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瑪咯斯王國的密探林克,深深彎腰,向著他面前的人恭敬地行禮,口中說出了尊貴的稱呼。而坐在他對面的克裡斯汀一臉平和,微笑道:「你起來,坐吧。」
林克依言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這是納斯達帝國大王子克裡斯汀王府中的一間秘密屋子,四面是牆,只在高處開了一個窗子,透了些光亮進來。
克裡斯汀坐在椅子上,就像一個和氣而普通的青年,對林克道:「托蘭大將軍身體還好嗎?」
林克微微欠身,道:「托蘭大人一切都好,並托我轉達對克裡斯汀殿下的問候。」
克裡斯汀笑了笑,道:「托蘭大人他太客氣了。」
林克從懷裡拿出一封封口的信,遞給克裡斯汀,道:「小的臨行前,托蘭大人特地令我要把這封信親手轉交給殿下。」
「哦」,克裡斯汀眉毛一挑,接了過來,微一沉吟,把信封撕開,拿出信紙看了一遍。林克從旁邊看著這個年輕的王子,但見他看信的過程中臉色平靜,並無什麼異樣神色。
許久,克裡斯汀把信紙合上,想了一會,忽然向林克問道:「聽聞貴國妮婭公主將與布魯斯王國的巴維爾王子聯姻,不知進展如何?」
林克微笑了一下,道:「小的也聽說過此事,但此乃國之大事,並非我這一個小小辦事之人所能得知。」
克裡斯汀點了點頭,道:「那也不錯。好吧,言歸正傳,托蘭大將軍在這信裡對我頗有讚譽,我愧不敢當,若我有日登上王位,必然致力於與瑪咯斯王國的和平。只不過當此之時,托蘭大將軍如何助我,還請明示?」
林克微笑道:「小的來見殿下時,托蘭大人早有交代,言道如今納斯達三王爭權,但非克裡斯汀殿下不能掌握大局。納斯達朝廷之內,想必殿下自己也能掌握,而托蘭大人就在國外,助殿下一臂之力。」
克裡斯汀一皺眉,道:「願聞其詳。」
林克道:「請問殿下,如今納斯達帝國內,權勢最大聲望最高之人是誰?」
克裡斯汀嘴角一動,笑了一聲,道:「那自然是我父王了。」
林克笑了笑,也不理他打馬虎眼,道:「托蘭將軍以為,如今蒼雲集團在貴國之內,已成反客為主之勢。若殿下可以將暗黑法師收為己用,則托蘭大人恭喜殿下;若不能,請殿下三思。」
克裡斯汀默然,良久方道:「以托蘭大人之見,又當如何?」
林克在心裡這才鬆了口氣,道:「托蘭大人以為,夏爾蒙此人桀驁不遜,決不甘屈居人下,日久必反,反則成殿下之心腹大患。為殿下長久計,此人不可留之!」
克裡斯汀忽然臉色一肅,眼中殺氣凜然,道:「夏爾蒙公爵乃是我國重臣,有蓋世之功,你在我面前挑撥是非,可信我立刻叫人來把你斬於當堂!」
林克起身,一躬到地,道:「殿下,此實是托蘭大人的肺腑之言,日月可鑒。」
克裡斯汀哼了一聲,道:「哦,那我倒要聽聽,托蘭大人意欲何為?」
林克道:「蒼雲集團之中,一切皆以夏爾蒙為首,若誅殺此人,則蒼雲集團群龍無首,其勢必亂。到時托蘭大將軍親提大軍,猛攻於蒼雲走廊之外,非為其他,只要殿下親自領軍,我軍必退,如此殿下有不世之功,還怕坐不穩這王位麼?」
克裡斯汀忽地展顏微笑,道:「想不到托蘭大人為我想得如此周到。」
林克微笑點頭。
