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少女不由微微一怔,卻不料身旁一陣赤芒閃過,竟是張然羽御劍不停,緊緊追趕著那小獸向前竄去,也突然消失了前方。
饒是慕容紫玉心志頗堅,乍見如此導狀,也不再大吃一驚,心中更是百轉連連,她小心翼懵御劍而下,來到那小獸消失之處,輕輕向前探出手去。
果然,眼前看似空無一片的密林之間,赫然竟有一座無形結果阻攔,慕容紫玉手掌被它擋住,任是這少女如何用力,也無法將其打破。
慕容紫玉大感氣餒,心中更是驚詫不已——為何只有自己被這結界擋住,而那同行的「張小賊」……卻可以暢通無阻?
這一座古怪結果之後,究竟有著什麼隱秘?
她眼珠一轉,不由精神大振,暗自穩住心神,繞著這結果緩步移動,細細摸索探查起來……
且說張然目不轉睛,死死盯著那獨角小獸,全神貫注之下,竟是連身旁同伴的消失也一無所覺。
於是,這一人一獸你追我趕,如同兩團耀眼光束,飛馳在密林之間,不多時,前方林木竟漸漸稀疏下來,似是來到峽谷盡頭,那小獸眼見避無可避,索性長嘯一聲,猛地再次加快腳步,三兩下竄出了這樹林。
倏然間,只見那獨角小獸飛奔而出,如同出弦利箭一般,猛地竄出樹木,一頭扎進了那深潭之中,激起大片水花四濺。
而在這水譚邊緣草地之上,赫然正有一中年漢子隨意閒坐,意態悠閒的。這漢子身著一件麻布短衫,束髮赤腳,身形高大壯碩,一副家夫打扮。此時此刻,他半躺在草地上,雙眼微閉,神態平和之極,似是正在打盹曬太陽。
張然羽乍見此地有人,急忙地御劍而下,抱拳行禮道:「這位前輩,在下誤闖此地,實在失禮,還望海涵!」那大漢雖衣著簡樸,卻面目堅毅,更兼之孤身一人居於此地,顯然絕非建黨家夫,張然羽不敢莽撞,遂以「前輩」相稱。
那大漢微微一怔,不由撫掌大笑道「你我皆有疑問,如此下去,只怕誰也不願先行開口,也罷……千年以來,你乃是第一個入得我陣勢之人,更身負龍氣,我也就放你一條生路。」
張然羽聽他語氣如此狂妄,不由心頭惱怒,面上卻仍是不動聲色,接口道:「閣下公然潛入我混元宗禁地,不知所為何事?此外……還請閣下告知,與我同行的那女子,如今又身在何處?」說至最後,縱是他刻意壓制,也能由滿腔怒意,險些與這大漢翻臉!
早在進入這一片峽谷之時,張然羽便早已發覺,身旁始終跟隨的「紫玉師叔」不知何時,竟消失得無影無蹤!只不過,他心如此時深入險地,也只得強自按捺心神,先與眼前這大漢交涉一番。
那麻衣大漢哈哈大笑,開口道:「有意思!沒想到在此潛伏千年,第一碰到的小傢伙就如此有趣!」他看了張然羽一眼,頷首道「你很不錯……行事不卑不亢。知進退不浮躁,很對我的脾氣!你那朋友安然無恙,只是被我這「天龍大陣困於其中,小龍,若是不嫌此地簡陋,不如你我坐下說話。」
張然羽見這大漢滿臉誠懇,心中不由相信了幾分。他心知此人深不可測,萬萬不得妄動,也只得暫且隨他坐在草地上,隨意聊起了閒話。
兩人尚未開口,那大漢忽地一聲呼哨,只聽遠處深潭之中也是一聲尖嘯,旋即便有一道白色光影破開水面,電射而來,一頭撲進了大漢懷中,赫然正是方才逃竄至此的獨角小獸。
那大漢摸了摸小獸皮毛,滿臉寵溺之色,忽而開口道:「小龍,你二人是追隨我這『分水猙』而來的吧?」
張然羽聽聞此獸有主,也不由面上一紅,抱拳施了一禮,道:「我們眼見這小獸可愛,又不知乃是前輩之物,多有得罪,還望前輩海涵!」
那麻衣大漢揮了揮手,道:「不知者不罪。這小傢伙在此陪伴我已有三百多年,也算是兄弟之交,卻並非認我為主。」
張然羽略吃一驚,自古以來,此等珍禽異獸,修真之人無不覬覦有加,以為修行一大助力。而修真界中「伏獸谷」一脈,正是以「馴獸」而知名,如今日這大漢一般,將這異獸認作兄弟的,實在前所未有。
只不過,張然羽心念一轉,想到他先前所言,不由心下頓悟,小心翼翼求證道:「前輩,你先前驚呼我是『人類』,莫非前輩……」
他只說了一半,便再也不好開口,誰料那大漢倨傲一笑,昂首答道:「不錯,我並非人類,乃是真龍族之中的虯龍一脈,妖道眾兄弟喚我作『傲義』。」
張然羽未曾想眼前這「麻衣農夫」竟乃是妖道真龍一族,不由暗暗提防,面上卻仍是現出幾分驚訝之色,抱拳歎道:「原來是妖道前輩,晚輩混元宗弟子張然羽,多有得罪,望前輩海涵。」
