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你只需要告訴我,耶蘭剛剛對你說了什麼,然後這張鈔票就是你的了。」我慢慢把紙幣展平,一百美金,夠他們這樣的窮工人在開羅的紅燈區瘋狂一個星期了。
龍急速地眨著自己那雙渾濁的眼睛,貪婪地盯著錢。他的臉黝黑粗糙,臉型五官顯露明顯的埃及土人的特徵。
「好的,錢先給我,我就說!」他貪婪地嚥了口唾沫,喉嚨裡發出咕嚕一聲響。四周很靜,似乎所有的哨兵都圍攏到谷野的帳篷那邊去了,可能是為了加強對大人物的保衛工作。
我拉著龍的袖子,示意他蹲下來,全部隱藏在黑影裡,並且把錢遞給他。
龍又嚥了口唾沫:「耶蘭說,井下隧道裡,有怪獸。工人們正在向前挖掘,突然間前面的泥沙自動坍塌下來,出現了另外一個洞口。洞裡鋪著血紅的地毯,工人們很好奇,有幾個以為是挖到了埃及王的寶藏,大聲嚷著興奮地向前跑,全部進了洞,然後……」
沙漠裡世世代代流傳下來的神話傳說裡,幾乎任何一個故事都帶著「沙漠寶藏」的情節。古埃及王搶掠來的財寶,都埋在大漠黃沙之下,卻沒做上明顯記號,所以,表面上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沙漠,下面必定有成千上萬的金銀財寶。
總之,全世界窮人的心思都是相同的,都想不勞而獲,被天上掉下來的金子砸中。
龍停住嘴,又伸出手,狡黠地壞笑著。
我又取了張鈔票放在他手裡,他才繼續講下去:「那個洞突然晃動起來,地下的紅地毯一卷,那些工人就不見了。知道嗎?那是怪獸的嘴,吃掉了四十一個工人之後,又挪過來一塊石碑,把洞口堵住。要知道,埃及王的寶藏,都是有神獸守護的,挖寶的人,一旦驚醒了神獸,肯定死無葬身之地。所以,耶蘭已經決定退出這次行動,唉,再多的錢,都不如命重要啊!」
龍絮絮叨叨地說著,把錢放進貼身口袋裡。他的英語帶著某種古怪的地方口音,聽起來別彆扭扭,而且他的目光一直閃爍不定,似乎在掩藏著什麼。
「還有嗎?」
「沒了,就這麼多。不過或許您有興趣聽聽關於埃及王寶藏的傳說,我只要半價好了,怎麼樣?」龍的目光偷偷打量著我的口袋。
那些傳說,我都能倒背如流了,懶得聽他胡說。
當我起身時,臉是向著西面的,正對土裂汗金字塔的方向。一剎那,我倏地想到:「難道這麼多年,沒人能打開金字塔,就是因為有怪獸守護?」
這當然是貽笑大方的無稽之談,所謂神獸、古咒語、詛咒、蠱毒都是法老為了統治奴隸們才想出來的怪招,作為唯物主義者,對此根本就嗤之以鼻。
「龍,你是哪個地方的人?」臨走前,我問了這麼一句,因為我感覺到這個人不簡單。
他笑了,搖搖頭:「每個飄泊江湖的人,都會有自己的秘密。」看得出,他是走南闖北的老江湖,每句話都答得很圓滑,不輕易露出破綻。
我斜了他一眼,臉色沉下來:「龍,這裡是手術刀先生的地盤,誰要想亂七八糟地搞事,都得掂量掂量,你知道嗎?」不等他回答,我已經沿著帳篷的空隙向回走。
挖掘土裂汗金字塔這樣的大事,一旦敗露,江湖上不知會有多少神秘幫派盯著,所以,進入營地的每個人都可能是身懷絕技的江湖異人,不可輕敵。
離開龍蹲著的地方大概有四十步,看看四下沒人,我迅速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微型耳塞,放進左耳。剛剛耶蘭離開時,我在他的球鞋上做了一點小小的手腳,把一枚竊聽器沾在了鞋幫上。
「不不、不,那是古墓的守護神,不能那樣——」是耶蘭的聲音,清晰從耳塞裡傳出來。隨後,有人吐出一長串的日語,邊說邊狂妄地大笑。
我的日語不太好,但簡要的意思可以聽懂,那人大意是說:「我們大日本帝國的錢,可以把整個埃及、整個非洲都買下來,管它是什麼守護神,一律用穿甲彈幹掉。」這樣的話,讓人忍不住啞然失笑。在這種沙漠地形的地下,使用穿甲彈,何其愚蠢?輕微的爆炸動作,都可能引起所有隧道的完全坍塌。
谷野很冷靜,一直在說:「耶蘭先生不要激動、不要激動,不管那是什麼東西,都得處理掉。相信我們,相信我們日本軍方的力量,一定可以……」
我嚇了一跳,這是在埃及境內,日本人難道敢派遣軍隊過來行動?再說,在非洲各國中,埃及的軍事力量是首屈一指的,一旦公然發生戰爭,只怕沙漠裡的百姓和文物都得遭殃。
耶蘭在拚命跺腳,我感覺到耳塞裡傳來的聲音忽高忽低:「不行!不行!沙漠神靈不會答應,沙漠神靈會降罪給你們,不要——」
谷野與那日本胖子換了日語交談,聲音又低又快,我只聽清了「爆破、箭、射擊」等幾個詞彙,其餘根本聽不懂。
如果洞裡那石碑是怪獸所設,只能動用武力,這是勢在必行的大事。我擔心的是,發掘土裂汗金字塔的工作剛剛開始,就要動用武力,到底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呢?
接下來,一直都是兩個日本人在交談,其他人鴉雀無聲。奇怪的是,我根本沒聽到班察和那個日本女孩子的聲音,似乎現場,只有谷野、日本胖子、耶蘭三個人。
我收起耳機,迅速回了自己的帳篷。這種複雜的狀況,除了跟手術刀報告外,我還需要個幫手。
蘇倫還在假寐,聽到我進來,睡意朦朧地起身:「風哥哥,你去哪裡了?」
我笑了笑,趕緊打開電腦,進入了一個設置了四重密碼的文字檔案。檔案裡是十九行阿拉伯數字,每行都超過三十個以上字符。根據某種奇怪的編碼組合,我很快找到了自己需要的那個,輸入手機裡。
蘇倫翻身下了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風哥哥,剛剛哥哥來過電話,說你的一位朋友急著見你,正在別墅裡等候。」她的頭髮十分蓬亂,睡眼迷離,分外惹人遐思。
我避開她意味深長的目光,假裝滿不在乎:「朋友?誰?」
她只說了兩個字「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