不過克裡斯汀又接著道:「但不知托蘭大人如此為我,可有什麼要求代價麼?」
林克沉吟了片刻,終於抬頭,直道:「不瞞殿下,托蘭大人的確有些事也請殿下幫忙的。」
克裡斯汀道:「但說無妨。」
林克道:「首先,在殿下坐上王位之後,懇求將克頓城交還我瑪咯斯王國。其次,托蘭大將軍和如今瑪咯斯王國的宰相斯帕因不和,在朝中多有受他排擠,若日後我們兩國達成和議,還請殿下多多托蘭大將軍才是。」
克裡斯汀沉吟了一會,道:「第二件事自然可以,但第一事關係重大,容我再思量一番。你且先回去,若有結果我再找你。」
林克點了點頭,道:「也好,不過請殿下從速決斷,時不我待,機不可失。」
克裡斯汀含笑點頭,林克隨即走了出去。他的身影才在門口消失,克裡斯汀臉上的笑容就消失無蹤。
旁邊牆壁上一道暗門無聲地打開了,走出了一個人,克裡斯汀沒有回頭,顯然早就知道了這個人站在那裡。
拉凱爾緩緩走過來,坐下,看著這個侄子,納斯達帝國的大王子殿下,道:「怎樣?」
克裡斯汀轉過頭來,面上已經重新有了笑容,道:「依您老人家看來,如何?」
拉凱爾淡淡道:「這再明顯不過了,他是瑪咯斯方面過來挑撥離間,不必理會。」
克裡斯汀點頭道:「的確如此,但我倒覺得他說得未必沒有道理。」
拉凱爾眉頭一皺,道:「怎麼說?」
克裡斯汀道:「夏爾蒙一直以來,立場曖昧不定,只怕真是胸懷野心。我幾次三番試圖收為己用,卻都是無功而返。」頓了一下,他淡淡地道:「只要我一想到萬一他被我那兩個弟弟拉攏過去,就好生不安。」
拉凱爾道:「但他也未站在另外兩位殿下一邊,你……」
克裡斯汀截道:「今日一早,三弟那位紅顏知己席娜小姐就進了了暗黑公爵府,到現在還未出來。席娜這個女人,您是知道的,而且他們從克頓城開始,相識已久,我不得不另做打算。」
拉凱爾沉默了一會,緩緩道:「此人如今位高權重,你要小心從事。」
克裡斯汀微笑點頭,彷彿他早已成竹在胸。拉凱爾看在眼裡,心頭忽然泛起一陣苦澀,明明知道剛才那瑪咯斯探子的話是離間之計,但看著這位克裡斯汀殿下,卻似乎還是被勾起了殺心,或許,這就是那個老對手托蘭的真正用意吧。
※※※
梵心城內,暗黑公爵府中。
席娜一身輕裳羅裙,依然拿著她那把淡綠小扇,清麗無比地坐在大廳之中,眾人都迴避了,只有暗黑法師安靜地坐在椅子上。
「克頓一別,今日再見,夏爾蒙先生的風采好像更勝往日了。」席娜嘴角掛著笑容,微笑道。
夏爾蒙微微欠身,道:「多謝席娜小姐你的誇獎,夏爾蒙能活著坐在這裡與小姐談話,心中也是高興不已的。」
席娜看著他蒼白的臉,悠然道:「先生你如今是位高權重,更是國之棟樑,不可以口出不吉之言啊!」
夏爾蒙淡淡一笑,岔開話題,道:「說起來我還未謝過席娜小姐這次對我的幫忙,真是不好意思。」
席娜笑道:「些許小事,何足掛齒!」說著,她頓了一下,看著面前這個黑袍男子,道:「不過夏爾蒙先生曾經答應過我們奧古斯都家族的事,還請先生放在心上才好。」
夏爾蒙沒有絲毫猶豫,道:「小姐放心就是,夏爾蒙自然記得。」
席娜含笑點頭,悠然起身,俏麗的身影在大廳中走過,留下讓人心醉的痕跡。她緩緩走到大廳一側的窗口,向外看去,然後轉身對夏爾蒙道:「一轉眼就是夏天了,時間過得好快啊!」
