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山總壇,禁地之中。
後山洞穴似乎頗為深邃,只在盡頭之處隱約有些光亮。
張然羽在洞外猶疑徘徊,不知到底要不要進去。
溪妃皺了皺眉頭道:「我怎麼不知道大雪山中竟然有這樣的地方?神神秘秘的。」
張然羽輕歎一聲:「世人怎麼也不會料到,寒冰洞竟然在這種地方……」
自從他們四人自大雪山中分手,溪妃與張然羽兩人便向西而行,一路返轉大雪山總壇,將那冰狐內丹交予無慾谷手中,免不得受了那童長老的千恩萬謝。便是連那大雪山的曹師兄,看向他們兩人的眼中也多了幾分異樣神采。
於是,那神醫大人便以這冰狐內丹為引,為無慾谷少主醫治緋蛇之毒。而張然羽與溪妃更是等候的名義留在了總壇之中,消停了幾日之後,便趁著眾人不備,匆匆來到了這後山禁地之中。
果然,待到他們身處禁地洞穴,取出了那枚玉符之後,便只見眼前一片漆黑的空曠之中,忽而浮現出眼前的這一個偌大洞穴來!
莫非……正是寒冰洞的入口所在?
他們二人心中有了計較,便朝著洞中走了兩步,卻忍不住站定腳步,不敢相信地來回張望。不過就是兩步之遙,這洞裡和洞外居然相差了彷彿四季的溫度。
玄陰之穴?難道說,這裡就是世間寒氣匯聚之地?
怪不得平日裡也沒有別派人世進來,這麼重的寒氣纏到了身上,縱然受不傷,難免也會折損修行。
張然羽縱然有真力護體,也忍不住覺得這洞中雖然無風,可卻覺得這裡冷的刺骨,連藏在衣袖裡的手指都有些凍僵了。
「溪妃大人,這裡的寒氣較之大雪山上更為寒冷。照理說,大雪山的一眾修士應該能感應到此洞所在才對,可為什麼千百年來竟沒有人尋到這寒冰洞來?」
溪妃笑他少見多怪:「想要隱藏此洞寒氣的方法也不是沒有,你瞧。」溪妃朝著寒冰洞巖壁上一指,細細一看,洞口四壁畫著符咒,年代似乎已經很久遠了。這些符咒似乎不是用來阻止有人闖入,而是隱藏這處洞穴散發出的寒氣。
張然羽一臉恍然大悟,卻不想溪妃已經大步朝著裡面走了過去,完全不畏這洞中陰寒。
洞壁上泛出隱隱光亮,越往裡走,越是明亮。四壁上結滿了似藍似白的層層堅冰,瑰麗而華美。
越走,張然羽越覺得驚奇。
這洞不但出乎想像的深遠,並且越走越是寬闊,不知要通到哪裡去。寒氣是隨著漸漸深入而愈發強烈,讓他更加舉步維艱起來。
溪妃似乎也感覺到張然羽的狀況不是很好,回頭看去,那小子的唇已經凍得發紫:「臭小子,你還好吧?」
張然羽點了點頭,心中只想著趕緊辦完正事,早點走出這鬼地方。
溪妃輕哼一聲,嘴裡飄出兩個字:「逞能。」
十五至陰之日,這洞穴寒氣最盛。
前方光線最為強烈,應該就是這洞穴最為陰寒的地方了。
張然羽放緩腳步,探頭看去。
白光刺眼,好一會雙眼才能看見東西。
他們站在冰雪形成的階梯頂端,放眼望去,洞中空間廣闊,好似一座巨大的水晶冰宮。入目一片潔白,有如白晝光耀,四周的冰柱自上而垂落,形狀如同一座座下落時突然被凍結住的瀑布一般。
這寒冰洞規模如此宏大,恐怕這世上難以再尋得一處了。
仔細一看,那層層寒冰之中,竟有幾個人冰封其中。
溪妃皺了皺眉頭,細細觀察片刻,忽然說道:「這幾個人是被活活封在裡面的。」
聽罷,張然羽一驚,祭出火雲刀就想要將冰層鑿開。
「臭小子你瘋了?」溪妃一把攔住他,「那施咒的人靈力遠遠在你之上,你若是輕易碰觸,說不定立刻就會被凍死。還是聽老娘的,別多管閒事。」
張然羽見狀,心裡十分不舒服。到底是什麼人會有如此狠毒的手段?
