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筒裡,手術刀的聲音沉重悒鬱:「風,這件事有些古怪,做不來不要勉強,聽到了嗎?我不想失去你這個唯一的弟弟,因為我曾答應過楊天,要一輩子照顧你。」
我悶哼了一聲,剛剛在隧道裡的一腔悶氣還沒發洩出來:「長老還說什麼?四張照片又能代表什麼?」一個埃及小子的倫敦被殺,根本看不出與埃及金字塔有任何關係。那種石頭雕像在全球各地都能找到,該不能隨隨便便指認它是什麼「土裂汗大神」吧?
「一句咒語,你聽著,是『奉它召喚的,做它腳下的奴僕,世世代代不得背叛。不奉召喚的,必將歸於塵土,夭折於星空下』——風,小心些。隨時保持聯絡,千萬別擅自行動。」說到最後,手術刀的話也嚴厲起來。聽得出來,他對我和蘇倫剛才的擅自行動非常不滿。
既然手術刀如此害怕關於土裂汗大神的傳說,為什麼還要處心積慮開發金字塔的秘密?我不解,但我知道,這個小小的金字塔下面,說不定埋藏的秘密要比巨大的胡夫金字塔更多。
結束通話後,我的心情更加沉重。幸好,薩罕長老很快便到達這邊,發掘金字塔的任務是谷野一行來完成的,跟我沒太大關係。我大可以高枕無憂,還有蘇倫這樣的小美人陪著,樂而忘憂。
放下聽筒,才發現蘇倫一直心事重重地看著我,睫毛深垂,風情無限。她的腰那麼細,絕對是中國古人詩詞裡的「楊柳細腰」……
「風哥哥,我想……下去看看!」她吐出幾個字,隨即揚了揚長髮,眼眸深邃,帶著深不可測的幽光。
我眨眨眼睛,腦袋有些大了:「下去看?其實我已經描述得很詳細了?有這個必要嗎?」
蘇倫輕輕揪著自己的長髮,思索著慢慢說:「金字塔下面到處佈滿機關,我想那石碑肯定是機關控制的,打開它不是難事。為山九仞,豈可功虧一簣?」看來,她接受過傳統的中文教育,引用起中國人的成語來恰到好處。
我拔出那支槍放在桌子上,對她的提議根本不贊同。
蘇倫揚了揚手裡的兩個黑色塑膠袋子,另一隻手裡握著一柄銀色的小鏟,微笑著:「至少應該把那石碑取一部分下來,送去化驗。如你所說,一塊『有思想』的石頭,肯定不同尋常,所以,完全有化驗它成分的必要。風哥哥,這次換你望風,我下洞去。」
我摸摸自己的鼻子,對她的大膽提議只能用「驚駭、敬佩」來形容。她的確是個不尋常的女孩子,面對危險,根本毫無懼色,這才是一個優秀的盜墓者最應該具備的潛質。但是,隧道裡那麼古怪,我可不想她去冒險。
我搖頭:「蘇倫,還的等薩罕長老到了再說吧,咱們不值得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再去冒險。」想想那突然消失的四十多個工人,我禁不住又一次不寒而慄。
蘇倫揮動著手裡的袋子,想了想,不再堅持,坐在電腦前,連線上網去查資料。
我仰面躺在床上,仔細回憶那石碑的怪異之處,潛意識裡,我把它想像成一頭怪獸的樣子,非但一口吞噬了四十多個工人,還用肥大的屁股把隧道牢牢堵住。
驀的,外面傳來數聲激烈的槍響,是從特種兵所住的那些帳篷附近發出來的。
我彈跳起來,走出帳篷,所有的人正在慌慌張張地向西面跑,特種兵們已經荷槍實彈將那帳篷包圍住。不大一會兒,表情肅穆的特種兵,從帳篷裡陸續抬出三具屍體。
最後走出的,是滿臉哭喪的谷野,手裡拎著一把短小精悍的手槍,一直向我的帳篷走過來。
「風先生……特納死了,殺死了同一個帳篷裡的兩個小隊長之後,吞槍自盡。臨死前,他不停地說著一句話……你有沒有興趣聽?」
他手裡的槍,槍口上沾著暗紅色的血,看上去詭異而噁心。
特種兵們迅速將現場清理完畢,拆除了那頂草綠色的帳篷。
在這種沒有法律、法官的大漠裡,死了的人就地掩埋,根本無須勘察、驗屍等等煩瑣的行政手續。圍觀者也司空見慣地退開,不以為然。這一大群人為財聚、為財散,除此之外,毫不關心。
我把目光收回來,冷靜地看著谷野。
他呵呵乾笑著:「怎麼?不歡迎?」
說實話,我對心懷叵測的谷野的確不太歡迎,他的心機太深,我怕自己涉世不深,太容易就被他利用。
「當然歡迎,谷野先生請進!」蘇倫代替我招呼客人,從帳篷裡鑽出來。我只能側了側身子,勉勉強強地說:「請進吧!」
蘇倫第二次煮了咖啡上來,谷野遲疑著,滿臉只是乾笑,肯定是在反覆權衡哪一條可以說,哪一條值得保留。我不屑一顧地大口喝著咖啡,只加了半塊糖,味道略苦,但可以讓我越喝越清醒。
谷野終於開口:「特納……開槍殺人的時候一直在叫『土裂汗大神啊饒恕我吧』這句話,特別是他吞槍自盡的最後一瞬間,至少帳篷門口有十幾個人同時聽到,他平靜而虔誠地向天禱告,說的,也是這句話。」
我笑了一聲,不置可否。
帳篷裡出現了冷場,只有熱咖啡的香氣緩緩飄蕩著。
谷野猛喝了幾大口咖啡,倏地抬頭:「我說的,兩位不感興趣?」他前額上的抬頭紋折成十幾道橫向的「一」字,密密麻麻,像山地人世代耕種的梯田,極富觀賞性。
我不說話,晃動著手裡的紙杯。
蘇倫始終跟我默契配合,同樣保持沉默。要想讓谷野這樣的老狐狸吐出心裡話,最好的方式就是保持不聞不問的沉默,讓他摸不清我們的底牌。
「既然你們不感興趣,我會直接見手術刀先生,他肯定……」
蘇倫很有禮貌地打斷了他的話:「谷野先生,我哥哥已經把有關土裂汗金字塔發掘的所有事宜,全部交給風先生來處理。他只會聽風先生的報告。所以,大家最好不要輕易去打擾他,好不好?」
谷野受了挫折,困獸般向我望著,喘氣聲越來越響。
我淡淡地問:「井下的情況我瞭解一部分,但是,我想知道曾經發生的一切。想必,谷野先生願意滿足我的好奇心吧?」單單一個怪異的石碑,並不足以表現出土裂汗金字塔的古怪,我希望從谷野這裡找到更多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