夏爾蒙走到她的背後,蒼白的臉上卻沒有一絲感觸之意,黑色的眼眸中閃過冷冷的光芒後,夏爾蒙靜靜地道:「倒不知席娜小姐今日前來,可還有什麼其他的事麼?」
席娜慢慢地從窗外景色中收回眼光,回到了這個現實的世界。
彷彿有那麼一刻,她清澈的眼光中有著淡淡的哀愁。
但她轉過身子,露出的卻依然是陽光般的笑容,道:「夏爾蒙,你覺得我來找你,會有什麼事嗎?」
夏爾蒙聽著她突然使用了親密的稱呼,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隨即道:「希拉爾殿下可還好麼?」
席娜淡淡道:「他很好,整天忙碌不停,眼下正是爭權的關鍵時刻,梵心城裡劍拔弩張,誰也不敢大意。」
夏爾蒙沉默下來,眼中有思索之色,席娜看了他一眼,在心中忍不住有了一絲異樣的感覺。
當日在克頓城中,夏爾蒙發兵回援梵心城時,與席娜有過一次密談,隨後席娜在取得家族長老會的同意後,動用奧古斯都家族的力量牽制瑪咯斯王國。也就是在那一次密談中,夏爾蒙第一次對席娜明確表達了自己的野心,而在慾望大陸上根基深遠、潛力巨大的奧古斯都家族也就在那一刻開始,成為了這個野心勃勃的暗黑法師的秘密盟友。
任誰也沒有想到這個秘密盟約的達成,包括了一直信任席娜的納斯達帝國三王子希拉爾殿下,在他全心全意地謀劃著自己將來的宏圖大計時,卻不知道自己一直倚重的女子,和她身後那個實力堅強神秘龐大的家族,已經拋棄了他。
夏爾蒙似乎注意到了席娜臉上有些許淡淡的感傷,忽然道:「你可是在想希拉爾殿下?」
席娜心中一驚,但臉上隨即露出微笑,道:「他是我們計劃中重要的一環,我又怎麼能不想他呢?」
夏爾蒙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如今梵心城裡雖然緊張,但局勢卻似乎有穩定下來的樣子。禁衛軍日夜巡邏,嚴加戒備,城中原本頗多鬧事之人,現在也逐一消失蟄伏,看來巴茲陛下是有意安定局勢,掌控全局。」
席娜點了點頭,道:「巴茲此人畢竟是頭老狐狸,不好對付。不過此間一個消息,還未從宮裡發出,是我一個朋友從宮裡傳出來給我的,你可想知道?」
夏爾蒙道:「你說。」
席娜微微一笑,道:「是關於四王子特雷斯殿下的。」
夏爾蒙臉色忽然一變,席娜看在眼裡,不禁有些奇怪,道:「怎麼?」
夏爾蒙回復正常,搖頭道:「沒什麼,你說吧。」
席娜多看了他蒼白的臉龐一眼,道:「據說巴茲陛下將在近日做出決定,由於特雷斯殿下今日已滿十八,不宜再住在宮中,所以將和他三位哥哥一樣,巴茲將在王城中替他找一棟豪宅以作王府。」
夏爾蒙沉默許久,忽然道:「你為什麼會突然對此人感興趣?」
席娜手中的淡綠小扇輕輕搖動了兩下,道:「聽我那位朋友說,最近巴茲陛下多次召見希麗婭公主和特雷斯殿下,頗為寵幸,不過也未有其他什麼,我只是與你說一說閒話,至於有什麼意義,我一個女子哪裡想得到那麼許多?」
夏爾蒙緩緩搖頭,道:「席娜小姐你聰慧過人,才華是我生平僅見。奧古斯都家族有你這般人才,日後必然要興盛發達的。」
席娜輕笑,小扇微動,在這個夏日的早上,彷彿給這個大廳裡帶來了許多清涼,但不管怎樣,卻似乎總也無法溶去暗黑法師臉上的寒霜。
※※※