那虯龍主傲義又是一陣大笑,起身拍了拍張然羽肩膀,朗聲道:「什麼前輩晚輩,河涵海涵的!在我這裡,大家都是平輩論交,也只有這一個小水潭。哪來的什麼前輩什麼海嘛!」
說著,他指了指那「分水猙」潛伏的水潭,擠了擠眼睛,滿是促狹笑意,嘴上更是不歇著,長笑道:「你這小,能獨自來到此地,也算是與我有緣,若是願意……就叫我一聲老哥吧!」
張然羽眼見這大漢如此豪爽風趣,心中也不由生出幾分親近之感,笑道:「既然老哥如此豪爽,在下也就厚顏一次了。不和傲義老哥居於此地千年,所為何事?還有……」他語氣一頓,壯著膽子問道:「不知我那同伴現在何處,可否也讓她來到此地,與老哥相見一面?」
既然千年以來只有他一人至此,也就說明此地頗有玄妙禁止。張然羽如此一說,卻也是犯了大忌,只不過,他心中牽掛慕容紫玉安危,眼見那傲義心情頗佳也就硬著頭皮提了出來。
那大漢傲義沉吟片刻,頷首應道:「也好,婚期是老弟你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更何況……」他攤了攤手掌,「若是我再不放她進來,只怕我這天龍陣的秘密,都被她知曉無疑嘍!哈哈……」
話音未落,便只見他大手一揮,繼而笑道:「我如今功力不濟,這禁制也只可以開戶片刻,你我在此靜候即可。」
果然,不多時,只聽一陣破空中之聲,悠然間一陣銀色光華飛掠而過,一個紫色身影騰身而起,輕輕巧巧落在兩人身旁,正是慕容紫玉。
這少女隨手收了飛劍,轉身閃在張然羽身後,低聲道:「這裡有古怪禁制,小心了!」正說著,卻被她眼角看到一旁含笑而立的麻衣大漢,不由微微一怔,脫口道:「你又是誰。」
那虯龍傲義卻不答話,上下打量了她半晌,點了點頭,這才轉頭向著張然羽笑道:「我說老弟,還真是眼光不錯,這小妮子清麗脫俗,比起我龍族美女也是毫不遜色啊!哈哈哈……」
縱是慕容紫玉鎮定異常,也不由俏臉一紅,高聲喝道:「喂!你胡說什麼,小心本姑娘砍了你!」
這麻衣大漢嘿嘿一笑,道:「這小兄弟叫我一聲『老哥,你這小妮子總不能叫我「喂」吧?「
慕容紫玉眉頭一挑,怒道:」我願意怎麼叫就怎麼……咦?這小傢伙是你的麼?「她突然地兩眼放光,盯著虯龍族傲義懷中那白色小獸,面上更是現出驚喜交加的神采。
傲義摸了摸懷中小獸,那小傢伙瞇著眼輕哼了一聲,蜷成一團縮在他懷裡,這麻衣漢子眼珠一轉,笑道:「這小傢伙天性自由,不過……若是你們兩個肯幫我這個小忙,就可以隨意與它親近,如何?」
慕容紫玉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此地既然有慕名!禁止,而你又獨居一人,想必其中頗有奧妙,不如大家坦誠相待,開誠佈署公,閣下意下如何?」
那麻衣大漢眉頭一挑,朗聲笑道:「夠爽快!你二人膽敢孤身至此,想來也是頗有膽色,這樣吧……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張然羽尚未答話,慕容紫玉便已搶先開口,輕描淡寫般問道:「什麼交易?你又是誰?」只不過,她雖如此搭腔,雙眼卻仍是盯著那大漢手中小獸,似是全然不曾放在心上?
張然羽眉頭微皺,心中列是頗為謹慎,這大漢離奇現於此地,更自稱道真龍一族,明顯有極大蹊蹺,此時他突然說到「交易」,自然絕非什麼好提議。
果然,那大漢面容一肅,朗聲道:「我乃是真龍一族,名叫「傲義」,至於那交易嘛……我希望兩位小龍離開此地之後,幫我尋找一件東西。「
慕容紫玉面色一變,終於回復了幾分冷靜,寒聲道:「真龍一族?你是妖道中人?」她略略退後幾步,一拉張然羽衣袖,暗道:「小心,妖道中人大多性情怪異,喜怒無常,不可以常理度之。」
誰料那麻衣大漢絲毫不以為意,撫掌大笑道:「不錯,我妖道眾人行事乖張,性情豪爽,也算是事實了,只不過,我虯龍傲義一言九鼎,從未失信於人,你們今日助我,日後自然多有報答,無須多慮!」
他見兩人面上猶有驚懼之色,遂隨意閒坐於地,淡淡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瞞你們了,大家開誠佈公,以示誠意。」
言罷,這大漢也不顧兩人驚詫眼神,突地開口言道:「實不相瞞,我乃是千年之前,被你混元宗八位祖師鎮壓於此的……」
此話一出,縱是張然羽於慕容紫玉兩人早有準備,也不由驚愕色變,異口同聲喊道:「什麼?!」兩人更是齊齊御起了飛劍,凝神戒備。
悠然間,劍攏弩張,一角即發!