「誰!」
便聽溪妃一聲驚呼,張然羽猛然抬頭,只見到一人正閉著眼睛站立在看似無底的冰層中央。在他的腳下,以紅色紋路繪著一個巨大的陣型,像一張圓形的蛛網佔據了廣闊冰層泰半的面積。
那人聽到溪妃叫喊,也不驚慌。只見一陣銀白光芒一閃而過,那人竟是消失在這巨大的陣式之中。
溪妃揚手一擊,竟然被那人躲開。再抬頭,那人已經消失在陣式之中。溪妃懊惱的踢飛腳下冰塊:「讓他跑了!」
張然羽連忙上前查看,剛才那人正是站在這圓的中心位置。細細看去,那一條條的線文,竟然是由無數蠅頭大小的上古神文排列而成!
「溪妃大人,你能不能看懂這上面寫了什麼?」張然羽還是看不懂上面的文字,隱約覺得這個上古文字十分重要,可這也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如果老娘說……我已經忘了,你會不會抓狂?」
張然羽拿出那灰袍老者穆白交給他的玉符,眉頭緊緊皺成了一團。那糊塗的老頭只是把信物交給他,卻忘了告訴他誰是引路的使者,怎樣才能進入寒冰洞中。
穆白只說過並蒂蓮有失,其他問題一概沒有交代,難道他們就這樣無功而返?
「等等!」溪妃仔細瞧了瞧地上的文字,然後朝著張然羽攤開手掌。那傻小子愣了愣,然後把手裡的取出交到溪妃手上。
便見她雙手合十,輕唸一聲咒文。只見她突然睜開雙目,將那玉符依靈力打入陣眼之中。只見周圍藍光一閃,他們二人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周圍激盪起微弱的風,那風中夾雜的一絲明顯的殺意,還有說不清是否濃重的血腥味。
「蓮!」
溪妃不知何時反應過來,開口說了這一個字。她的眼睛閃過一絲冷芒,心裡隱隱覺得不安。
張然羽辨了辨方向,朝著山谷身處電射過去:「我們走!」
滿地修士的屍體,還有那駭人驚歎的死法。究竟是什麼樣的勢力,才能在一夕之間將寒冰洞整座門派的高手……盡數殲滅?!
他們究竟還是來晚了。
抬眼看去,只見一黑一白,乍合而分。
只見那白衣老頭擦掉嘴角鮮血:「沒想到你費盡心機只是為了我寒冰洞的並蒂蓮。這並蒂蓮是我寒冰洞修煉之物,斷然不會拱手讓出的!」他雖然招招奪命,可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打得有多吃力,「你先是挑起高陽與玄夜之間的戰亂,又將我門中高手盡數誘殺,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二人又對了兩掌,那白衣老頭長劍一掃,那黑衣老者躲閃不及,生生被他砍了一劍。
那黑衣老者提起衣袖,看著手臂上那劃破的口子,嘖嘖搖頭:「若差上分毫,我這隻手可就慘了!」
白衣老者五指疾張,冷冷說道:「我要的可不只是你的一條胳膊!」
那人眸色一暗,笑意更濃:「在這之前,我有一件事想要告知你。」
白衣老者微皺了下眉。
「你們寒冰洞的並蒂蓮花,花開兩支,屬性陰陽二極。倘若有人能夠將這『並蒂蓮花』煉化成為一種屬性,服之便可立時飛昇!」黑衣老者滿臉笑意,看起來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白衣老者冷哼一聲,道:「我寒冰洞幾代修士,都沒人能將那並蒂蓮煉化成為純品『優缽羅』,就憑你?!」
那黑衣老者邪魅一笑道:「可要煉製『暗夜羅』,卻簡單的很。只要……」那黑衣中年不再說話,一臉的高深莫測。
白衣老者似乎想通了事件始末,便壓制不住胸中怒火,狂喝一聲:「你這個喪盡天良的魔頭!」
那人哈哈一笑,長袖一捲,一掌拍在白衣老者胸口之上。
白衣老者噴出一口鮮血,頹然倒地,竟是再也站不起來了。
只見那黑老者飛身而至蓮池旁,將一顆純黑的珠子扔到水裡。霎時間,寒冰洞蓮花谷內狂風四起,一股怨毒的氣息瀰散開來。
溪妃單手輕捏法決,陡然出擊,霎時間漫天冰針,猶如雨點一般。
那黑衣老者年回過頭來,眼睛裡有著冷然的光。
他忽然仰天大笑,道:「好!好!原來這裡還有旁人,我丁自天如今飛昇在即,若是沒有人旁觀,豈不是墮了老夫的名頭!」
丁自天?!