三日後,一道命令從皇宮中傳了出來,納斯達帝國的四王子特雷斯殿下已經成年,搬出了皇宮,住進了巴茲陛下為他建造的新王府中。
這個在很多人看來並無什麼奇怪的命令,的確沒有激起什麼太大的波瀾,特雷斯的三位哥哥都是不痛不癢地祝賀兩句,畢竟,現在更多人的目光,都放在了皇宮中那個老皇帝的身體和他三個兒子的爭權奪利上。
甚至於在特雷斯開府的那一天,朝廷之中,也沒有多少官員前往道賀,不過特雷斯也不在意,除了姐姐希麗婭公主,他最希望看到的人,就是那個有妖魔之稱的青瞳。
看著弟弟在堂上面露焦急神態走來走去,希麗婭保持著她一貫美麗的笑容,但心中卻轉過了無數的念頭。幾個月前在克頓城裡,看到特雷斯初次見到青瞳時的表情,希麗婭就知道自己這個弟弟在感情上選擇了一條看不清未來的路。但是,原本想要阻擋特雷斯的希麗婭,看到一直冷漠的青瞳在特雷斯天真的熱情中,所表現出的一絲絲異樣之後,出於她敏銳的政治考量,立刻把這個念頭壓制住了。
那個擁有淡綠色眼瞳的奇異女子,幾乎已是人們口中妖魔的代名詞,與暗黑法師一樣,都是邪惡的化身。也正因為這樣,任何人在試圖對付暗黑法師的時候,都不得不面對這樣一個神秘而強大的敵人,甚至可以說,要面對的是一支幾乎可與瑪咯斯王國「黃金騎士團」相媲美的強大軍團——暗黑騎士團。
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夏爾蒙與這個青瞳之間是什麼關係,在所有人的眼中,這個淡綠眼瞳的女子就像是他黑色的影子,這兩個黑暗中的人,他們之間彷彿有著一種無形而堅強的聯繫,站在一起,共同面對著這個所謂光明的世界。
希麗婭在謀劃離間夏爾蒙身邊眾勢力時,最頭疼的也就是這支「暗黑騎士團」,可是,沒有想到,最後竟是自己的弟弟做到了這一點,儘管她沒有時時跟著特雷斯到暗黑公爵府去,但她的確知道,夏爾蒙公爵與青瞳那曾經看似堅不可摧的關係,已經出現了淡淡的裂痕。
雖然很小,但已經足夠了!
希麗婭這麼想著,臉上的笑容越發美麗。
「特雷斯,你不要走來走去的,這麼大的人了,怎麼一點也沉不住氣!」希麗婭微微帶著嗔怪的口氣對特雷斯道。
特雷斯臉色微紅,停下了腳步,走到姐姐身邊坐下,但過了片刻,卻又忍不住道:「姐姐,你看她會來嗎?」
「她?」希麗婭明知故問道,「誰啊?」
特雷斯沒想那麼多,脫口而出道:「當然就是青瞳小姐了。」
希麗婭作恍然大悟狀,道:「啊,是青瞳小姐啊,怎麼,你有邀請她前來麼?」
特雷斯隨口應道:「當然有了,我……」隨之他看到希麗婭的表情,哼了一聲,賭氣地扭過頭去。
希麗婭失笑,道:「好了好了,對不住啦,別生氣哦,特雷斯。」
特雷斯一向與這個姐姐關係最好,哪裡會真的生氣,而且他心裡惦記著青瞳,轉過頭正要有希麗婭說話,忽地一呆,只見大門外下人領路,一個俏麗身影閃過,間中有著淡綠色的動人眼光,雖然冰冷,卻如此美麗。
特雷斯大喜過望,什麼王子殿下的矜持都被拋到九霄之外去了,三步並做兩步,跑到青瞳面前,張口正要說話,但在那淡綠眼光之下,原本滿腹話語卻突然消失無蹤,到了最後,只吶吶說了一句:「你來了啊,青瞳。」