麻衣大漢瞥了他們一眼,微歎一口氣,自顧自道:「千年之前,我虯龍傲義在修真界也算是略有薄名,承蒙妖道兄弟抬舉,更是被推舉為妖道一脈之首領。」他面現幾分回憶之色,笑道:「想當年,我一眾妖道兄弟,喝酒吃肉,逍遙快活,真是神仙一般的生活,誰曾料……」
他轉頭一看,見張然羽二人目不轉睛,早已在細心聆聽,不由微微搖頭,苦笑道:「八百七十三年前,我妖道受仙道領袖,『混元宗』相邀,來到這委羽山之中,共商大事,妖道中人多不屑詭計,也就未曾多加防備,加之與仙道一向交好,便只帶了三個兄弟,匆匆趕赴這約會而去。」
說至此處,這大漢神情一變,咬牙切齒,猛地捏緊拳頭:「誰曾想……尚未入得那狗屁『混元神殿』,就不知從何處冒出了八個老頭子,口口聲聲『降魔除妖』,不分青紅皂白,對著我們兄弟幾個大施毒手`!可憐我那三個兄弟,都是響噹噹的漢子,就這麼憑白葬身於此!而我……被他八人圍攻之下,身負重傷,逃至深山之中,以殘餘靈力勉強佈署下這天龍大陣,苟延殘喘至今……我恨!我恨!」
不知何時,那麻衣大漢雙眼早已通紅似血,虎目含淚,連連狂吼道:『天殺的,混元宗,我傲義捨此殘生,誓要將你門下弟子屠殺殆盡,以告慰眾兄弟在天之靈!對了對了,你們兩個正是那『狗屁宗門』弟子,通通來命來吧!」
他一躍而起,身形悠然變大一倍,足有一丈之高!這漢子披頭散髮,狀似瘋癲,縱身便撲了過來,口中狂吼之聲更是有若龍吟一般,響徹天地!
張然羽大吃一驚,不想這漢子突然發狂,他急忙一拉身旁慕容紫玉,喝道:「速退!」連連疾閃之間,兩人已退出數丈之遠。
慕容紫玉冷靜之極,仍自高呼道:「傲義前輩,此間之事大為蹊蹺,實在頗有隱情,不如大家暫且罷手,心平氣和談一談,如何?」
誰料那大漢發狂之下,又怎麼聽得進去,言語之間,他早已欺身而上,一爪便探向猶自驚愕的慕容紫玉,勢逾萬鈞,迅若驚雷!
「來命來吧!」
「住手!」
正當此時,兩句截然不同的話語,一粗礦一沉穩,異口同聲發了出來,正是那麻衣大漢與……張然羽!
只見這少年踏前一步,早已凝聚起全身靈力,手中『赤雪』仙劍騰空而起,彷彿化作一團烈焰火雲,直直迎向了那麻衣大漢,狠狠撞擊在了一起!
預料之中的巨響未曾出現,反倒是「噗通」一聲,只見一人一劍相遇之時,那麻衣漢子週身一亮,泛起淡淡土黃色光芒,與那飛劍橋的赤紅光芒相遇觸,頓時雙雙反彈起來!
「赤霄」仙劍光芒一斂,倒飛回張然羽手中,而那麻衣大漢則是當頭栽倒,翻滾連連,灰頭土臉趴在了地上,竟是不堪一擊!
墓穴紫玉撲哧一笑,搶先嚷道:「喂喂喂,大叔!你功力這麼差,還好意思裝什麼妖道首領,簡直就是最爛的演技派!」只是,她自顧喜形於色,卻未曾發覺,張然羽甫一握住那赤紅仙劍,身珙竟瞬間一僵,面色更是蒼白無比,彷彿愛到了重重一擊一般……」
誰料那麻衣大漢了自從撲倒於地,便始終一動不動,更是對此無動於衷。
慕容紫玉發洩一通之後,也是心中忐忑,不由緩緩後退幾步。輕聲道:「張小賊,我方才罵他是『演技派』,你看……會不會太過分了。」
張然羽此時面色稍緩,翻了翻白眼,不由搖頭苦笑,心中暗自歎道:「把人家損成這樣,不跟你拚命才怪……」