懷抱裡了。而我,也會離開一無所獲的北海道,去跟蘇倫會合,我們各自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而不是彼此相擁著困在這個古怪的玻璃盒子裡。
「她是大亨的女人!大亨的女人……」蘇倫的聲音在我耳邊迴盪著,倏地讓我清醒過來,滿頭滿臉都是驚悸的冷汗。
關寶鈴持續沉睡著,發出微微的鼾聲,肩頭隨著呼吸一起一伏。我的手仍放在她後背上,下意識地抬了起來,心裡掠過一陣酸楚:「大亨的女人?要從大亨手裡把她搶過來,會不會是一場兩個男人之間漫長的戰爭?值得嗎?她真的比蘇倫可愛嗎?」
再次仰面向上看,光斑放大到了直徑一米的樣子。我按著自己的手腕,用心跳頻率計算著盒子的上升速度大約為每分鐘五米左右。目測到達光斑的距離應該會在三百米上下,再過一個小時,我們就能到達那裡,希望上天保佑,那會是個脫困的出口。
從海底到這裡,又經過了多長時間?盒子裡的水是如何傾瀉出去的?在幾千米的海底,塔裡的氧氣到底是如何採集到的,可供我們兩個自由呼吸……我無法解釋,或許任何物理學家的理論都無法解釋,但這些事情卻實實在在地發生過了,至少我跟關寶鈴都沒有因為缺氧窒息而死。
閉上眼睛,調整呼吸吐納之後,我覺得自己身體裡又積蓄起了一部分力氣,思想也重新變得明澈靈動起來。
「假定海底那個巨大的神秘建築屬於俄羅斯人的秘密軍事基地,那麼,我們身處的這個玻璃盒子,肯定也是同屬於俄羅斯人的嗎?這種完全有悖於地球物理學的裝置,難道是俄羅斯人最隱秘的發明?」
目前國際上的戰略觀察家們曾不止一次地指出:「超級大國間的軍備競賽,發展方向截然不同。美國人是在向太空發展,時刻準備控制地外武器,其核心思想是『太空大戰控制權』,從空中向敵人施以鋪天蓋地的打擊;同為超級大國的俄羅斯,則是奉行『水下作戰』的海洋控制權,要通過獲取太平洋裡的『水戰控制權』來達到對敵人的潛在威脅。」
俄羅斯與處在北美洲的美國,只隔一道白令海峽,並且從沙皇俄國橫掃亞歐、北美的輝煌年代開始,這個超級大國的海軍都是一支不容忽視的神秘力量,並且封鎖了一切軍事力量發展擴充的消息,各國的間諜根本無法刺探到半點消息。
在「外星人基地」與「俄羅斯軍事設施」這兩個答案之間,我更傾向於後者,所以盡快聯絡到小燕,並迅速證實這一點,顯得尤為重要。
如果俄羅斯的海底基地已經修建到北海道來的話,日本人幾乎已經處在狼吻之中,也就不必叫囂著跟在美國人的屁股後面頻頻進行國際外交了。
我忍不住苦笑起來,前蘇聯解體之後,國際社會的很多極左、極右勢力已經忘記了來自俄羅斯的威脅,這些得了健忘症的政治家們,很快就會嘗到健忘的苦果。
關寶鈴的脖子扭動了兩下,猛的抬頭,茫然四顧:「我們在哪裡?我們在哪裡?」
當她看清楚陰森森的青色石壁之後,陡然長歎:「我夢見回家了,夢見壁爐和烤雞,還有香噴噴的粟米棒,原來是一場夢!」隨即失望地連聲長歎著。
我看著她的長睫毛羞澀地撲扇著,心裡猛的湧起一股醋意。她夢見的不只是食物和爐火,是不是還有大亨的溫暖擁抱?嫉妒的力量讓我的兩邊太陽穴同時刺痛起來,胸膛裡有股無名怒火煩躁地熊熊燃燒著。
「風,你怎麼了?臉色好難看。」她奇怪地望著我。
我苦笑著搖頭不語,豈止是臉色難看而已,嫉妒還會衝垮我的理智,讓我做出很多莫名其妙的事來。
幸好,如果一小時後我們能脫困,就不必犧牲自己來救活關寶鈴了,我們都會平安無事。
事情遠遠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過了半小時後,我們距離那光斑還有一百米之遙,關寶鈴已經困惑地低語:「風,我覺得那不是一個洞口,而是一幅畫的樣子,你說對不對?」
我的視力沒問題,也提前發現了這一點,只不過在強忍著不說出來。
光斑或者洞口給人的感覺肯定不一樣,現在它看上去像是有人扭開強力電筒之後,射在石壁上,形成了那麼一塊白色的亮光。再上升五十米之後,毫無疑問,我跟關寶鈴同時明白了這一點——光斑只是光斑,而不是想像中的明亮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