有著淡綠眼眸,即使在這白天裡也依然帶著一絲妖異的女子,看著這個年輕而有些靦腆的王子,只在眼瞳深處閃過了短短的一束光,就消失在了冰冷之中。
「夏爾蒙公爵恭喜殿下喜遷新居,並備下一份薄禮,請殿下笑納。」
生平第一次說著這個賀禮的話,青瞳的臉上卻看不出有什麼表情,只是彷彿看出了有些不大自然,尤其是在特雷斯歡喜的眼光中。
「好的,好的。」特雷斯看都不看青瞳遞過來的禮單,接過來交給下人,隨即對青瞳道:「既然來了,我們就到裡面坐坐吧。」
青瞳目光一掃,望見了在特雷斯身後台階上,希麗婭公主微笑著站在上邊。
「不了,公爵大人還有事要我去做,我就告辭了。」青瞳淡淡地道,說完之後,她幾乎是以毫不顧及別人感覺的方式,生硬的扭頭就走。特雷斯吃了一驚,叫了一聲:
「青瞳。」
青瞳身子頓了一下,轉過頭,面寒如霜,看著特雷斯。特雷斯窒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我,我沒有其他意思,青瞳小姐,我是想,啊!」他似是想起了什麼,從懷裡拿出了一面銀製的小牌,上邊刻著一隻栩栩如生的小龍,道:「這是我府裡的通行令牌,有了它你什麼時候都可以出入自由,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請收下吧。」
青瞳臉色一變,似乎對特雷斯的這個舉動有些困惑,也沒有伸出手來,只慢慢地道:「請殿下收起吧,我不能要。」
特雷斯大急,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正在這時,希麗婭從後邊走上,來到二人身邊,拿過小牌塞到青瞳手中,微笑道:「這是特雷斯的一點心意,只要青瞳小姐知道就好了,至於有沒有,用不用,就都看青瞳小姐自己的了。」
青瞳向她看去,這個幾乎可以稱是世間最美麗之一的女子,此刻正如陽光般燦爛美麗而耀眼,彷彿在她面前,自己只能躲在黑暗之中。
也許,只有在黑暗裡,只有在那個人的身旁,自己才會有那麼一點的安全感吧!
青瞳面無表情地收起小牌,一言不發地轉身,在特雷斯和希麗婭的注視下,走了出去,消失在門口。
※※※
暗黑公爵府中,那一間僻靜的小房間。
在完全黑暗的屋裡,夏爾蒙安靜地坐著,在一片沉寂中,除了自己的呼吸聲,甚至聽到了胸膛裡的心跳。
青瞳!
他在深心處念了一句這個名字。
長久以來,他幾乎已經習慣了身後一直站著這一個影子,習慣了與他一樣黑暗氣息的她一起面對這個世界,甚至於習慣到了幾乎忽略這個女子的存在。直到有一天,他發現了曾經以為理所當然的事,生出了小小的裂痕。
那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就像,許多年前,一個耀眼而光明的兄弟,和一個心愛溫柔的女子,一起離他遠去的時刻!
他在黑暗中,握緊了暗黑法杖,法杖上圓玉的白色光芒,緩緩地亮了起來。
擁抱著他黑色的身影,像是黑暗鍾情於邪惡的妖獸!
是誰的心,在黑暗中輕輕跳動,有誰看見,他在黑暗裡獨自忍受!
敲門聲,輕輕響起。
「扣,扣扣,」
柔和的白光淡了下去,黑暗重新包圍過來,但暗黑法師卻沒有開口回應。站在門外的人,也安靜地等待著。
彷彿過了幾個世紀那般地漫長!