張然羽心中頓時一緊。這黑衣老者……竟然是丁自天?!
那傳說中的魔道第一魔頭,殺人無數,魔功臻至化境的丁自天?!
他大喝一聲,手中火雲刀悍然出鞘,向著這魔頭便衝了過去!溪妃也是低喝一聲,從側旁夾擊而上,手中寒芒連閃,也是用出了修煉許久的絕招!
誰知那魔頭長嘯一聲,右袍席捲而過,擋住了溪妃的攻擊,左掌揮了過來,竟然瞬間連拍張然羽一十八掌,招招奪命。只聽「噗通」一聲,張然羽摔入冰冷的池水之中,霎時間,刺骨的寒意彌上心頭。
那池水之中充滿了塵世戰亂的疾苦與仇怨,無辜百姓的恐慌,孱弱生命的懼怕,都幻化成絲絲冰冷的池水,慢慢將那純白的兩朵蓮花盡數染成黑色。
聖潔高雅的優缽羅和妖冶邪魅的暗夜羅,二者本是並蒂出世,同根而生。
如果讓那魔頭丁自天得到這株並蒂蓮,這天下間便再無一人能夠與之相抗衡了。
那麼,就讓他來中止這場浩劫吧。
與其世間毀在這魔頭手上,不若讓他捨身飼魔,也好過坐視生靈塗炭。
張然羽倏然張開眼睛,竄到水面之上,只見他單手一抓,已是將那並蒂蓮花攔腰折了出來。
那小子居然還活著!
丁自天大驚失色,可已經阻攔不急,眼見張然羽將那並蒂蓮花生生吞了下去。
霎時間,天地為之變色。
張然羽本想捨身飼魔,可他卻不知,他本是五行靈體,而這並蒂蓮花無非陰陽兩極。倘若不是屬性純陽或純陰的人逕自服食並蒂蓮,也不過是白白糟蹋了這並蒂蓮。而這世間唯有他一人,可吞服兩株幽蓮而不死,更可發揮出最大的功效!
只見空氣之中,無數道肉眼可見的乳白色靈力席捲而來,如同一道道颶風一般,盡數湧入了他的身體之中。張然羽身軀忽然漂浮了起來,他雙目緊閉,忽然仰天發出一聲長嘯,那嘯聲直震雲霄,饒是那魔頭丁自天法力高強之極,也不由皺了皺眉,以靈力封閉五識,以免被這嘯聲所傷。
剎那間,只見天地之間霞光萬道,五彩光華閃現而出,張然羽體內靈力瘋狂的運轉起來,生生不息,漸漸循環生長,與他肉身融為一體。
溪妃雙眼登時一亮,喃喃自語道:「這小子,莫不是要……」
還沒等她此話說完,便只見天際之上忽而降下一道霞光,那光芒耀眼之極,正好將張然羽身軀裹住,向著茫茫天際飛射而去,轉眼間便失去了蹤影。
山洞外的天空之中,卻只聽一聲巨響,待到大雪山門人紛紛驚擾而出,舉目觀看之時,卻只見白雲悠悠,天際湛藍,哪裡還有半點旁人的影子……
(第一部塵緣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