門,緩緩而無聲地推開了,青瞳走了進來,在光亮試圖佔領這間屋子之前,她再度把門關上。
他們,也再度淪入黑暗之中。
淡綠色的眼眸,有莫名的光彩。
「你要我做的事,已經做好了。」又過了好一會兒,這個妖異女子才淡淡地說道,說話的時候,她依然站在門邊,沒有向這個男人走來一步。
暗黑法師在黑暗中抬起了頭。
青瞳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卻隱約感覺道,黑暗裡的氣息,像是魔獸在喘息。
只是她卻沒有任何的恐懼,縱然這氣息再如何恐怖,卻是她一生中最親近熟悉的記憶,只是,她還有話要問:
「你為什麼,要我去做這件事?」
黑暗深處,彷彿沉默了一下,過了一會,那個男人的聲音才慢慢道:「你說呢?」
青瞳盯著那裡,眼睛眨也不眨,卻永遠無法穿過黑暗,真正看清那個男子。沉默過後,她緩緩的從懷裡拿出一塊銀製的小牌,道:「這是特雷斯送給我的,他說,憑藉著它,我可以自由出入他的王府,什麼時候都可以!」
這個房間裡的黑暗彷彿在那個瞬間,全部凝固住了,青瞳甚至被這突如起來的巨大壓力壓得無法呼吸,但那一雙淡綠色的眼眸卻在黑暗中散發出狂熱的光芒,死死地盯著前方。
是什麼,讓黑暗中的人,一生追求?
冥冥中,那妖獸彷彿突然狂吼了一聲,黑暗的氣息在這個房間裡劇烈動盪,在青瞳還來不及反應之前,一股巨大而兇惡的力量霍然衝來,把她整個人打得向後緊貼在牆壁之上。
那一隻妖魔之手,突然出現在她前方,扼住了她的喉嚨,把她凌空舉起,龐大而黑暗的陰影在她身前無聲地怒吼著,彷彿要把她一口吞下。
黑暗的力量在這個空間裡澎湃著,洶湧如大海的巨浪波濤,幾乎狂怒而不可遏制!
青瞳卻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她只是怔怔地望著那看不清楚的陰影,逐漸地感受到呼吸艱難的痛苦。
黑暗中,有誰望見她的眼中的光彩?
「噹!」
一聲脆響,那塊銀製的小牌從她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在這片黑暗中,迴盪,迴盪,迴盪!
彷彿有什麼東西,突然被驚醒一般。
那股力量忽地如潮水般退去,黑暗中的陰影也退回到黑暗深處,青瞳無聲地落到地上,身體開始本能地大口喘息。但她的眼眸,依然死死盯著前方。
遠處,深處,彷彿也有只魔獸,低低喘息!
暗黑法師從那間僻靜的小屋中走出來的時候,整個人看去是完全平靜的,他的臉色依然像往日一般的蒼白,黑色的瞳孔也一般的深邃,總之,沒有任何的異樣。
直到他走到前堂,等待許久一個僕人連忙走上,向他呈上了一份普通的拜帖,他的臉色才變了變。
然後,他對那僕人低聲交代了幾句,轉過身子,又向著這座大宅子的另一邊走了過去,過了好一會兒,他走到了另一個僻靜的屋子,走了進去。
這個房間裡看起來像是一間書房,有書櫃兩個,桌椅幾張,但夏爾蒙的心思顯然不在這個上面。他站在這間屋子中,彷彿在等待著什麼。
又過了一會,腳步聲響了起來,那個僕人在門口道:「大人,客人已經到了。」
房間裡傳出了暗黑法師的聲音:「你退下吧。」
那僕人遠去了,「嚌呀」一聲,房門被人推開,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
夏爾蒙返身看著他,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
「卡爾平,你好啊!」
拉曼唯一的兒子,年輕而幹練的卡爾平,也露出淡淡的微笑,向夏爾蒙行了一禮,道:「大人,家父托我向您問好!」
夏爾蒙微微瞇上了眼睛,但眼中的光芒卻似乎更加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